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千年之痛

    冥宫，燃烧着两排白烛。跳跃的烛光在偌大的宫殿显得楚楚可怜，冥帝在桌案上小憩。
    刚送走地藏王菩萨，心下一放松就睡了过去。这几日困得难受，都是因了为他们开启拘魂锁，才使自己元神受损。还好，经过这几日的修复已恢复大半。
    这一觉睡得都不知今夕何夕了，揉揉干涩的眼睛打算继续睡，等等，那又是谁？何时来的？金色凤舞曳地裙，凤舞帝冠，迷倒众生的侧颜，凌然不可侵犯的威严，除了凤族女帝还能是谁。
    此刻她正翻看着什么，见着她怎么开始忐忑。
    还在想该如何开口，她倒是先合上册子，开口：“冥帝这是睡醒了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说着把册子放到他跟前的桌案上。
    “啊？没有没有没有，凤帝御驾亲临荣幸之至。”冥帝回道。
    “那就好，原来我不该来的，你为我开启拘魂锁已是天大的恩赐。只因有个凡人姑娘因我而死，心里委实难安，所以才斗胆来看看她在冥界过得如何。”成碧也是因了我才丢掉性命的，早该过来看看。凡间事多，有事岔开就给忘了，挺对不起她的。
    那丫头花一样的年纪，就被自己连累枉送了性命。
    “哦，那凡人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她叫成碧，姓什么就不知道，生前是个宫女。”凤欲飞说。
    “那我陪你去问问阎罗王吧，一般魂魄关押都是由他经手的。”
    “这样，我自己去问，你若累就歇着吧。”凤欲飞观他一脸倦怠，心里过意不去。
    “没事，我睡过了，这会好着呢。”
    凤欲飞笑笑转身走，冥帝在一旁指引路线。
    “啊——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声，使人毛骨悚然。
    “这声音好凄惨哪。”凤欲飞眉头一皱。
    “估计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为了惩罚在凡间作恶多端之人。我倒是听习惯了。”冥帝平静的说着，有那么一些欢快。
    凤欲飞没有说什么，两人继续往前走。
    “啊——啊——”
    声音愈来愈近，“冥帝，地狱在哪边？”凤欲飞沉声问。
    “这……”
    如果是地狱发出来的声音应该愈来愈远，怎么越发近了呢。如若不是地狱，那该是谁滥用私刑。
    凤欲飞脚步加快，冥帝也紧随其后。
    转了几个弯之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根铁柱上绑着一具魂魄，也可以说是女鬼。她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赤着脚。
    一只巨大的鹰在她胸前扑闪着翅膀，她左躲右闪，终究躲不过，尖利的长长的弯嘴一下子啄在她肩上。
    “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又响起。
    那鹰嘴里叼着一大坨肉，还滴着血。
    “冥帝，这女鬼生前做了什么孽要遭这般罪？没有看到戾气。”凤欲飞眸光更暗。
    冥帝神色有异，含糊其辞：“事出有因吧，我传他们来问问。”
    “哼哼，你看那女鬼等得到么？”
    “这女鬼周身毫无戾气可言，受此重刑怕是有失公允。”凤欲飞时刻关注着女鬼的动静，此刻她嘶哑的嗓子已发不出声音。
    冥帝尴尬的笑了两声，“待我去问个明白。”
    “呵呵。”凤欲飞冷呵两声，抬手一挥一抹光芒击去，那巨鹰长嘶一声飞走了。
    冥帝立马做法，解除了她身上的锁链。她轰然倒下，啊——又是惨叫，她艰难的仰起头，凌乱的头发向两边滑去，露出了惨白渗人的脸。
    “成碧！”凤欲飞玉指轻绕幻化出一朵白莲飞过去，可那白莲刚一靠近便消失不见，“火墙。”
    白莲为冰却不容易消融，可见火墙的温度又多高。
    凤欲飞见状，凤眸染上了血腥，素手微动数朵金莲应运而生，径直飞了过去。
    金莲缓缓托起她，飞了过来。“成碧！”凤欲飞扶住她，拂开脸上的头发。
    “你，你，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谁把你害死了？”成碧努力睁着眼，认出她来。
    “成碧成碧。”凤欲飞忍住不哭。
    “何方神圣？敢在我冥界撒野！”一个身高五尺，黄卷发，留着两撇胡须，手里拿着兵器的男人，冷声怒喝。
    成碧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姑娘你快走吧，他们好可怕。”声音抖得厉害。
    “不怕不怕，以后都不怕了。”凤欲飞喂她服下一颗药丸，又变出一件金色长衫给她披上。
    “问你话呢？”怒斥声再次传来。
    凤欲飞广袖一挥，又是一道刺目的光亮甩了过去。
    “啊！”那人惨叫一声捂住脸大嚎。
    “既然你有眼无珠本帝当然乐意成全了。”
    “你怎么了？”
    冥帝也过来了，凤欲飞看了看扶着他哀嚎的两个人淡淡的说：“冥帝回来就好，成碧魂魄损伤严重，我能带走她么？”
    “不妨事。”
    “那就告辞了，冥界的事还是你自己处理好了。早听闻冥帝执法严明铁面无私，我就不掺和你们冥界的事了。”
    “凤帝慢走。”
    凤欲飞离了冥界，安置好成碧返回梧桐林。
    “拜见凤帝！”一行人看见凤欲飞急忙施礼。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看到他们手上捧着礼物，凤欲飞问。
    “玉帝寿诞，谨遵凤政王之命带了礼物去贺寿。”
    “你们稍等一会，本帝梳洗一番陪你们一道过去。”有些场合还是需要去的，应酬怎么能少得了呢。
    凤欲飞回了寝宫，唤了相照梳洗打扮，最后确定无不妥之后，就随着众人来到了凌霄宝殿。
    向玉帝拜了寿又送上贺礼就与众位仙僚见礼、寒暄。
    “凤帝！你总算是回来了！”百花圣母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就热情的打招呼。
    “几千年不见，百花圣母一点儿都没变。”凤帝含笑相迎。
    “你不也一样没变么。”百花圣母拉住她的手又说又笑。
    “我的容颜是不变，但心历经沧桑，变老了。”凤欲飞应着，不着痕迹的抽开了手。
    去凡间的生生世世已经磨掉了原有的单纯，多了些世故和圆滑，学会了伪装，还学会了戴面具示人。
    这年月，不适合真东的。
    “凤帝，待会开宴我们还坐一起，就像我们在灵山时一样。”百花圣母喜滋滋的说道。
    “好啊。”灵山，往事如潮水般袭来，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两人说着话，没多久宴会就开始了，场景好熟悉。凤欲飞有一瞬间的愣神，仿佛置身灵山宴会。
    一直以来都有道炽热的目光，灼得心疼。凤欲飞却不想回头，看与不看都无甚区别，只得喝酒来掩饰异样。
    想装作无所谓，却偏有人挑明了说：“凤帝，五湖龙君一直在看你呢。”百花圣母拿手肘碰了碰她。
    端酒杯的手一顿，酒水溢出洒在白皙的手背上。凤欲飞只得搁了酒杯拿出丝巾擦了擦，朱唇轻启，语气薄凉：“百花圣母，今天的琼浆玉露不错你也喝两口。”
    “呵呵。”百花圣母知她是在岔开话题，也不敢再说下去。
    忽视那道目光，努力压制着别样的情绪，只是胸口好似堵着一块千斤巨石，呼吸都不顺畅。
    咳，咳、咳，一个不小心，呛了口水咳嗽起来。
    “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了。”百花圣母给她顺气，捶背。
    “我没事，你慢用。”凤欲飞说着起身往外走。
    可能是太闷了，出了凌霄宝殿在外边站了一会，还是堵得慌。也许是吃得多了，毕竟几千年没吃仙果，对这酒可能不适应，凤欲飞安慰自己。
    “凤帝！久违了。”
    回头看是扶蔷公主，一身得体湖蓝色宫装，头发挽成髻别一支红梅状的珊瑚钗，精致的妆容，优雅的笑容，真是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女人或者女仙。
    凤欲飞瞥了她一眼，淡笑道：“湖后果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五湖龙君艳福不浅哪。”
    说完忍着把她劈成两半的冲动打算离开，听得她急声喊：“凤帝，你看我戴的这个锦囊漂亮吗？”说着已经闪身来到她面前。
    “哦？锦囊蛮漂亮的。”
    凤欲飞突然想起自己也有一只，还是他给自己戴上的，心如油煎一般，伸手扯下来，“给，这个也送你！”
    凤欲飞声音冰凉，脸色苍白，勉强挂着笑容。
    “如此谢了。”扶蔷深深一揖，掩饰不住的得意。
    凤欲飞攥着锦囊的手松开了，是啊，如今要这何用？自欺欺人么？她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这时，手中的锦囊灵光乍现，扶蔷脖颈上的锦囊凭空飞过来落入手中，紧挨着手中的这只。
    “怎么会这样？”扶蔷惊讶，摸摸空空的脖颈。
    凤欲飞冷笑一声，就那么一说：“莫不是这锦囊不愿跟随你？”
    “怎么会。”扶蔷紧张极了，伸手就过来抓。
    而那两只锦囊竟然飞起来，最后落入凤欲飞的袖中。
    “怎么会这样？凤帝！快把锦囊拿出来！”扶蔷急了
    凤欲飞想反驳的，转念一想就算了，反正自己不要不是么。她又从袖口里拿出来，递过去：“给！收好了，丢了不负责！”
    “谢了凤帝。”扶蔷攥着锦囊。
    凤欲飞转身，眼泪止不住的流淌，都几千年了，怎么还是这么痛，袖中的手紧握，指甲嵌入掌心都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