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餐馆里现在一共有5个人在上班。老板王彼得、老板娘潘淑琴、老板娘的弟弟，厨师潘树良、人称小弟的是个帮厨，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再就是我。其实，也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在这里打工，如果你不说自己的名字，没人知道，也没人对此感兴趣。他们就称呼我为“送餐师傅”。除了老板王彼得以外，我们其余4个人，每人都有明确的分工。潘淑琴的工作叫做企台，包括在前台接待顾客，接听要求送外卖客人的电话，制作油炸食品和包馄钝等。这个工作最主要的要求是必须有较好的英语听说能力。工作相对轻松一点，不过潘淑琴的英语能力实在不高，而且最受影响的就是我了，这个以后还要多次说到。现在暂且不表。潘树良26岁，是潘淑琴唯一的一个弟弟。人很瘦，不过看得出来很有力气，干活非常麻利。头发总是染成金色和棕色两个颜色混杂，有时候还扎着一个小辫子，我刚来的时候，曾经以为他是一位落魄的艺术家，后来才知道只是初中毕业而已。潘树良的工作是炒锅。意思就是大厨。这是餐馆里工资最高的工作，但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胜任。作为一名炒锅工，不仅是餐馆里的大厨，还要负责餐馆里所有肉类的分拣和切制，其他非蔬菜类食材的烹调前准备以及包饺子和春卷等。灶台的清洁也是炒锅要干的活。小弟个子挺高，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净。据潘淑琴说，小弟来自福州市区，随母亲和姐姐来到美国不久，还不到两个月。其母早年离婚，然后在国内花钱委托专门介绍外国人的婚介所找到一个美国人结了婚，申请到了美国绿卡。由于小弟和姐姐年龄都在21岁以下，所以随母亲一起拿到了绿卡。小弟到了美国以后就来到这家餐馆打工了，虽说干活还不熟练，但是却总是忙前忙后的不闲着。小弟的工作叫做帮炒，除了和潘树良一起干那些杂活以外，还要烹调如炒面、炒饭和一些简单菜肴。此外还要负责清洗所有的水池和洗碗碟。老板王彼得干餐馆这一行时间最久，从14岁就来到美国干餐馆的活，可以说什么都会干。像企台、炒锅和送外卖等等都不在话下。所以他的活是不固定的。其他某个人如果今天休息一天，王彼得就要顶上去干活。大家都上班的时候，王彼得或者外出采购，或者在忙的时候帮着一起做企台、炒锅甚至帮我送外卖的事情。餐馆里菜肴的调味汁都是王彼得自己负责勾兑。王彼得的英语虽然也是结结巴巴，但是毕竟在美国已经十几年了，接触的顾客很多，所以比起潘淑琴要强了不少。最后一个就是我了。除了小弟比我晚来几天外，对我来说其他三个人都是餐馆的元老。今后，餐馆里帮炒这个职位将频繁更换，而我和王彼得、潘淑琴以及潘树良，则相处了一年三个月，直到我于2005年11月离开餐馆回国。我的活计是：送外卖，这是我的首要活计，无论我当时在餐馆里正在干什么活，只要有了送外卖的活，我必须立即放下手中正在干的活，马上开车出去送餐。从每天10点半开始上班直到晚上10点半下班，都是如此；地面卫生，餐馆全部地面卫生，包括用餐区、厨房、卫生间、库房和冷库等，所有的清洁工作都是我的活，每天要清洁两次；准备蔬菜食材，餐馆里全部蔬菜类食材的准备，包括择菜、洗菜和切菜等，也都是我的活。在美国的中餐馆，像我们这样5个人的组合，应该说是最基本的，不能再少的人员配置了。在每天的12个小时工作时间里，我们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活总是干不完，我们每个人都对第二天还要继续干哪些活心里有数。常常到晚上马上就到10点半下班时间的时候，最不愿这个时候听到的电话铃声会响起来，于是大家再次忙起来，然后他们就可以下班回去了，而我，要拎着餐袋开车驶入夜色之中去送外卖，所以我一般是最后一个回到住处的人。如果这最后一份外卖送到之后客人再不给一分钱的小费，那心情真的是很差了。
    日期：2009-7-3010:48:00
    我在美国送外卖第五章第四部分
    现在说说我是怎么做我的三个主要的活计吧。在2004年那段时间里，说实话，这三个活计我哪个干得也不够出色。
    先说做卫生吧。给人感觉做卫生应该是最容易的，没错，的确是最容易的，可也是最令我感到没面子的。什么人干做卫生的活？应该是“劳动人民”中的最“无能之辈”吧？这话表面上一定会受到大家责备，但实际上就是如此。我一个堂堂当年的硕士研究生，就算是落魄到在餐馆打工，也不能干如此低贱的活吧，可是没办法，我必须干。所以，首先是心理上的难受，而且，做卫生里面还包括了打扫厕所清洗马桶。做卫生也不容易，餐馆的厨房一天下来地面是非常脏的，不能走过场，一定要清洁干净，所以也是很累的，每当把拖把从水桶的污水里面提出来用手拧干的时候，我都感到恶心，每当清洗马桶的时候看到马桶边缘那些黄色的污渍我更感到耻辱。
    再说说准备蔬菜食材的活。干这个活，让我感到原来自己真的很笨。从货车给餐馆送来并且卸下蔬菜，后面的活就是我的了。我要先把一袋袋蔬菜搬运到餐馆里存放的地方，然后就开始准备了。餐馆常用的蔬菜有芹菜、胡萝卜、西兰花、土豆、青椒、洋葱和蘑菇。芹菜都是去掉叶子的下半部分，有两种切法。一种是切成丝，然后和胡萝卜丝混在一起，另一种是切成片。所谓切成片，就是沿着芹菜的长度方向斜着切，就成了类似椭圆环形状的薄片了。芹菜切丝的时候，不能一根根切，而是要把整棵芹菜先切成大片，然后再摞在一起切丝。胡萝卜也是两种切法。一种是切丝，切的时候先把胡萝卜切成片，然后也是摞在一起再切成丝。美国的胡萝卜不知道怎么搞的，又粗又硬，切薄片的时候很费劲，菜刀稍微钝了一点就切不动。所以切胡萝卜丝是我最不喜欢干的活。时间长了，我右手食指下半截的侧面因为经常压住在菜刀刀背上磨出来一个长条形的厚茧。另一种是先把胡萝卜切成很厚的片，然后再用花刀把胡萝卜厚片切成边缘是花边形的薄片。切西兰花的时候，首先用菜刀轻轻砍断，扔掉根部的部分，然后把砍下来的西兰花中比较大的再用刀切小一点，就可以了。土豆则是先去皮，然后用花刀将土豆切成边缘是花边的块。青椒和蘑菇都是直接切成片即可。最危险的活是切洋葱。先左手握住洋葱，右手拿一把小尖刀把洋葱的根部和尖端部分挖下来。再用小尖刀沿着洋葱表面轻划一刀，再用手扒开洋葱皮，就可以用菜刀把洋葱切成片了。每次切洋葱都要切几十斤，刚开始的那种被洋葱熏得流泪的感觉慢慢就无知觉了，倒也没什么了。最危险的就是用小尖刀的时候。一不留神，锋利的小尖刀就可能会划伤左手。最严重的一次，我用小尖刀切开了左手虎口处的皮肤，虎口处立即裂开了一个两厘米长的大口子，我这才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们人类的皮和猪皮差不多厚！从裂开的虎口处，我直接看到了人皮张开以后里面的红色肌肉，一条一条的，真的很像猪肉！还没等我好奇心过去，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端详我的肌肉，一股热血就很快涌了出来，一滴滴落到地面上。老板王彼得看到急忙找出来止血纱布给我包扎起来，一边还安慰我说，不要紧的，干我们餐馆这行的，这种事情是家常便饭，每个人的手都是伤痕累累的。包扎完了，手开始疼痛起来，但是我还要继续干活，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是不能休息的。
    切完的蔬菜，都用白色塑料桶盛起来放在冷库里保存。芹菜和胡萝卜丝要用水泡起来以便保持其鲜嫩。如果过了几天发现不够脆了，就在水里放一些小苏打，很快芹菜和胡萝卜丝又会变脆。青椒绝对不能洗，否则就难以保存了。蘑菇、西兰花和洋葱也不洗，炒菜的时候他们都会被过油，所以那油底子有多脏，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了。我最不痛快的就是芹菜和胡萝卜丝容易烂，切起来也最费事，所以一旦发现生意不好的时候芹菜和胡萝卜丝因为放置时间过长不得不倒掉重新切，心里就很烦。每当切菜的时候，我最盼望的事情就是送外卖的活会忙起来，一个接一个送，这样老板王彼得或者厨师们就会过来帮助切菜，我就会临时解脱了。
    日期：2009-8-613:40:00
    我在美国送外卖第五章第五部分
    干活最快最利索的人要数老板王彼得的小舅子，炒锅潘树良。他虽然瘦瘦的，个子也不算高，估计就是1米72左右，但是很有力气，干活也很卖力。他也很愿意帮助我干活。在我忙于送外卖没时间切菜的时候，潘树良经常过来帮我切菜。有时候我在连续送外卖的间隙在餐馆里看潘树良切菜，那速度确实很快，餐馆里没有人比他更快，王彼得的速度也不如他。不过潘树良一般不会教我如何切菜更快更省力，倒是老板王彼得常常在我切菜的时候站在一边边笑边看，往往教我切菜的方法，我也常注意观察潘树良切菜的方式。首先要把菜刀磨得很锋利，然后尽量减少一些重复的或者不必要的动作。例如切胡萝卜丝，我只是按照家庭切菜的方式，先把整棵胡萝卜切出一部分薄片，然后再把这部分薄片摞整齐，再用菜刀切成丝。把切好的胡萝卜丝放入容器中，再继续重复这个过程。而潘树良就不是这样切法了。他首先把整个胡萝卜全部切成薄片，虽然所有的薄片并非重叠得很整齐，但是他不作整理就继续用菜刀快速切丝，然后把切好的胡萝卜丝推到案板的一端，再继续把其他胡萝卜切成丝。很明显我的一些小动作比较多，速度自然很慢。渐渐地，我也学会了这种切法，速度提高了很多，但是我用菜刀切菜的上下频率还是不如潘树良的高，不过基本的切菜方法总算是掌握了。当我有空闲的时候，也会帮助潘树良干一些活，毕竟人家经常帮助我，我不能在空闲的时候不帮助别人。而且，餐馆里也容不得有人清闲，想休息一下的最好理由就是抽一支烟，老板也不好意思连抽烟都干涉。但总不能一支接一支的抽烟，那就说不过去了。王彼得经常用来催促我干活的一句话就是“做事情去！”，后来我明白了，在美国的中餐馆里，任何人都是不能休息的，干完了自己的活就要去帮助别人干活，绝不能站在一边休息。除非大家的活都干完了，才可以休息一下。帮助潘树良剥虾，使我学会了快速剥虾的方法。餐馆里剥虾这个活，算是一个基本的活。送来的虾都是带皮去头的，要剥成虾仁，然后用开水焯一下放在冷库里保存，随时备用。把一只虾的皮剥下来，手指最多动三次，第一次是从虾的最靠近头部处剥开虾皮，第二次是把虾转动一下将虾皮全部剥离虾仁，第三次捏住虾尾将虾皮整个剥离下来，一只虾仁就剥好了。在把虾仁都剥好以后，他们都被堆在案板上的一端，此时再用一把小尖刀沿着虾仁的背部轻划一刀，虾仁的背部就裂开了，里面的黑线暴露出来就可以了，不需要逐个把黑线挑出来。我开始自然是不可能手指动三次就把虾仁剥好，往往潘树良已经剥好了一堆虾仁，我才剥出来几个而已。而且，我在用小尖刀花开虾仁背部时，总要先把虾仁摆成尾部朝着我的方向再划开，潘树良则没有这个动作，不论虾仁的尾部朝向哪里，都直接用小尖刀划开虾仁的背部。要说的确是熟能生巧，干得时间长了，这个活我也能干得相当快了。在我切菜和剥虾速度都比过去快了很多以后，我能看到老板王彼得会站在一边带着欣赏的笑容看着了，这总算是对我干活的一种肯定。
    日期：2009-8-79:33:00
    我在美国送外卖第五章第六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