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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真的,嗨,那就有劳嬷嬷了!”张木心头一喜,没想到王嬷嬷手里还留了这一招,这生产便是女子第二个投胎换骨的好时期,如果调养得当,想恢复女子一生最佳的状态也不是不可能。
    张木看向王嬷嬷的眼里又不由多了两分敬佩,若是王嬷嬷想要待在哪户高门府邸养老,怕是也颇为吃香的吧!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女子尤其注重容颜,若不是王嬷嬷藏拙,怕是还离不开云阳侯府的。
    王嬷嬷见张木欣然应允,心里头也有些高兴,常年眉目不动的脸上,竟隐隐地蒙上了一层日光一样,整个人都温柔煦暖了许多。她这一手技能,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今个可得拿出来显显身手了。
    有些苍老的手按在肚皮上,深深浅浅地游走,张木竟觉得异常舒缓,忍不住眯着眼,享受了起来。
    美人看着主子一副微醉的模样,蹭到王嬷嬷的鞋面上,“喵呜,喵呜”叫唤了两声,好像试试!
    王嬷嬷看着美人水润的绿眸,心里可清明着,那日在产房里,眼见阿木就那样睡了过去,是这猫移到了床底下,她便觉得脚下出奇的暖和,像有个小热源一样,她这些年见惯了各种后宅妇人的手段,多少妇人在生产时命悬一线,就此长睡不醒。
    猫比人有情啊!
    在房里做足了月子的张木,在小吴蛮满月的时候,泡了个热乎乎的艾澡后,抱着吴蛮在前院里抓周,郑老太太等着吴蛮满月便要带着长孙一家回去了,此时从外孙媳妇手里接过小福福,就舍不得放手,弯着腰,亲自把她放在一早布置好的布毯上。
    一个月大的小吴蛮,肉乎乎的,藕节一般的小胖手抓抓毛笔,摸摸丝线,最后一转头,看到了颜色绚烂的拨浪鼓,便伸着手要够!
    张木狠狠地瞪了吴陵一眼,谁家抓周放拨浪鼓的啊!
    吴陵尴尬地对媳妇挤了个笑,他怎么知道自己脑子一抽,就把拨浪鼓放进来了!一旁的女夫子们看着小夫妻两个横眉竖眼的,都觉得可乐得很。
    郑老太太看着小人儿趴在布毯上,小手指拨弄着拨浪鼓两边的坠饰,抬头对着大伙说:“世间重男轻女多,我老婆子盼着这个小囡囡却盼了好些年了!”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出来,拿在手上能直接穿过去看到肤色,雕着一只蟠桃,和小福福的手掌心一般大。
    边上看着的花氏,眼睛也不由多打量了两眼,这玉质比她戴的那支翠玉如意镯只好不差,怕是郑家的传家之宝也不为过了!
    吴陵和张木见外祖母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知道是不想让他们推辞,张木便上去接过,亲自给女儿系上。
    老太太看着肤色莹白如玉的小娃带着这枚她和老头子捂了半辈子的玉,直觉得这辈子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丁二娘塞给小福福的是一只小金锁,下头缀着的铃铛是两只小金牛样式的,小福福刚好属牛。
    阿竹花了一副小肖相,是一副工笔画,福福趴在床上,圆嘟嘟要掉下来似的小屁股朝着床顶翘着,樱桃小嘴,还看不出型的小鼻子,软乎乎的小耳朵,阿竹这副肖相,处处透着福福的憨态可掬,张木和吴陵看了都爱不释手。
    女夫子也各有添礼,连学馆里的婉兰、相怡、茂林都跑过来凑热闹,一支珠花,一支冰糖葫芦,一只小百灵鸟。
    福福对着那只婉转啼叫的百灵鸟目不转睛地看着,滴溜溜的黑眼珠子像宝石一样璀璨,花氏忍不住对张木说:“这娃儿伶俐的很,给我做半个女儿吧!”
    身边的花漪也在看着布毯上的小人,米分雕玉琢的裹在一声大红色的小衣里,看着她也有些心痒,只是听到主子的话,还是忍不住惊诧了下,半个女儿?
    自家闺女别人喜欢,张木也欢喜,故意逗着趣说:“那行,到时我家闺女出嫁,你可得掏半副嫁妆!”
    尚趴在布毯上咬手指的吴蛮,在若干年后,无比感激当年老娘的机智!
    晚上张木把福福喂饱哄睡着以后,问吴陵:“相公,我怎么没见到大伯和香兰过来呢?我好像许久没见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五月?对,就是五月!
    那回她和香兰在院子里放风筝后,大伯和香兰说要回老家一趟取些东西,再回来两个人竟然就搬出去住了,起初张木也没有放在心上,小夫妻两个想独门独户住着自在,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自那以后,好像便一直没见到了!
    “哦,大哥和香兰一起去台州的清凉寺里求子去了,娘说那里灵,大伯和香兰就起了念头,本来说好今个一准回来的,想来是半路耽搁了吧!”
    吴陵一边褪下长衫,一边随意地应道!
    丁大确实是和香兰去了清凉寺,却不是耽搁不回来,而是故意滞留的!
    那日在院子门口,吴陵神色不明地问丁大:“大哥,你在瞅什么?”
    丁大心头一慌,见吴陵清凌凌的眼里清明透彻,像是窥探到了他心里最隐秘的那个地方一样,丁大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满脸通红地对吴陵说:“阿陵,是哥哥鲁莽了,你我二人是兄弟,还望原谅兄长心里的这点绮念,以后不会再有了!”
    吴陵猛一拍丁大的胳膊,笑道:“大哥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弟弟我一向示你为兄长的,哪来的原谅之说,走,赶紧回家吃饭去!”
    吴陵神色自若,仿佛前一刻的愤怒、轻蔑只是丁大的眼误而已,可是肩上传来的阵痛,让丁大心里不由苦笑,阿陵是选择原谅了他这一次!却也给了他一拳以示警告!
    此时张木对着面前猛地开始攻城略地的小饿狼,已然顾不及远在台州的丁大和香兰了。胸口传来的酥、麻的触感,带着点微凉,又像是夏日里一碗沁心凉的酸梅汤一遍遍浇灭她心口窜着的小火苗。
    美人捂着眼睛乖乖地爬下了床,躲在了角落了!
    ☆、第80章 水煮三国
    坐完月子的张木,整个人都像裹了一层水一样,水波微漾的眼睛每每朝吴陵扫来,吴陵便感觉心里的某个角落瞬间在融化。
    美人每次都低着头,晃着脑袋。
    愚蠢的人类,你没有发现,我家主子又胖了一圈吗!?
    张木这时候才发觉家里有长辈的好处,孩子生下来,丁二娘便非常热情地要帮忙带,郑老太太带着郑庆衍一家在吴蛮满月的第三日便回了台州城,家里一下子空落了许多,丁二娘对张木说:“阿木,你要不捎回信问问你娘,要不要过来住段日子?”
    张木想到远在水阳村的张家,心里也有些惦念,婆婆这般为她着想,张木心里也很感念,笑道:“娘,那我一会便写信托人带回去!”
    小水明年就六岁了,也该入学馆了,只是镇上的李秀才家,小水是万不能去的,不说李秀才如何,便是和李家人打交道,哥哥嫂子估计也膈应的慌。
    张家一接到信,一家人便都雇了车赶了过来看闺女和外孙女,张木生产的当日,吴陵便托人带了信回去,隔了一个多月,张老娘连小衣裳都给福福准备了两身,料子花花绿绿的,各样颜色、花样都有,张木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便是传说中的百家衣了!
    看着张老娘轻轻柔柔地给福福换上,张木心里微哽,以前她总想着这是原身的娘,虽是感激张家人对她的疼惜、爱护,可是却一直站在受人恩惠的位置,想着该怎样报答。
    可现在,她的哥哥、妹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已经成了张木的亲人,那是不是张树、桃子、小水和张老爹、张老娘也是她的真正的嫁人了!
    “娘,这身衣服倒正正好!”
    张老娘托着福福的手微微一顿,忍不住抬眼看了眼女儿,她为什么觉得女儿今天的这声“娘”有些不一样,像是温度更高一些,像是含着许多依赖濡慕之情。
    “桃子,你看看,阿木有了孩子后,就开始明白为娘的苦楚了!”张老娘说着,眼里便噙了泪,女儿终于守开云雾见明月了,她盼了多少年啊,总算有了嫡亲的骨肉了。
    张老娘看着怀里馨香的小外孙女,眼睛笑的都快睁不开了,“女儿好啊,先开花,后结果,阿木,只要你能生,男儿女儿都好,都好!”张老娘看着女儿,眼珠子微动。
    这是心里还惦记着男儿呢,张木微微一笑,也不提张老娘隐含的意思,母女之间,哪需要说的那般清楚呢!“娘,我明白的,你放心吧!阿陵就他一个血脉,我也想多生几个孩子,以后家里也热闹些!”
    “哎,好闺女,这才对!虽说男儿女儿一般疼,但是多个孩子家里也热闹啊!兄弟姊妹日后大了,也有个好相互扶持的!”
    张木看向一边站着的小水,穿着一身青色的小布褂和裤子,像是崭新的,招了招手,“小水过来,怎么也不喊姑姑呢?”
    小水咧着白牙,笑了起来,“姑姑,我在找没人呢!”
    他一进来就没看到美人。
    “你还惦记着它呀,它去女学馆里玩了,晚上我让你姑父抱回来!”想起美人去哪都招人惦记,张木一时倒真有点羡慕了!
    桃子看着小姑语笑嫣嫣的,一双手更细嫩柔软了,如墨云一样的一头秀发,随手挽成了个圆髻,堪堪只插了一个木钗,可是整个人却耀着幸福、愉悦的光,心里不禁有些艳羡,这女人那,遇到对的人,才能这般绽放!
    “对了,阿木,小水也不小了,转年便有六岁了,我想让他来县里书院念书,你觉得怎么样?”张老娘想起老头子说的话,还是征询了一下女儿的意见。
    旁边的桃子,也立时有些紧张地看着小姑,虽说是住书院,但是小水才六岁,还是需要小姑经常过去照看一下的。
    张木拉着嫂子的手,笑说:“我早两天还和阿陵说,要把小水接过来呢!嫂子和娘放心,我们学馆的李夫子是惠山书院院长的妹妹,到时拖着观照一二,想必也是可以的!”
    桃子听着不仅妹夫同意,还有院长的妹妹这一层关系,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有熟人,她这心里也安实一点了,不然小水那么丁点大,她还真放心不下。
    张老娘轻轻拍了两下女儿的手,一时心头颇为复杂,早两年谁能想到阿木还能有这番造化呢,脱离了赵家那个泥淖不说,嫁了一个好夫婿,又遇着了一对和善的公婆,现在还能拉拔大儿一家了。
    看着女儿水嫩嫩的脸蛋,张老娘觉得自己好像也年轻了许多,脚步也轻盈了似的。
    家里又多了张老娘帮忙带孩子,张木这些日子过得特别轻松,每日里不仅可以去女学馆看看,还可以串串街巷。
    路过西大街的书铺,想着买些纸笔给小水带回家也好,小水入学也要到明年下半年,这半年可以在家里好好练练字。
    这些日子小二女学馆闹了两回事,同在一条街上的书铺小伙计,一早便见过女学馆里的当家人,今天见张木进来,立马迎到:“丁夫人今个是要买书还是纸笔?”
    见张木说纸笔,小伙计拿出一些纸笔给张木选后,忙去柜台后面推醒了一天似乎一直在打盹的掌柜,他记得掌柜家的侄女也在女学馆念书来着。
    “啊,女学馆的?咦,那不是相怡的夫子?”掌柜迷糊糊的睁开眼,听着小伙计说女学馆,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立时便清醒了!
    他半辈子行事乖张,妻子过世后,一直未娶,哥哥家相怡的启蒙是他手把手一个字一个字教着识起来的,听到西大街原来的酒馆改成了女学馆,便自掏腰包让相怡过来念书,这等好事,哥哥嫂子自是不会推拒的。
    现在遇到女学馆的夫子,掌柜的自是准备给这夫子留个好印象的,探头往书柜那边看了一眼,这女子有些眼熟,倒是来过!?
    张木选好了纸笔,正在堆着新书的案上看着最近的几本书,心里惦记着吴茉儿,翻阅起来便有了点急迫感,不知道这姑娘最近有没有出新书。
    一本《水煮三国》就这样跃然映入眼帘,张木抽出来一看,呵,果然是吴茉儿,这书的首页里还夹了三国时期的分布图,翻开目录,倒没有和原著一样用着对仗工整的八字联句作标题,而是“痛失荆州”、“铜雀深处”这样三个字的小标题,里面的内容也是吴茉儿自己组织的语言,并不是三国里半白话半文言的语言。
    刘备、周瑜、曹操这些人物的名字也没有改,可见这姑娘并不是怕被人发现才自己组织的语言,而是对三国并不是很熟识,只是知道故事梗概罢了。
    这边张木看的颇为认真,书名、目录、诗词、用句、人名逐一甄别,那边柜台后面的掌柜,看着身姿瘦削,一举一动都透着书香气息的女子,眼里的惊诧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来。
    张木拿着选好的书和笔墨来到柜台结账的时候,便见着一丰神俊朗的男子坐在后面的靠椅上,一本黑色的书半遮在脸上,像是要挡着从窗柩里投射进来的阳光一般。
    张木掏出荷包,正准备付钱,对面的小伙计却连忙摆手笑说:“夫人,掌柜的之前说了,你要是来买书,就当赠送了!”
    “为什么?不知你家掌柜贵姓?”张木一听便有些奇怪,先前她来买书,还和娘一起的,也没听说认识这家书铺的掌柜呀!
    “我家掌柜姓盛,在您学馆里念书的相怡姑娘,正是我家掌柜的侄女!”小伙计按着掌柜之前交代的,说给张木听。
    张木看着后头像是睡着了的人,有心想问问小伙计他是不是掌柜,但是鉴于人家在休息,也不好贸然打扰,看着手里的荷包,还是掏出了一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我也承了你家掌柜的好意,劳小哥帮我转达下谢意,也不能让掌柜的贴的太对不是,这一点银子,小哥也莫和我推辞了!”
    张木拎着笔墨和书去学馆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见到吴陵,便将事情说了一遍,临了问道:“相公,你认识这家吗?”
    “不认识,我和爹来往县城好几次,也没听过县城里除了丁二爷还有亲戚的!”看着媳妇嫩的能掐出水来的皮肤,吴陵忽地福至心灵,觉得自己洞察了其中的关窍,却依旧对张木说:“大概是想让我们多照顾下相怡吧,你也付了钱的,不用多想!”
    吴陵这般一劝慰,张木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多疑了!
    九月二十,吴陵的乡试成绩也出来了,这次参加乡试的比较少,夫子们让他们自行去看榜,吴陵便和程涣结了伴。
    丁二爷和丁二娘一个在竹篾铺里,一个在家里等着儿子回来,可是从下午,日落,到夜幕渐黑,西大街和柳叶巷子里一直都没有阿竹的身影,这么晚也不好去书院问,吴陵想着叶同在县里也安置了宅子。
    等吴陵从柳爷那打听清楚叶同的住址,再过去敲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第81章 莫名被劫
    开门的仆人估计已经在屋里打盹了,迷糊着眼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似乎有一点面熟,听吴陵说是叶公子同窗丁竹的兄长,仆人忙把吴陵让进屋。
    他听跟在少爷后头的书童说过,书院里,也就丁竹,自家少爷还能看上眼。
    叶同还没有就寝,下午从台州赶回来,身子虽有些疲乏,可是要解决的事多,容不得他休缓片刻,听了门上仆人的禀报,写给父亲的信纸上,恍然间落了一滴墨上去,溅落在一手飘逸的小楷上,特别的刺眼。
    吴陵在前厅里喝了半盏茶,叶同便来了,一见面便拱手道:“先道一句大喜,子澹弟弟这回可为我们书名扬名了,竟是第三的会员呢!”
    吴陵心里乍一听见阿竹又中了,心里一瞬间也有些惊喜,但是还是没有和叶同多客套,直奔主题道:“阿竹还没有回来,我们还没听说这事,不知道叶公子这一趟可有遇见阿竹,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家中长辈甚为担心!”
    “丁家哥哥客气了,我在榜下倒远远地看到过子澹弟弟在前面,身边还有程涣,子澹弟弟可能是和程涣一起去喝酒庆祝了,想必明日就会回来的,丁家哥哥不必过于担忧!”
    提到喝酒庆祝,叶同眉间微微一展,面上也带着些许宽和的笑容,像是对阿竹这样的书生意兴,既羡慕又无力参与似的。
    吴陵见对方也不知道阿竹的消息,也没兴致多待,说了一句:“恭祝叶兄弟高中,今晚上叨扰了!”便要告辞。
    叶同看着吴陵往院口走去的背影,眼眸微缩,呵,会员呢!修长的手抚娑着玉佩上的纹路,回想起在榜下兴奋的跳跃起来的丁竹,指尖微微用力,拇指指甲盖迅速泛紫,一边随侍的书童不自觉地缩了缩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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