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宋霖怔了一下，突然发现这人确实见过，就是上次送宋乔回家的那个警察，叫彭什么的。
    “我叫彭祥，还记得吧？”那人笑道，“不过我可不是国安部的什么秘密特工，我就是个小刑警。”他说着，便上下打量了一番宋霖，好像想从头到尾把他彻底看个透似的。
    宋霖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便微微皱了一下眉，“怎么了？”
    “还真别说，我现在才发现，你跟那人还真有点像！”彭祥感叹，“怪不得我上次看那人照片时，总觉得他有点眼熟呢。”
    宋霖不解道：“什么意思？”
    一旁的曲颖忽然接话道：“宋霖，你对你母亲了解多少？”
    “我妈？她怎么了？”
    “她是在你五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的吧。”
    “……嗯。”提起这个话题，宋霖多少有些不舒服。他很少跟其他人讲起自己家里的事，因为他不习惯和除了宋乔之外的人亲近。
    “你对你母亲还记得多少？”
    “不太多。”宋霖心生怀疑，“你们问这个干吗？”
    他记得国安部是负责国安安全的情报机构，可他妈妈只是个普通的商场清洁员，国安部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平凡的老百姓感兴趣。
    “她跟你说过你父亲的事吗？”曲颖道。
    “说过一些。”宋霖道，“不过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胰腺癌去世了，所以我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
    曲颖翻了翻她手里的资料夹，将一份资料放在了宋霖面前。
    资料上有张男人的照片，还写着“宋石生”的名字。
    “这是你父亲？”曲颖问。
    “是我父亲。”宋霖认出了那张照片里的人，他曾经在父母的结婚照里看到过这张照片。
    可宋石生的资料怎么会在国安局特工的手里？
    他父亲也是个平凡普通的老百姓，以前是s市车床厂的技术员，后来因为东北地区经济低潮而下岗，回家做了点小本生意，好不容易攒了一笔钱，却被突如其来的癌症击倒。胰腺癌前期症状不明显，不容易被发现，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了，从检查出癌症到去世仅仅只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而那时候宋霖还不到一岁，所以他对父亲几乎毫无印象，仅有的一点印象还是通过照片和母亲的描述拼凑出来的。
    曲颖看向宋霖，语气平静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但是我能保证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
    宋霖想象不出她打算说什么，便保持了沉默。
    曲颖拍了一下那份资料，道：“这个叫宋石生的男人，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宋霖睁大眼，“……什么？”
    “他在二十一岁时就检查出了天生患有无精症，根本不能生育后代。”曲颖道，“而且，根据dna检测的结果，你和宋石生其实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她说着，就把一份dna鉴定报告放在了宋霖面前，“这份报告显示，你和宋乔并无任何亲缘关系，也就是说，你的父亲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叔叔宋石生。”
    宋霖完全不愿意相信曲颖说的话，可眼前的报告看起来很正式，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他低头翻看着那份报告，车里的人都没说话，好像在默默等他消化完刚刚听到的信息。
    过了半分钟，他才抬头沙哑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爸另有其人，那跟国安部又有什么关系？”
    曲颖将早已准备好的另外一份资料放在了宋霖面前。
    “这是国安部的一份绝密资料，因为某些原因，资料中的这个男人生前一直在国安部的软禁和监控之下。”曲颖停顿了一下，“而我们不久前才刚刚确定，这个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宋霖看向那份资料，上面贴着一张年轻男人的一寸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苍白，微微扬着下巴，用冷漠的表情注视着镜头，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宋霖蹙眉念出了上面的名字，“……梁冲默。”
    ☆、第69章
    那份资料上写着梁冲默的出生年月日，家庭情况和生平简介，把他出生时的医院，幼儿园的名字都写得清清楚楚。
    从这份资料来看，梁冲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他小学和中学时成绩优异，高三下学期，他的父母在一次事故中死亡，家中亲戚没人不愿意支付他上大学的学费，于是他便放弃念大学，辍学去了外地打工。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一连换了三次工作，最后一次是在s市的一家化工厂当工段长，当时他只有二十岁。
    梁冲默的生平资料记载到此便戛然而止。
    而资料的最上方却标注了他的死亡时间，显示他在五年前已经死亡，死亡原因并没有写明。
    也就是说，在这份资料里，从梁冲默二十岁到他死亡那一年的十五年时间里是完全空白的。
    宋霖很快就看完了梁冲默的资料。
    可他还是没法完全相信照片上这个年轻人就是他父亲。
    虽然他没见过父亲，但是通过母亲的口述，他的脑海中始终存在着一个父亲的幻影。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母亲用怀念的语气说，他父亲年轻时是个很帅的小伙儿，和他长得很像，还说他父亲是个很有冒险精神的人，最喜欢骑着摩托车带着她去郊外兜风，还很喜欢钓鱼和打麻将。
    宋霖一直把母亲描述中的男人和相片中的宋石生联系在一起，在他模糊的幻影中，那个有点谢顶，鼻子有点塌，完全称不上帅气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
    现在回忆起来，宋霖忽然想起，宋石生留下来的那些照片中并没有摩托车，而且在他童年的家里，他也没见过钓鱼竿和麻将牌。
    忽然，宋霖想起小时候一些模糊的记忆，那时候他才刚上小学，他母亲带他去看过几次医生，而那个“医生”很奇怪，身上不穿白大褂，也没有听诊器，而是问了他很多很多问题。当时，他母亲一直絮絮叨叨地问对方，这个病到底会不会遗传，她的儿子到底会不会变得和他父亲一样。
    以前宋霖每次回忆起这段往事，他都以为母亲说的是父亲的胰腺癌。可现在想起来，或许她说的并不是癌症。
    见宋霖半晌没有说话，曲颖便开口道：“我知道这种事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所以我不会强迫你立刻就相信我。不过我还是请你认真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宋霖沉默了一下，才抬头道：“那你先告诉我，这个叫梁冲默的，到底是什么人？能被政府部门注意上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曲颖点了一下头。
    “详细的情况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现在我只能说，这个男人极度危险，是五年前连环纵火案的主犯。你还记得五年前发生在s市的那一系列火灾吧？”
    宋霖回忆了一下：“好像记得。”那时候那一系列火灾案搅得人心惶惶，有人说是老天爷降灾了，世界要完了；还有人说是“恐.怖.分子”干的，那还是宋霖第一次听说“恐.怖.分子”这个词。
    “经过我们调查发现，那些火灾其实是人为纵火，不过当时的媒体并没有报道得很详细。”曲颖说着就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将一份资料递给宋霖，“另外，梁冲默还是一个以实行恐怖犯罪为目的小型组织的非直接领导者。”
    宋霖看了一眼那份资料，这份资料要比梁冲默的那一份要厚多了，封面上只写了一行字“金火党资料”。
    ……金火党？
    宋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曲颖平静道：“据我们所知，这个叫金火党的组织有五十多名成员，大多数都是s市人，而我们已知的核心成员只有五个。这些人自称金火党，都是梁冲默的拥蹙。”
    “知道连环杀手吧？”赵天佑忽然开口道，“美国最著名的连环杀手总是有一大群粉丝，他们对杀人犯产生了近乎信仰的崇拜，甚至产生爱慕之情。‘金火党’就是梁冲默的粉丝。”
    曲颖点了一下头，“没错。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就在梁冲默被抓获前，他和金火党曾经一度有过接触。在他被逮捕后，金火党成员在全国各地引发了几次不怎么起眼的小型爆炸案和火灾。因为那些爆炸案和火灾的犯罪模式和梁冲默引发的火灾不同，所以我们一开始并没有重视那些案件，后来，公安部门逮捕了一名纵火犯，恰好是金火党的核心成员之一，我们才发现这一系列案件和梁冲默的关联性。这些人对梁冲默极度崇拜，甚至相信他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们就是一群到处放火的疯子。”一直没说话的赵天佑补充道，“那些人后来都被检查出有反社会倾向，或者精神问题。”
    “金火党……”宋霖默念这个名字，换做平时，他肯定觉得这个名字挺搞笑的，可现在他却笑不起来。
    “……感觉就像邪.教似的。”他说。
    “确实很像邪教。”曲颖笑了一下，继续道，“十年前，我们好不容易才抓到了梁冲默，并且将金火党的一部分成员逮捕，之后金火党便消失匿迹了，除了四个被逮捕的核心成员之外，剩下的成员全部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宋霖突然有点明白了。
    “所以你们觉得这次的地铁事故也是他们引起的？”
    曲颖点了一下头。
    开车的彭祥忽然插话道：“昨天，我们局里收到了一封恐吓信，信里用了神神叨叨的语气写了一大段东西，什么高级次元生命，什么天降圣火惩罚罪人之类的。信里说，他们很快就要引爆某个公共设施，让我们尽快联系国安部的人，让他们向媒体公开梁冲默和五年前纵火案的资料。”
    他说着，就无奈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宋霖，“信里的内容可玄乎了，当时我们局里的人都以为是恶作剧呢。”
    赵天佑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没听说过梁冲默这个人，更不知道金火党的存在。梁冲默的存在是国安部的机密，是绝对不能公开的。而金火党的目的很明显，他们希望他们崇拜的‘神’能够被更多的人知晓，这样他们的组织才会继续壮大下去。”
    他说着又回头看向宋霖。
    “而这就是我们找你来的原因。”他说，“那些人十分崇拜梁冲默，将他奉为神明，而你而是梁冲默的唯一的亲生骨肉。”
    宋霖听了不禁哑然，挑眉道：“所以你们以为他们会把我当成神明的儿子之类的来崇拜？”
    赵天佑平静地看着宋霖：“也许他们会把你当成梁冲默的继承者，也许不会，我们只能赌一把。如果不是情况危急，我们也不会特意来找你。”
    “金火党的成员一个小时前刚刚在他们自建的论坛里发布了消息，他们声称地铁隧道里还有两枚□□，并且将引爆时间设置在了今晚零点。”曲颖道，“而如果在那之前，他们在网上看不到任何梁冲默相关的公开资料，他们就会给留在隧道里的同伙发出讯号，让他引爆炸弹。到时候，你的妹妹也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句话，宋霖立刻感到心脏一沉。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曲颖和赵天佑所说的话。他隐约觉得这两人向他隐瞒了一些东西，比如那些人为什么会那么崇拜梁冲默？如果仅仅是出于对危险分子的崇拜心理，那些人又为什么会把梁冲默当成神？
    可他现在只希望宋乔平安无事，只要能把宋乔救出来，无论什么他什么都肯做。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说道：“说吧，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
    曲颖说着，忽然将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宋霖，道：“他们还在信里夹了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类似这样的图案。你见过这个吗？”
    宋霖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纸。
    那张纸上用签字笔画着一个蝴蝶，还用黄色的荧光笔在金蝴蝶上涂了颜色。
    “没见过。”宋霖如实回答，“……这是什么？”
    他刚问完，忽然发现那张纸的角落里写着一个熟悉的签名，“宋乔”。
    宋霖立刻愣住了，“这是宋乔画的？”
    曲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这个金蝴蝶就是金火党的标志，或者说，是他们崇拜梁冲默所用的图腾。”
    宋霖怔住了。他感到自己的思路开始变得混乱。
    “宋乔总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吧？”他忍不住问道。
    “我们认为，你妹妹有可能已经和金火党成员接触过了，所以她才画出了这个金蝴蝶。”曲颖非常谨慎的回答道，“所以金火党成员很可能已经得知你的存在，甚至早就在暗中监视你了。所以我们才在不久前安插了几名特工在你和你妹妹身边。这幅画就是我们特情局的一个成员从你妹妹的学校拿到的。”
    “所以你们一直在监视我和宋乔？”宋霖有些惊讶。
    “说是监视，其实更像是保护。”曲颖补充道。
    就在这时，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宋霖看向窗外，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地铁站的救援现场，而是在一栋写字楼前。刚刚他一直只顾着和曲颖他们说话，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并没有开往地铁站的方向。
    宋霖正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赵天佑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他接通了手机，说道：“我们已经接到人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对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赵天佑的脸色顿时一变：“你确定？”
    ……
    此时此刻，在一个刚刚建立没几个月，名叫fire的网络论坛上，一个刚刚置顶的帖子用金色的字体写着一行显眼的标题。
    “我们已经找到了神的真正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