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叶辞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夜色已经有些深了，疏星高挂，若隐若现。
华灯之下，立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周身笼上一层淡淡的白光，更添淡漠疏离感，晚风凉浸浸的吹皱了男子的黑发，长眉蹙起，薄唇微抿。
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只一眼叶辞就收回了目光，她可没有这个猜想，认为宋晖言是在这里等她的。
想太多的事情，在那段年少轻狂已经做得不少了。
图书馆门前这段路连通了学校的四个门口，平日里就有不少人选择在这里等人，从前叶辞也见过宋晖言几次，只是每一次，他身边都簇拥着一群人。
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吸引力，明明清冷内敛得很，可是不管去哪儿都能够成为圈子的中心。
即便是图书馆自习，偷窥的人也不少，仅仅是叶辞蹲点的五天，就见到无数个和她一样动作的女生蹲在了图书架后，悄咪咪地看着宋晖言。
有的人被发现了，换成了下一个。
有的人没有被发现，自己跑了，比如叶辞。
宋晖言驻立在路灯下，只有一个人，叶辞还是第一次见。
“叶辞。”正在胡思乱想着，她的名字从他的薄唇溢出，带来些许莫名的悸动。
宋晖言看着叶辞从图书馆走出来，见她的目光在他身上顿了两秒就匆匆离开，于是出声唤道。
她的步子一顿，人站在了原地不动，僵了一下侧头看他，澄然的眸中像是盈着两泓水，几缕碎发贴在白净的脸上，显得很是安静乖巧：“有什么事情吗？”
语气藏着些许的局促不安，甚至还有刻意的讨好。
宋晖言垂着头看她，黑眸暗沉沉的，声线清冷微沉，淡淡的几个字：“我也很麻烦的。”
叶辞愣了一下，眼角弯下，心头有一种深深地，不知名的古怪情绪翻滚着。
面前的男子还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模样，那双眼睛藏着疏冷和矜敛，微收下颚，不疾不徐又道：“不介意再多一个麻烦。”
“而且，有工资，比你在图书馆勤学俭工来得多。”
柿子都挑软的捏，抓蛇一定要抓七寸，这个道理在所有的地方都一样，宋晖言不是一个愿意浪费时间的人，以最少的报酬得到最大的回报，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叶辞突然就笑了。
就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在路灯之下叫住他，眉眼沉沉，舔着唇角没什么情绪地笑，说：“既然都是麻烦，那就交往吧。”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少年阴沉沉的面色上，喉间微动，垂着眼看着肆无忌惮闯入他世界的少女。
然后，便物是人非了。
笑声渐渐变得温软，吸吸鼻子，叶辞仰着头：“工资多少？”
“这就要看你的能力了。”依旧是低沉微哑的嗓子，却少了几分的清冷。
***
二日，S大官微的最新推送宣布了有新成员加入。
而那新成员，正是被疯传告白宋晖言的女生，叶辞。
S大官微工作室一向低调，在现任主编宋晖言的带领之下，从一个只推送校内活动的呆板公众号，变成一个不仅校内人追着看，校外人也追着看的公众号。
坐拥八十万粉丝。
即使是隔日更，还是有很多人每晚守候着。
将活动搬出校园，一张酷爆S市的名牌被贴在了额头上。
随随便便一篇推文就有十万加的阅读量。
很多同龄人的生活以他们的推送展开，而且鲜活于每一个细节之中。
特别是宋晖言当主编之后，盯着官微的人就更多了。
这一年的官微招新，报名人数高达三千人，但只从中筛选四人。
可以说，进入官微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需要一点天分，九分毅力，还有一点点的运气。
据说官微的邮箱每两天就能收到一千五百封的投稿。
虽然只是一个校园公众号，但是寻它打广告的营销商并不少，一篇软广可高达五位数，一部分留给学校，还有一部分是让工作室成员自行处理的。
福利好，人气高，能被选进去的人绝非一般人。
而叶辞作为一个空降军进了官微，没有面试，没有考核，直接官宣。
只是因为一个表白？
吃瓜群众们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纷纷在论坛留言求内幕。
而此时的叶辞已经啪叽一声将手机关了机，一大早从宿舍出来，拐向西侧，有一条鲜为人知的林荫小径，一直直走，就通向已经荒废的西操场。
S大一共有两个田径场，一个是近十年才建起来的东田径场，绝大部分的体育活动都在那里进行，而另一个则是西田径场，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因为来的人少，便成了野生动植物的天堂。
生机勃勃，植物以它原本的形态肆意生长着，不受盆栽的拘束。
这里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郁郁葱葱的榕树上传下的鸟鸣声，还有自己一深一浅的脚步声。
她是在一次抄近路去食堂的时候路过这里的，再后来，高兴时，不高兴时，甚至闲的蛋疼的时候，她都喜欢来这边。
蹲着，发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榕树丛，后面是一个废弃的沙池，有细碎潋滟的阳光顺着枝叶打在沙池上，落下斑驳的光斑。一只毛茸茸的狸花猫，正躺在沙池中央，似乎在晒太阳。
叶辞的脚步有点重，她刚凑近，狸花猫就睁开了圆澄澄的眼，耳朵微微动了动，随后又闭上了眼，傲娇地转过头，不看叶辞。
她蹲下身，又是讨好又是溺宠地抚了抚猫的后背，讪讪笑了笑，笑声清铃。
“最近比较忙，都没有时间来看你了。”狸花猫似乎被摸得舒服了，喉间发出咕噜声，猫身放松下来，任凭叶辞抚着，漂亮得像是琉璃的眼珠子半睁着，若有若无地瞟着叶辞带过来的小袋子。
轻轻的喵了一声。
似乎在说，愚蠢的人类，快给本喵吃的。
“没有来看你，你居然还胖了。”叶辞好看的眉微微皱起，右脸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碎碎念道，“是不是还有别家的主子来伺候你了，记得别跟怪大叔跑了。”
狸猫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傲娇地扬起猫尾蹭了蹭她的手背，似是讨好。
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两猫罐头和一矿泉水，倒了一半水，随后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水瓶剪开，猫罐头也拧开，放在一侧。
待一切准备好，本想拿过去给狸猫，殊不知腿下已经挤过来一个小脑袋，埋在食物里，哼哧哼哧地吃起来。
全然没有高冷的样子。
叶辞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跨了一步，在猫侧蹲了下来，手掌虚撑着脸颊，又开始了碎碎念。
“我和他说上话了，他还是一样的高冷。”
“……喵。”
“明明进了同个大学一年了，我却没有打过招呼，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喵喵。”
“不不不，怎么能说自己过分呢。”
“……喵喵喵？”
气氛诡异的安静了几秒，狸猫抬起头看去一边，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跑去对面的男生脚边讨好地蹭了蹭，然后，肉爪子一把抱住。
顺着狸猫跑去的地方看过去，叶辞先是看到了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一路向上，就对上了男生平静无波的黑眸，抓着肉罐头的手无意识地缩了缩。
宋晖言的脖颈还挂着一台单反，神情淡淡的，无波无澜，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有细碎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将清冷的神情稍稍拉得柔和些。
然而，还是很冷。
明明置身于太阳之下，叶辞却感觉了一阵冰凉，瞧着那只将某人裤管当成家蹭着的没骨气猫，她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对视半晌，长睫微颤，半是讨好半是讪讪的开口。
“怎么这么巧。”一字一字斟酌着，缓慢而又小心的吐出，短短五个字说完，便连呼吸都稍微屏了屏。
宋晖言垂眼看着她，眼神黑沉沉的，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近。
叶辞今天穿了一条未及膝的牛仔裙，露出两条白的发光的瘦削小腿，长发看起来有些凌乱，一侧别在而后，露出圆润如同白瓷的耳廓，愈发地显得整个人柔软可爱，唇间带着小小的笑容，声线也是软软的，便连风中也带着些许的醺意。
阳光给她的发梢染上了暖黄色，安静而又淡然。
“不巧。”他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眼角弯了一瞬，随即恢复清冷，慢条斯理道，“一个选题是校园内的流浪猫狗，正好……这个颜值比较高。”
眼眸低垂落在蜷在裤腿上的喵星人，宋晖言的唇抿了一下。
“……它可能特别喜欢你吧。”叶辞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地走了过去，蹲下身看着猫儿，细声道，“哎，说好的高冷呢。”
她拿着猫罐头等了一会儿，狸花猫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宋晖言的裤管，叼着猫罐头走了，还禁不住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似乎在嫌弃面前这两个愚蠢的地球人。
呵，愚蠢的人类。
“你经常来这里吗？”宋晖言的声音不急不缓，沉静冷淡，扬着睫目光有些锐利。
“嗯。”叶辞缩着脖子，声音软绵绵的，从鼻腔挤出来。
光线丝丝缕缕的透过枝叶照射进来，鸟儿叽叽喳喳，近几掩盖了叶辞这一声应和。
“中途转学进来的还是一开始就在了？”宋晖言的语气略微加重了些，隐隐听出几分浮躁。
叶辞眼皮子微微一跳，垂着睫低低到：“一开始就在这里了。”
可是高考考进来的，分数还不低。
“怎么不见你来找我？”宋晖言将面前少女的神情都收进了眼底，喉结微微动了动，按捺不住冲动，脱口而出。
再怎么少年老成，都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罢了。
叶辞的睫毛猛然颤抖了一下，欲抬起眼很快又垂了下来，浅浅笑了笑，声音还是软软糯糯的：“找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