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管号

    周扬的禁闭是第二天就被解除了的，临走时，周扬对着隔壁说了一句：“江士成，我先走了。”
    “好的，你好好保重啊。”铁门里传来一个声音道。
    周扬没有被直接送回号里，而是被带进了干部谈话室。
    “叫什么名字？”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发福的干部。
    “周扬。”
    他看了看《监室日志》，又抬头看向周扬，“我姓龙，是9号的管号干部。”顿了顿又说：“你表现可以呀，刚到第一天就打架，而且打的还是管号的。”
    “报告龙干，是焦波和丁家旺先动的手。”在和江士成一夜的交谈中，周扬已经完全理解了这里面的说话方式。在昨天李干询问时，周扬和焦丁二人各执一词，都咬定是对方先动的手，可是当李干在9号调查时，居然有半数以上的人说周扬说的是实话，确实是焦波先动的手，然后丁家旺也跟着动了手，周扬最后自卫才还手的。可周扬自己心知肚明。
    “这个问题我找李干核实过了，要不然你认为今天就能放你出来？”
    “谢谢龙干。”
    “嗯，会抽烟吗？”
    “报告龙干，会。”周扬回答得很干脆。
    龙勇拿出一支烟来递给周扬，自己也点了一支，吸了一口才发现火机没拿，又把火机递给了他。
    周扬点燃烟，贪婪地吸了一口，他现在终于知道光头仔为什么抽个烟屁股也能那么享受了。
    龙勇接下来就是例行公事的谈话，诸如进来之后就要面对现实，好好反省之类，然后话锋一转：“这次我从外省学习回来就是为了好好整顿一下9号的牢头狱霸现象的。丁家旺那小子这次还被查出违反《监规》的行为，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周扬很想问问丁家旺犯了什么事了，但是他知道这是万万不行的，因为——他现在的身份。
    “我一直想找一个素质高一点的人管号，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代替，我看你还不错，9号就由你来管号吧。”龙勇末了说道。
    “······”
    “你不用担心，其实9号在全监区来说算是比较老实的了，丁家旺和焦波我会把他们调到其他号去的，然后从其他号调两个老实听话的过来，这样你就好管理了。”
    “报告龙干，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想让宋平来协助我管号，好吗？”
    “嗯，让我想一想，就是那个涉嫌诈骗进来的么？可是，这人没什么威信···嗯，好吧，就让他协助你吧。”龙勇答应了。
    “谢谢龙干。”
    周扬没想到一架打下来，自己居然成了所谓的“上流人士”，虽然有些始料不及但是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自己的地位也在9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扬对这种待遇基本不适应，于是他对老宋说：“你来安排吧。”
    老宋有点激动，从他颤抖地站起来进行安排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满脸都是感激之情，就好像被伯乐突然赏识然后委以重用一样。
    他安排得仅仅有条，先是把周扬的床位从最初的没有一下子直接到了当初丁家旺原来睡的地方，那可是每个人都向往的“太阳岛”，原因是高置在墙上的电视机刚好挡住了监室的长明灯，不用在睡觉时再忍受灯光的照射，至于想看电视，没有问题，几条被子被几个乖巧的小崽一打整，其舒适度可以媲美豪华沙发了。铺位的宽度直接变成了1.5米（其余人人均不足0.6米），这可是星级的待遇，然后拥有了一个三格的柜子，几乎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可以放进去（其余人都是几人合用一个），虽然这些都是所谓的“规矩”，但是周扬知道在这里人都会去潜移默化地遵守，这就是那个完全和外面隔绝了的世界！
    但是周扬没有去安逸地享受作为一个“领导”该享受的待遇，他没有一定要在收风后安排一场“擂台比武”来娱乐身心，让两个人在一片助威和喝彩声中打得鼻青脸肿，也没有在睡觉前叫上一个雏儿给自己做泰式或者日式的按摩，这挺让负责这个工种的小廖很是不安，直到周扬耐心地对他解释“自己真的不习惯”，小廖才心有余悸的作罢。
    虽然，每天上厕所的手纸还是有人去拿，牙刷上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好了牙膏，就连刚换下的袜子也会立刻消失不见，然后皱巴巴地出现在头顶四方形的天窗栏杆上，像一条被晒干腌制好的咸鱼···
    账单还是会一如既往地飞到周扬的面前，虽然大部分余额都显示为0，周扬看着账单上的名字挨个儿喊道，谁谁谁，把你的账单拿回去，可是人人噤若寒蝉，直到确定是在叫自己的时候，才卑微地弓着身子，双手接过账单，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个新上任的“领导”，就像看一个仿佛从火星上来的异生物···
    周扬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坐自己的牢不行，为什么非要弄这样那样的花样，本来就够心烦的了，为什么还要去遵守这样那样的规矩，本来就是最底层的人之间为什么还要五十步笑百步，犯人何苦为难犯人。
    9号的犯人们更弄不明白，他们在一番冥思苦想后还是无果而终，被奴役镇压，每天在非人折磨中的“下等人”想不明白，在号里身份稍高，每天看着领导阶层镇压“下等人”的甚至还在必要时一起出手镇压“中等人”也没弄明白。这，这还他妈的是蹲号吗？规矩呢？规矩哪去了？
    但是谁也不敢说，龙干进监时大声地宣布，必须服从周扬的管理，不听者，关禁闭或者加带刑械。大家回答得有些有气无力，声音也参差不齐，龙干又大声喝道：“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这回声音洪亮，整齐得跟一人似的。
    然而，不安的因素，蠢蠢欲动的罪恶，都为9号埋下了一个巨大的危机······
    这已经是周扬来到看守所的第五天了，可是他就好像感觉过了几年一样漫长，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度日如年，恍若隔世了。
    今天，王铁他们来提审了一次周扬，再一次把卷宗进行了归纳和整理，然后对周扬说道：“你可能还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尽快处理你的案子的。”
    周扬点头说谢谢，王铁临走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你的事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单位和家人，这周三就是接见日，他们应该会来看你的。”
    周扬从提审室回到了号里之后，没吃晚饭，尽管老宋一直在旁边劝，人要想开些，既来之则安之。
    晚上收风后，周扬没有像平时一样看看电视新闻，而是蒙着头一直睡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