第十六章

    那一天是栗烁第一次亲眼看见蒋正阳跟人打架，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打架真的会头破血流，还可能会致残。
    作为同辈份里面唯一的女生，栗烁是作为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养大的。
    在之前的十七年里，她活得简单快乐，喜欢什么只要表达出来就可以，身边几乎没有阴暗的事物，所以她整个人像阳光一样耀眼，像水晶一样透明，像鸟儿一样轻松自由。
    这是少年蒋正阳不曾拥有的世界。
    如果说，栗烁的人生是一块飞翔于天空的极乐净土，那么，蒋正阳的生活就是深埋于地下的阴暗。
    蒋正阳把小混混的头目打得送进了医院，同时，他自己也被打得浑身是伤。
    打完架，栗烁手里还抱着一块板砖，脸色有些发白。
    “你怕不怕？”蒋正阳坐在地上，额头上有血留下来，染红了他白色的校服上衣。
    栗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蒋正阳笑：“明明就是怕得要死，非要嘴硬。”
    栗烁把口袋里面所有的纸巾全都拿出来，按在男生的脑袋上：“我是怕啊，怕你死了。”
    “你再使点劲儿，我就疼死了。”纸巾很快就浸透了，他偏偏却还笑得出来。
    旁边的小混混头目歪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你可真能打。”
    其他几个人也或多或少挂了彩，站在一旁虎视眈眈。
    “别动他。”头目疼得滋滋吸了口气，“一群人打一个，说出去丢人，以后还怎么混？”
    蒋正阳拍了下巴掌：“够意思。”然后指了指栗烁，“以后有什么事情找我，别找她。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
    “我怎么不懂？”栗烁反问。
    头目就笑了：“我知道他的意思，你不懂我们的人生。”
    小混混们送头目去医院了。
    栗烁去拉还坐在地上的蒋正阳：“去医院。”
    蒋正阳摇了摇头：“这种程度用不着。”
    他站了起来，摇晃了一下，推开栗烁的手：“我家里有纱布和消炎药，一会儿我自己能搞定。”
    顿了顿又说：“我现在这幅样子，就不送你回家了，免得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栗烁看着他脑袋上渗出的血迹，心里面一颤一颤。
    “误会你把我打成这样啊。”蒋正阳还有心情开玩笑。
    栗烁扁了扁嘴：“呸。”
    她换了张纸巾，踮起脚尖按在他伤口上。
    “说真的，你找我当男朋友不靠谱，我天天打架的。”他自己按着伤口，把她的手拉下来。
    “那我回头要学护理，专门给你处理伤口。”
    “哟，那我等着。”
    “还有，如果你现在缺钱……”
    蒋正阳打断她的话：“还债的事情跟你无关，我自己搞得定。如果你帮我还了，这辈子我都不会跟你在一起。”
    ……
    当年的话一语成谶，栗烁真的学了护理。她也没来得及偷偷帮他还债，就被分了手。
    谁说年少说的话当不了真？
    栗烁整理完房间，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今天是休息日，她决定一整天都不要去想关于蒋正阳的事情。既然想清楚了，就不能再犹豫，要把这个男人摒弃在生活之外。
    刚换了两个频道，手机就响了起来，刚一接通，许晓诺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烁烁，我要报警！”
    “啊？”
    “我现在在公交车上，遇见咸猪手了！”许晓诺愤怒，“你快点把上次那个警察的电话给我，就是在温泉帮了我们的那个。”
    “……我好像没有他的电话，只有他的微信。”
    “那也可以啊！”许晓诺说道，“我把位置发给你，你快帮我跟那个警察说说，要不然一会儿那个男人就跑了！”
    “好的。”自家姐闺蜜出了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
    栗烁点开微信，找到阳光的头像，发了条消息：您好，请问可以接受报警吗？
    她本来担心对方太忙，要很久才能看到，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阳光：可以。
    栗烁松了口气，立刻把许晓诺的位置发过去，并且把详细情况讲了一下。
    阳光：收到，马上处理。
    栗烁：谢谢。
    等了一会儿，许晓诺再次打来电话：“你这个朋友办事效率太高了。公交车一到站，那个臭男人就被抓了。我现在跟着去警局录口供，对于这种男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能多关几天是几天，免得在外面祸害人！”
    栗烁挂完电话就给阳光发消息道谢。
    栗烁：这已经是第二次麻烦你了，真的非常感谢。如果方便的话，我跟我朋友想一起请您吃顿饭。
    阳光：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请吃饭就不用了。
    蒋正阳看着手机上跳动的文字，这是栗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对他这么客气。
    栗烁想了想，发了个谢谢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许晓诺再次打来电话：“谢啦姐们，我现在去找你，请你吃晚饭。”
    两个人一起在栗烁家附近用餐，许晓诺此刻神清气爽。
    “那个渣滓要被关十五天，多少解了恨。”
    “那就好。”
    “对了，你知道我今天录口供的时候看见谁了吗？”
    “谁啊？”
    “蒋正阳啊。”
    栗烁差点噎到，这个名字又出现了。
    “他没认出我，”许晓诺咬了一口蛋糕，“我发现他好像很受拥护，那些警察都听他的。”
    “嗯，他是队长。”栗烁很想换话题。
    “不只是男队员拥护他，我看见好几个女队员也围着他转。”许晓诺又加上一句，“很漂亮的警花，气质也超好。”
    栗烁手里的叉子没拿稳，在盘子里划出一道声响。
    许晓诺眨了眨眼睛：“你最近是不是跟他有联系？”
    “见过两次。”
    “我怎么觉得他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上学那会儿也没现在这种感觉，我跟你说哦，今天看见他往警局里面一站，忒帅气了……”
    “别说了。”栗烁烦躁地把叉子丢在盘子里，“那些警花很漂亮吗？”
    “对啊，不但漂亮还英姿飒爽。有一个我看着特别顺眼的，跟你差不多。”
    栗烁只觉得吃不下去了。
    吃完饭，她回到家里，拿着手机想了一会儿，点开阳光的微信。
    栗烁：警官您好。
    过了好大一会儿，阳光才回复过来：您好。
    栗烁：您是不是跟蒋正阳认识？
    蒋正阳拿着手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不会是怀疑他的身份了吧？
    由于栗烁现在完全抗拒跟他沟通，就算他到医院去找她，她也视而不见。
    这个假身份是他唯一能够跟她对话的方式了。
    阳光：是的，他是我们队长。您也认识他吗？
    栗烁犹豫了一会儿，回道：他跟我是校友。
    阳光：那还真是巧啊。
    栗烁：不过我们俩不熟，他肯定不认识我。你也不用告诉他关于我的事情，免得尴尬，谢谢。
    蒋正阳对着手机屏幕，戳了戳栗烁的微信头像，带着墨镜的女孩有着漂亮的面部线条。
    他不认识她？他们俩不熟？
    这位小祖宗真是让他束手无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