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当时,我真的吓了一跳,这酒,竟然让人失去记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啊,票买了吗?”
    “明天晚上,买了票了。”
    “需要什么东西啊?”
    “嗯”我迟疑了下,“你爸爸那,全有什么好烟啊,我爸爸抽烟,我买不到好的。”
    “明天上午,我给你送去吧。”
    鲁红梅给我带的是一盒大重九,两盒石林,一盒牡丹,一盒中华,两盒上海。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这样的被他爸爸抽剩下的烟,在老百姓,根本就买不到。
    因为上午到我们县只有一趟火车,所以没买票时,我就写信通知了家里。
    虽然是7月下旬,但我还是穿着军装回家,这毕竟是我上学入伍后第一次回家。
    衣锦才能还乡嘛。
    所以,我的火车一到站,老远妈妈就在候车室里看到我,人群里就我一个军人。
    我一出站口,妈妈立即扑上来,搂着我的脖子,亲我的脸,“想妈了吗?大乖头。”
    大乖头,是我们那里的方言,相当于普通话里的小宝贝。
    我一个近180高的军人,站在人群里本来就很显眼了,被妈妈叫大乖头,就更吸引眼球了。
    “妈~”我看到人们看我,躲避着妈妈。
    出了候车室,我立即从我的包里拿出给妈妈买的凉鞋。
    “我这么老的,哪有穿这个的。”妈妈摩挲着凉鞋,幸福地说,“像人家城里人啊?”
    “将来,我挣钱了,就把你接到城里,你现在就先练习练习吧。”
    回去的路上,是我驼着妈妈。
    到了村里,当然是一路受到瞩目。
    三个妹妹,早放了暑假,在大门口接我。
    我没进家,就在门口派发礼物:每人一个文具盒,每人一双凉鞋。
    一直对我严肃有余的爸爸,破例,在堂屋地迎接我。
    “爸,你的好烟。”
    爸爸仔细看我拿给他的鲁红梅给烟,“呵,这是托谁买的,县委书记也抽不上啊。”
    “真是虎从风龙从雨啊。”第二天,下了大雨刮了大风,妈妈说,“我们乖头就是皇上命。”
    当然,首先,我是干活的命。大风加雨,已经长得很高了的玉米,全部倒伏了。
    我和全村男女老少一样,到地里去扶起玉米。
    虽然我在上大学前,暑假也都是在家。但是,暑假时间,其实农村正处于农闲季节,我还真是从没下地郑重其事地干农活。
    这次,一场大风雨给全村男女老少一起派了一样的活。
    “这是小兵啊,怎么大老爷们似的了。”“呵,军官下乡劳动啊。”“快发明个机器,能扶棒子。”大家都和我打招呼,我的个子其实就在高二和大一两年长起来的,让部分人都很惊讶。
    日期:2018-02-1116:51:40
    扶玉米,说起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丝毫不费力气。但干起来,却会折磨死人。你要不停地猫腰起立,一天下来,腰就酸疼得难受。
    要命的是,地里全是蚊子,你要不停地拍打自己,到了晚上还是一身的红包。
    还有就是,当时的玉米叶子已经很大,你一不注意,就会划你一个口子。
    ……
    谁知盘中餐啊,真是切身体会啊。
    而且,这时的玉米生命力奇迹旺盛,倒了之后如果不马上扶起,那它就在地上生根,你再也扶不起来了。
    这样,下雨后的两头,我们顶着骄阳,加班加点连拼两天。
    然后,我就义无反顾地趴下了。
    估计是中暑加劳累,我发起了高烧。
    躺在炕上,我生出无限感慨。就是那么几十道题,就用那三天的时间,人的命运就发生了根本的转变。我一个世代农民的后代,就干了两天活,还不是体力活,竟然就病了。
    看来,命运的转变是不可逆转的。
    本来计划在暑假去看望老师和同学,因为生病,妈妈说什么也不让我出门了。
    大学的暑假又不像中学那样要做作业,我只好每天闷在家里。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因为同龄人此时都已经忙着打工去了,我在整个村子找不到一个玩伴。
    “李红兵,小兵,马上到大队部接北京长途。”那天我正在家里翻看初中的作文本,忽然村里的大喇叭喊我。
    大队部,其实是人们习惯的称呼,过去的年代,农村实行人民公社,每个村子是一个生产大队,每个生产大队,如果足够大,就再分成生产小队。
    我实在不知道北京怎么会给我来长途,除了几个在那上大学的同学,北京和我没半点瓜葛。
    而同学,此时,也放假啊。
    我莫名其妙地跑到大队部,“喂”
    “喂什么,喂。”
    竟然是鲁红梅!“你怎么在北京啊,骗我呢吧。”
    “我骗你俩钱花啊。”鲁红梅说,“我就不能在北京啊,北京有规定我不能在吗。”
    “你去干吗?”
    “你在干吗?”鲁红梅问。
    “我在家呆着捏。”
    “你怎么这么忘本啊,为什么不下地干活啊。“
    “现在是农闲,我下地除非是搞破坏。”
    “我今天。”听鲁红梅在电话里先问人,今天行吗,得到肯定后对我说,“大约中午,我就到你家了。”
    “到我家?”我吃了一大惊,“你到我家干吗?”
    “玩呗,还能去干吗?”鲁红梅说。
    “你知道我家在哪啊,你就来?”
    “我二哥查了。”鲁红梅说了我家的详细地址。
    “几点的火车?”
    “我大哥开车送我,还有飞飞和萌萌。”鲁红梅说。
    下午不到4点,一辆军用吉普车就停在我家门前。
    大哥是总部一参谋,他开车来的,“道挺顺的,你们县有B军区一个坦克师,我还真来过。”大哥说,他们吃过中饭就上路,3个小时,就到了。
    鲁红梅还有飞飞萌萌萌都下了车,我领着萌萌抱起飞飞,“你们来过农村吗?”
    “都没来过,鲁红梅也没有。”大哥从车上拿下一个大包,“想从北京买怕坏了,在你们县城买的,就只有这些东西,今天晚上吃。”
    鲁红梅从里拿出一大盒点心和一兜子水果糖块什么的和我一起进屋。
    家里只有三妹妹,大妹和二妹都玩去了,爸爸出诊了,妈妈听说鲁红梅来,骑车去最近的一个百货商场买东西。
    首先入他们法眼的,是我家的压水井。“你们来,压压,这叫呀水井。”大哥没进屋,直接到井旁边,“小李,给我们接上水。”
    接水,就是先往压水机器里注满水,然后开始来回摇动手柄,将井管里的空气排出,水就被压上来了。
    我接好水,鲁红梅和两个孩子看到水出来,都觉得神奇,抢着压。
    “可凉呢。”妹妹用手掬了点水喝,并向客人介绍。马上,鲁红梅和孩子又都不压了,抢着去用手接水喝。
    “你们不能喝。”我劝说,“我们喝惯了凉水,没事,你们喝会拉肚子的。”
    但谁还管啊,鲁红梅先带头嘴对着出水口喝,俩孩子更是抢起来。我只好去拿来一个瓢子给他们。
    当他们肚子都喝鼓了,我就领着他们到院子前面的菜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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