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女生宿舍楼下。
宋晖言微微俯下身，视线与叶辞齐平，神色淡漠，眉眼之间俱是深邃光华，难掩的矜敛。
“我……不想找男朋友。”叶辞惊得一个哆嗦，潜意识里想起了又又手机里的帖子，脑子短路就脱口而出，意识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右脚向后蹬着——
随时准备跑路。
夕阳的余晖下，男生的面容柔和了许多，叶辞盯着忘了挪开目光，下一秒，就见他唇角弯了弯，看过来的眉眼中若有若无带了点笑意。
叶辞的脸，没骨气的红了，抬眼看着他，长睫如羽，心头有一股热流顺着血液一路向上涌，悄声无息一直传到了神经中枢。
恍惚间，她听见宋晖言缓缓念了她的名字：“叶辞。”
声音放得不高，清冷沉冽，恍若碎冰破壁。
“哎？”
声音温温软软，微微拖出奶音。
宋晖言看着面前少女，低垂着的眼睫倏然扬起，下颚线微绷，扬手将手稿交给她，“手稿是你的，表情包也是你放上网的吧。”
表情包？
叶辞垂着眼“唔”了一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从脑袋顶到脚尖无意不透露着“我很乖，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讯息，蓄力准备跑路。
完了完了。
正主找上门来讨债了。
一个月前，叶辞突发奇想，于是画了一套表情包，原型是面前的宋晖言，命名是《面无表情脸的日常》，在很短时间内表情包的下载量达到了第一。
其中小钱钱也得了不少。
因为画中小人穿着的衣服是S大校庆服，给S大带来了很好的宣传作用，决心报考S大的人比从前多了，因此各大高校官微纷纷转发表情包，以此鼓励本校学生创作作品去宣传学校。
偏偏本校官微毫无动静。
她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表情包的热度已经慢慢下来了。
可俗言说得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哎。
宋晖言漆黑的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叶辞，高中时候在学校里嚣张散漫仿佛无所不能的少女，此时垂着头，又乖又软，表情看上去有些委屈无辜。
全然无从前的影子。
像是没有吃够松果的小松鼠，眨巴着眼儿求松果，却挨了一顿骂，便连眼眶都是红红的，似乎以他为原型画出表情包的人并不是她。
“我想，在这里说不方便，去工作室吧。”低沉微哑的嗓子，似乎多了几分安抚。
“好。”
叶辞下意识应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恨不得抽自己一下。
好什么好，跑路才是啊。
*
然而她并没有跑成。
众目睽睽之下，前有猛虎后有追兵，便连女生宿舍门口都有一群吃瓜群众塞着，叶辞凝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跟着宋晖言走了。
半个小时后，叶辞乖巧地端坐在工作室里，小小的一只，想方设法降低存在感。
工作室位于二办三楼，是专程给官微学生开会选题用的，装潢简单，映入眼帘是一阵白。室内除了一张接待沙发，便是一张会议桌，桌上散乱地堆着资料，还未整理，最为显眼的是前面的白板，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数据，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
“要茶还是咖啡？”宋晖言拿出玻璃杯，不轻不重压在吧台上，侧头看向叶梓，语气低缓沉稳。
“……咖啡吧。”叶辞的心尖酥麻感更强烈，不动声色往沙发一侧挪了挪，名曰降低存在感。
宋晖言没有说什么，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在她白皙的脸上掠过，眉头微拧。随后拿出咖啡豆，打开咖啡机，动作利落，衬衫随着动作而拉出几道衣褶，脖颈上的扣子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精巧的锁骨。
多了几分慵懒和随意，说不出的撩人。
咖啡的香气很快地在空气中弥散开了，宋晖言关了咖啡机，缓步走过来，递过咖啡之后垂眼看着她，眼神沉寂。
叶辞贝齿紧紧咬着下唇，近几蹂·躏出深深的唇印，眼皮痉挛似地跳了一下，接过杯子端了好一会儿，瑟瑟道：“宋……宋同学，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宋晖言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她不是坐着吗。
叶辞默了一会儿，一寸一寸地挪了过去，蜷着坐在了宋晖言隔壁，唇线紧紧的抿着，表情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感，兀然开口：“表情包是我画的，也是我放上网的！还得了五千块的赞赏，宋同学要是愿意，我我我……我分一半给你！”
说出这话的时候，叶辞的心是滴血的。
两千五啊！自己这个二百五就不能说少一点吗！说这么多做什么。
“……”
长睫轻轻颤着，杏眸瞪得很大，在余晖下显得澄澈而明亮，噙着些淡然，和他印象中无所顾忌的不羁少女全然不同。
宋晖言神情很严肃，随后眼睫低低垂下，将眼睑覆盖。
再抬起，又是一阵黑沉。
“叶辞，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语气极淡，听不出情绪，有浅浅的震动顺着胸腔，划上喉结。
叶辞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放软了些，“不然还能怎么样。”
“我希望你能进官微。”二人之间咫尺距离，若有若无间还能嗅到宋晖言身上清冽干净的味道。
听罢，叶辞一怔，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
宋晖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耐着性子解释：“官微需要一位画画人才，你很适合。进官微，我不再追究肖像权问题。”
她盯着他，半晌，眨了眨眼睛。
缓缓的，慢吞吞的站起来，再一次咬了下唇瓣，又长又浓密的眼睫扑愣着颤，目光幽幽沉沉，握着杯子的手无意识地用了力，骨节微微泛白，声音压了下来：“我很麻烦的。”
官微，没必要进一个麻烦。
**
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暮色已经开始四合，天色蒙蒙下沉。
叶辞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脚下生风似的，步子迈得很快，心绪翻飞，受宋晖言那番话的影响，差点忘记自己还要去图书馆勤学俭工，赚些外快。
她缺钱。
很缺很缺。
因为缺钱，所以画了一套表情包，上传app，得了赞赏。路灯清冷的光打在她身上，拉出细长的背影，叶辞抿紧了唇，看着图书馆愈发愈近的大门口。
正是饭点，不少学生从图书馆门口涌出，一人或一群，笑着闹着去吃饭。
这个时候走进图书馆，叶辞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罢了罢了，赚钱要紧。
将翻飞杂乱的思绪都沉在心底，面上重新扬起浅浅的笑意，快步进了图书馆，跑到阅览室。
“叶辞，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我先生已经在外面等我了。”阅览室的管理员是一个五十上下的女人，整日皱着眉头，像是对周围的事情都很不满，涂了大红色口红的双唇一张一合，见到叶辞就开始抱怨。
叶辞软着声道歉，又是保证又是鞠躬，才请走了管理员大妈。
这个勤学俭工的机会还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还没有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可不能够这样被赶跑了，最起码，还有好几大百呢。
送走了大妈之后，叶辞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进了阅览室开始整理书籍，多数是学生借书的时候忘记了书摆在那里，就随意乱放。
叶辞的工作，就是一排一排书架走过去，将乱放的书籍摆整齐，摆到它们应该在的地方，随后登记今日还书数和借书数。
很机械很机械的工作，叶辞却甘之若饴。
晚上八点，夜色漆黑。
她终于登记整理好阅览室的书籍，松松地伸了一个懒腰之后，眼睛酸酸涨涨的，微眯了一会儿才拿起好几个小时没有看的手机，刚开网，立刻蹦出好几条讯息和未接来电。
都来自她的室友程又又。
最新的一条是刚刚发来的。
【叶子！！你快去看官微最新推送！一定要看！】
叶辞皱眉，正想打开官微公众号，又又就将推送发了过来，一贯简洁轻快的排版，内容是她画的表情包，外加注解，对表情包的解释恰到好处，和她所想的不谋而合。
手机一点一点往下滑，直到最后那里停住了。
“很高兴看到本校有这样的人才，希望这位大大能够再接再厉，画出同系列表情包。”
主编：宋晖言。
紧紧这几个字，叶辞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地方划过了暖流，源源不断，将她心底的幽深昏暗填上一大半。
一个月没有动静没有回应的官微，却在热度渐褪的时候回应了表情包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