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看来女孩子要比我们男孩子开化得早多了。
“你就别瞎说了。”我看了一眼武卫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竟然用那样的目光盯着我。
我们迅速躲开对方。
“咱俩以后在一个城市了,你可别造我的谣了,啊。”
“这时候想起‘咱~~俩’了,同学两年,你恐怕都看我这个落后生一眼吧。”她半嗔半娇地说。
“哪能啊,我倒是想看你呢,可不是近视嘛不敢看那。”我是第一次见到女生用这样的表情,心里觉得很是异样。加上前面的“粉拳”,我心猿意马起来,行为也就不禁有些放肆。
当然,很多年以后我为当时把“放肆”看成放肆莫名其妙:我和任何其他近视眼看东西一样,眯眼认真看了看武卫红。
“你,近视?”武卫红见眯眼看东西的人多了,到不以为然,“你整天不学习,眼睛怎么就近视了。近视很时髦啊?”
“谁说我不学习啊,不学习,这大学是你给我考的啊。”
“学什么啦你。”武卫红坏坏地一笑,“盖小宁那本书,你早就学习完了吧。”…………她说的是初二那年,同学看手抄本《少女的心》被捉。
“没,真没,他排第7,我排第9,没轮上了呢。”
“呸,还好意思说排第9,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好还用学,我本身就这么好。学人的是猴,学好的人,都是坏人。”
“你就”她又一次用粉拳向我袭来。其实,这次我俩紧挨着,她根本应该没可能打到我,但上次那一拳太舒服了,我装傻,让她打到。
她也没想到我会让打,距离又近,按武侠小说说的“来不及收”她一拳打我脸上。
就这样,3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北京永定门车站。
我们T县离北京只有120公里,但那时的火车要走3个小时。
因为离北京太近,我们无论去哪里,只要路过北京,就必须从那里倒车,即使是去我们的省会S市。
永定门车站,就是现在号称亚洲最大车站的北京南站的前身。虽然后来知道它位于南郊,但这时候,这里是我见到过的最大的地方。
我们出来,武卫红在边上看着包,我去北售票处排队中转签字。
我签到了一趟开往S市的车,因为从县城到北京是慢车,所以这也是慢车,下午4点半开车。
“还有两个多小时,咱们干啥去呢?”我签字出来说。
“我爸爸不是不让咱们出去吗,都没来过,丢了怎么办?”武卫红说,“咱们去候车室吧。”
日期:2018-01-2707:36:31
我们抬着包到了候车室。
如果你是农村长大的,小时候一定听过老人讲“古记”,也就故事、演义、传说。那时候我经常听到“古记”里的小鬼一进来就说:有生人味。
进了候车室,我知道了什么叫人味。
整个大厅,三教九流估计最高是8流以下的人,因为这里只有短途车或者是慢车,全部面向缺钱又不缺时间的阶层,今天的话是民工,那时候还没这词,但都是带着编织袋的人。
别说座位上,连地上都满是人。
大厅的气味,基本是汗臭与脚臭加上P臭的混合。
我们憋着气退出来,到了候车室西边的广场,找了个树阴,武卫红坐她包上。
说实话,刚才在车上,和她共坐一包,我,也可能包括她都很受用。
但是现在,好像没了理由,在这么大一片广场坐在一起。
我四周看了看,就到花池子边。环视四周确认没人,就从花池子边上挖出一块砖。捡了张报纸把砖包上,我坐在武卫红旁边。
“你偷人家砖,没事吧。”
“坐砖人,拿了块砖,怎么能叫偷啊。”我说,“待会还给放回去呢。”
“咱们吃饭吧。”武卫红说,“我早晨就没吃。”
“那你能坚持到现在啊?”我说,我早晨吃了饺子现在还饿了呢。
“你们大早起就吃饺子?”
“上车饺子下车面。”我说这是“例儿”,是发脚的意思。
“你们这例儿真多。”武卫红说,他家是T市的,那是我们地区行署所在,就没这例儿。说着,她从自己带的小包里拿出一袋蛋糕和一袋面包。
我咽了下口水。
那时候这两样东西对于我们农村还算奢侈品。
我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妈妈煮的鸡蛋。
“是咸的吗?”武卫红问。
“不是,咸的怎么当饭吃。”
“那,不就菜吃得下去吗?”
“怎么吃不下?”我把鸡蛋递给她一个,自己包了一个。
我自己的鸡蛋还没包完,她把鸡蛋吃完了。“真好吃。”武卫红说,鸡蛋稍微有点盐味,既好吃又不咸。
我马上把盛鸡蛋的袋子给了她,“吃吧,咸了我带着西红柿捏,我吃你的面包。”
我真为自己的狡猾自豪,明明是想人家面包,还大义凛然。
结果,我把她的一袋面包全吃了,她还算客气,只把妈妈煮的10鸡蛋吃了一半,5个。
这就是所谓这山望着那山高。
城里人来乡下做客,乡下人觉得城里人是贵客,可不能吃平常老吃的竹笋,每天大鱼大肉,结果城里人想“真抠门,放着那么多竹笋都舍不得给吃。”等乡下人到城里,城里人想一定给他看看什么叫待客,于是每天花大价钱买竹笋,乡下人心里骂“没见过这么抠门的,竟然连肉都不给吃。”
还好,我们俩都吃了对方的,城里人吃了竹笋,我乡下人吃了大肉。
看看快到开车时间了,我说去候车室吧。
正这时候,两个铁路女制服拿着喇叭领着一大队人往我们呆的地方来了,“651次,北京开往S的旅客,请到第6检票口检票上车。”
651次正是我们要坐的车。
我和武卫红对望了一眼,真巧。
我们马上把包放到检票口,结果我俩排了个第一名。
我接着就拿起砖,把花丛的土扒开,放进砖,再给人埋上,“好借好还”我心里还没说再借不难,一个人拍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以为被捉了。
“小同志,你别管了,我们有专门人员会整理的。”我扭头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铁路服装。
他以为我看到砖被人拔出来了,做好事给埋上了呢。
我一个大红脸。
“谢谢你啊。”男子说。
20年后,当我看到范伟对忽悠他买了拐的赵本山说谢谢时,马上就说,他是剽窃了我的经历。
这是我有生16年来,呵呵,也是有生以后N多年,被铁老大欺负的忍气吞声外,惟一一次铁老大被我忽悠。
日期:2018-01-2715:04:17
上了车,我们是12车厢,因为是刚签字的,是最后一节,94号和99号。结果,我俩是面对面的窗口座位。
我把她的大包放到行李架上。坐下来,又是对望一眼:真巧。真好。
这是我们第二次对望,心领神会那种。
我意识到这点,在目光分开后,偷偷看她,我觉得她长得也还相当的凑合。
当多年后又见到了武卫红和张秀翠。我才明白,15岁的时候,自己的审美其实还掺杂了太多学习成绩,而不是容貌。在我们已经步入中年时,被我视为二流的武卫红其实,还算个美女呢,不是半老徐娘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