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失心之苦

    芍药绽红绡，笆篱织青锁。
    繁丝蹙金蕊，红焰当炉火。
    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
    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
    受露色低迷，向人妆婀娜。
    酡颜醉后泣，小女妆成坐。
    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
    结植本为谁，赏心期在我。
    采之谅多思，幽赠何由果。
    揽月眺望着满院的芍药便想起这首诗。
    “大姐，你看什么除了花还是花，”一清梦给她添茶，“如果有佳人在花丛中起舞就更好了。”
    “不然你去？”揽月呷了口茶说。
    “我可不会，你知道的我只会打鱼晒网。”一清梦从盘里捏了颗瓜子嗑道。
    “你不是跟着邢天师在学艺么？这能难得到你啊，天师一直夸你天资聪颖，是块参禅悟道好料。”
    “我这不是你妹妹么，他说我坏话怕你不高兴嘛，所以净找好听的说了。”趁着清明王出去多吃几颗瓜子。
    “在你眼里好像我面子很大。”
    “那可不，大姐这场景适合吟诗作画。”
    揽月点头，“那是，清梦先来。”说着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我不行我不行。”一清梦吃着瓜子含糊不清道。
    “我看行。”揽月正色道。
    “大姐你，是认真的？”
    糟，大姐真的要我作诗，这不是挖坑自己跳么。这两天看了一些诗词，赶紧想想，有了就记得两句了，“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说完还不忘补充，“大姐我就记得这两句了。”
    “以后别给自己找难题，不会就别提那个引子。”揽月又端杯喝茶。
    最近心思繁乱，好多事情都捋不出头绪。这次来就是要让清明王明白，自己对他无意亦无心。
    两人说着话，闻听悠扬的琴声缓缓流淌，似远似近。虽然不懂声乐，但听得出来弹奏者定是一位大师级的人物。
    缓缓的，见一姑娘从花丛中起身，舒展身姿，舞动广袖。这舞蹈也真是精彩绝伦，这姑娘好身材！一袭白纱衣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若隐若现的酥胸极度诱惑，看脸更是倾城倾国。
    一清梦惊奇的张大眼睛，赞叹：“这姑娘真有料，有琴有舞怎能无歌呢？”
    话音刚落，一清丽的声音夹杂着点点忧愁传过来：
    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微雨。正茧粟梢头弄诗句。
    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
    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
    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圃。
    …………
    “有歌有舞，不错，美景怎么能少得了美人呢。”
    一清梦说着，四处搜寻歌者的身影，凭感觉肯定是美人，这声音不是美人不会有的。
    揽月目不斜视的眺望着远方的芍药，什么歌啊舞啊琴啊，好似没听到一般。
    “大姐，这轻歌曼舞的，你说这唱歌的会是什么人呢？”
    “你不是对猜到了么，美（没）人。”揽月坐得困了，打了个哈欠起身走。
    “咦？怎么还不见王爷？”
    王爷不是说去去就回么，莫非有事？不会把大姐一人留下吧？如果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们注定有缘无分。
    “王爷离我们不远。”
    “在哪？我怎么没看到？”一清梦四处张望。
    “看到那翩翩起舞的姑娘没？”揽月指给她看。
    “嗯嗯。”一清梦使劲点头。
    “在那姑娘后面。”
    “啊？”一清梦一脸的不相信。
    “不信是么？”揽月看着她说，“你只要喊一声大姐你醒醒你怎么了，他就会飞身前来。”说完，揽月俯在桌上小憩。
    “哦？”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清梦决定一试，“大姐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话音未落，常弄箫果然飞身前来，弄得起舞的姑娘都吓了一跳。
    “揽月你没事吧？”常弄箫急忙说。
    揽月睁开盈盈水眸，浅笑：“我没事。”
    “王爷，原来你早就来了，来了干嘛不显身还藏起来。”一清梦惊讶道。
    “我我我……”
    “王爷一直都没有离开，只是离我们稍稍远了一点点。”
    “王爷你躲在跳舞姑娘那里干嘛？”
    “唱歌给你听啊。”揽月接过话。
    “啊？”一清梦张大嘴巴，“刚才那歌是王爷您唱的？”一副都不敢相信的表情。
    常弄箫讪讪一笑：“揽月，唱得怎么样？”
    “还行，比青楼女子好太多。”
    “是啊是啊，但凭声音绝对以为你是个大美人呢。”
    这话是褒是贬？常弄箫一时真分不清梦。他噙着笑：“前面有歌舞，我带你们去看看。”
    “还有？这不也是歌舞么？”揽月戏谑。
    “我，只是给你们提提神。”常弄箫说，挺尴尬，毕竟她的话听起来可不像是褒奖。
    “好啊，王爷有心了。”揽月笑言。
    “浩香狂态未相逢，红灯烁烁绿盘笼。
    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几重。”三人从经过花丛，常弄箫吟道。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载落花。”揽月看似无意间，随口吟出。
    常弄箫闻言怔了一会也就释然了，揽月明明白白的拒绝了，不过听无念说起过她的事，也多少明白，只是放下太难。既然注定无缘，那就护她周全。
    他努力维持着平静，但一片痴心却不知如何安放，脸色忽然白了，恍恍惚惚。
    “王爷，我现在特想吃你府上的点心。”揽月知他所想。
    “是，是吗？那现在我命人回府让厨子做了拿过来。”真的撑不下去了，可又不想在揽月面前失态，所以……
    “不用了王爷，还是去你府上吃吧。”揽月瞥了他一眼，倍感内疚，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啊。
    “也好，那我命他们去府上表演。”常弄箫努力得好辛苦。
    “好。”揽月应着。
    常弄箫扯个口哨，便出现一侍卫，对他吩咐了几句。然后便出了芍药苑，分别上了马车。
    “大姐，自从你说完那两句话，王爷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清梦说。
    “你若心疼了可以去安慰。”揽月神色凝重，心情自是不好。
    看着真心爱自己的人那么难受，自己也是痛悔交加。可如今只能这么做，这样对谁都好。
    莫不是月老睡着了？不然怎么会牵出这样一段情缘来折磨世人。
    “大姐，我就是那么一说你怎么那么大火气。”一清梦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对不起清梦，我心情不好，负了王爷一片深情心里倍感愧疚，所以说话就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揽月扭头看一清梦的模样，又连连道歉安慰道。
    “也是，王爷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以往我可以傻傻的当作什么不知道，如今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呢。”
    揽月说着素手掀车帘，向前一看，巍峨的王府门楼高高矗立。马车很快停了下来，两人起身下了马车。
    “清梦，去告诉王爷，我想去后院看表演，他若有事便不必相陪。”揽月说完抬脚走上台阶，跨过门槛。
    一清梦闻言便跑到常弄箫的马车前说了，又急忙追上揽月。她们在院中穿行，认识的都行了礼，不认识的都呆呆的看着。
    来到后院，选了处空旷的地方坐了，沏了茶备了点心坐等演出开始。
    不大会儿，声乐响起，歌舞升平。
    “弹得好，唱得好，跳的也好，啧啧真不错！”一清梦一边看一边喝彩。
    最后，歌舞在桃花飘落中落下帷幕，当真是唯美至极。
    揽月起身正待要走，听得有人喊：“姑娘！”
    回头，是那芍药花中跳舞的姑娘正极快的往这边走，模样倒是精致的无可挑剔，只是有哪里不对，可也说不上来。
    “小女妩媚，拜见姑娘。”她盈盈一拜。
    “妩媚，当真是人如其名，妥妥的勾人妖精一枚。”一清梦低低地说。
    “崇拜可以，不要羡慕嫉妒恨哪。”揽月说。
    “姑娘，求姑娘救我。”妩媚扑通跪下。
    “救你？此话怎讲？”揽月问道，一清梦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是这样，近几日每到夜半小女都会被哭声惊醒，然后就看到窗外有人影，而不管我怎么呼喊，都没有人前来，直到日出时分，一切怪异就消失了。”妩媚满脸恐慌，声音颤抖。
    “那你第二天就没对别人讲过吗？”
    妩媚不住的点头，“说过说过的，可苑内的姐妹都说好好的，从房门前经过，没什么异样。”
    “就是说就你一个人看到了？”一清梦惊出一身冷汗，“是不是闹鬼了？”
    她攥紧衣裙，瑟瑟发抖，“谁……谁……谁知道呢。”
    “你住哪啊？我回府给天师说说让他去给你瞧瞧。”揽月看了她好一会说。
    “城中荣幸街秦楼苑。”
    “好，我记下了。”说完转身走。
    “姑娘！”妩媚又开口叫住了她。
    “还有事？”揽月的脚步顿了一下。
    “现在我不敢回秦楼苑，不知能不能与姑娘同行？”妩媚乞求道。
    “想随行就与仲叔一起赶马车吧，实在没有多余的位置。”说完，继续前行。
    “多谢姑娘，姑娘真是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