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婆婆的过往
被孟小晴叫醒后的顾佳僵硬地坐在原地，如坐针毡。
孟小晴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近乎哑语地问道：“它怎么突然亮了？你、你现在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什么特殊的感觉？”
顾佳机械式地摇了摇头。
自从陆承枫送给她这条项链后，除了宝石本身散发的光彩外，从来就没有什么其它的地方让她感觉到特别。
她看了看自己的胸前良久，壮着胆子抬起手，轻轻抚上那颗隔在衣服下泛着幽光的吊坠。
触碰的一瞬间，她的指尖处突然传来锥心的疼痛。顾佳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像是被硬生生地塞进了许多声音——有女人的抽泣，有男人的轻笑，有激烈的争吵，还有声嘶力竭的咆哮。
她霎时间如触电般地缩回了手，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向最前方的荧幕。
女主角喜凤正悲痛万分地端着一把步枪，枪头却指向自己的丈夫满生。
顾佳惊魂未定地看着喜凤不断地回忆着自己与满生半生的过往。
她有些不确定地甩了甩头。
此时的电影院里除了正在放映的电影原声和一部分观众的窃窃私语，再无其他可疑的声响。
顾佳的脊背上冒出阵阵冷汗。
她完全不知道刚刚那些诡异的声音到底是来自于电影，还是自己的错觉。
忽明忽暗的观影环境让孟小晴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她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人鱼之心，继续着漫无边际的猜想：“那……它会不会是夜明的？类似夜明珠一样的石头？”
老实说，她已经对这条新项链好奇久了。
根据她对顾佳的了解，虽然这丫头很爱臭美，平日里经常喜欢买一些花里胡哨的发饰和头簪，可在过去的三年校园生活中，她却是连耳环都没有戴过一次。
这学期刚一开学，她就发现她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
她很少把这条项链拿出来，但孟小晴隐约觉得它一定对她来说很重要。因为顾佳似乎十分宝贝它，几乎是24小时贴身佩戴——就连洗澡的时候她也要把它装进密封的袋子里带进淋浴间。
而今天，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条项链。
透过顾佳白色的打底薄衫，吊坠的轮廓在昏暗的环境下尤其明显。它看起来本像是一颗心，可仔细看又似乎像是一滴不算规整水珠。
这时，顾佳略带隐忍的低语打断她的思路：“你们家蓝宝石会夜明？”
“为什么不能？”孟小晴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她：“今年不是很流行荧光项链吗？地摊儿上都是啊……”
荧光项链？
也许，名冠世界珠宝界的意大利名匠，会在一颗与缅甸“亚洲之星”同级的天然蓝宝石上涂满荧光剂也说不定？
顾佳皮笑肉不笑，“谢谢，你可以再提一些稍微有点儿建设性意义的问题吗？”
“这还不算有建设性意义吗？它不是夜光的，为什么会亮？难不成里面有电池？”孟小晴有些不满地嘟囔，“我又不知道这到底个啥，你又是在哪买的……”
顾佳再次低头看了看那颗吊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刚刚的触碰，人鱼之心散发的光隐隐暗了些，像是即将燃尽的火烛，仿佛下一刻就会黯晦消沉。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是对孟小晴说实话：“这项链……是陆承枫送的。”
孟小晴听后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么宝贝它！你早说呀！我们去找陆帅问问不就好了？干嘛在这儿瞎猜，自己吓唬自己呀？”
顾佳迟疑了片刻，但一想到孟小晴并不是外人，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声枪响之后，喜凤终于扣动扳机打死了满生。
顾佳趁着无人注意到她们的间隙，紧裹着外套与孟小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电影院。
陆承枫的家，也就是顾佳的婆家在凤翔街道149号。
这是一片德国地产商开发建造的townhouse，也是S市数一数二的富人小区。
那时候，陆承枫的爸爸生意如日中天，有时候忙得几个月都回不了一次家。所以在她和陆承枫结婚前，顾佳每周至少都会来一到两次，陪她未来的婆婆聊聊天。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让她怎样都无法理解的事——于丽彤，也就是她的婆婆，在她和陆承枫的婚礼刚刚结束一个月后，突然看破红尘，包袱款款地拜入了峨眉山的伏虎寺，遁入了空门。
这，是他们两个人都始料未及的。
为此，陆承枫还特意带着她登门拜访了好几次，可每次都被寺里的比丘尼挡了回去。
不过后来，于丽彤还是给了她红尘俗世中的儿子写了一封信。
上面只有二十个娟秀的小字：“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
顾佳从来不明白她这封信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陆承枫看了信之后并没有说什么，把它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来后，再也没了想要劝说于丽彤还俗的想法。
但有谁能够理解，自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大小姐最终会甘愿削发为尼呢？
顾佳本就是个好奇心重得出奇的人，尤其是对与陆承枫相关的事。可即使这样，她却从来没追问过任何关于于丽彤的过往。
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这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她只知道从那以后，她和陆承枫就再也没有回到过149号，也鲜少见到陆承枫的父亲。
听说他后来又娶了一个小老婆，顾佳从来没见过那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后妈”，因为那时陆承枫已经跟他断绝了一切来往。
顾佳叹了口气。
就算十五年过去了，她依旧记得149号的地址。可当她和孟小晴下了出租车后，眼前的一切却让她错愕地呆立在了原地。
偌大的二层小楼里面黑漆漆一片。
房子的外面是刚刚粉刷过的亮白色乳胶漆，一楼二楼共计六个窗口全部没有安装窗户。门口的小花园处荒草丛生，紧闭的黑色铁门上挂着一个醒目的牌子：SOLDOUT。
孟小晴狐疑地看着顾佳，“佳佳，你没搞错吧？这是陆承枫的家？一个清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