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这手机李牧野去年的时候也曾经有一个,后来被王红军的一个小弟借去客串瓶起子,话筒进了啤酒后失灵了。用这手机发信息只能发拼音字母,并且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真不知道另一端读她信息的人是什么样的奇才。
    中年汉子实在找不到打火机,先前又喝了太多啤酒,终于躺不住放弃了起床烟儿,从铺上爬下来直接奔了洗手间。老先生在床下拉出提包翻出洗漱用具,抬头问李牧野:“小伙子,你不去洗漱吗?”
    “我起的早。”李牧野低头收拾床铺,头也不抬。
    必须换个座位了。
    李牧野有些后悔买了卧铺票,原本想图清静,人少是非少,舒舒服服睡两天就到地方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外面的车厢人多手杂其实眼也杂,这里头看似肃静,可很多时候却总有不得不离开的原因,而让大拉杆箱经常陷入无人看顾的境地。可是总不能不吃不喝不上厕所呀!
    中年汉子从厕所回来,没有弄到打火机,嘴里叼着烟,五脊六擞的样子。在车厢里转了一圈儿,问李牧野:“老弟,你从来不抽烟吗?”
    李牧野没搭理他,用手指了指青春痘,又指了一下车厢里不准吸烟的牌子。
    中年汉子不以为忤,反而眼睛一亮,道:“这么说你是抽烟的,那你一定带了火机吧?”
    李牧野道:“前面车厢里有卖的,你自己去买一个。”
    中年汉子不悦道:“远水不解近渴,规定是八点钟以后才有流动贩售车,实际上得九点左右才出来,我这不是憋急了嘛。”说着,竟不经过李牧野的同意便凑过来翻看李牧野的包,还似不经意的踢了李牧野的拉杆箱一下。
    李牧野心中一动,一把将他推开,骂道:“你是不是傻逼?没经过我同意就敢动我的东西。”
    “别激动嘛,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就是借个火。”中年汉子不为所动,翻看了包以后又把目光投在拉杆箱上。
    李牧野眯眼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找病?”
    “我找我的打火机!”中年汉子反问道:“我打火机昨晚睡觉前还在,怎么到早上就不见了的?”
    李牧野毫不示弱盯着他:“你打火机找不到了关我屁事?你凭什么翻我的东西?”
    中年汉子道:“就他吗你起来的早,我不问你问谁?”
    李牧野已经可以断定他不是真的找打火机的,也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其实早就被盯上了。之所以人家一直没动手,完全是为了先确定那笔钱的下落。现在的问题是,中年人是一个人,还是另有同党?
    对面上铺的青春痘正坐起来,李牧野感受到她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的侧面。门口传来脚步声,是老先生洗漱归来。进门就说道:“通前面车厢的门锁死了,我丢了点东西,想找乘警帮忙寻找都没法过去叫人。”
    李牧野嘿的笑了,不是笑别的,只是在笑自己太嫩,这仨人演技固然不错,但其实也并非全无破绽。这个时节上学的大学生们都早已返校,青春痘的出现其实是有些蹊跷的,三个人都是从煤城上车的,在一票难求的情况下,这仨人全都是从煤城上车,并且全都搞到了卧铺票,最后四个煤城人凑到了一个车厢里,如果换做李奇志恐怕早就炸了。
    这仨人是一套车,一个赶车的,一个拉车的,一个是板车。青春痘换那玩意儿都不动地方,显然就是那个车,中年汉子一马当先看来是拉车的,老先生把握全局必是赶车的无疑。
    青春痘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甩手短刀,老先生把眼镜放在一旁。
    中年汉子嘿嘿冷笑,道:“小崽子,你胆儿真肥,带着这么多钱上路,就敢这么直眉瞪眼的往满洲里跑。”
    李牧野说:“甭废话了,想怎么着就立即动手吧。”
    老先生看了一眼窗外,冲中年汉子点点头,道:“进呼纶贝尔了,一千里地没站点儿,把这小子扔下去短时间内也没人能发现他。”
    李牧野这回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憋一夜才动手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车厢的门,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问道:“李牧野兄弟是不是在这个车厢呀?”
    列车时速六十,从窗口跳下去,如果下面是荒草和沙漠,还是有很大几率不被摔死的。李牧野看着对面正在专心致志削苹果的陈炳辉,心里头却在想着那仨本意推别人下车,却被别人逼着跳下火车的倒霉蛋儿。
    “这趟列车的卧铺车厢在最后面,那三人跳下去也不会有人注意的。”陈炳辉削好了苹果,却没有自己吃,而是递了过来。李牧野迟疑了一下接在手里啃了一大口,赞道:“行,挺甜的,你这苹果皮削的真干净。”
    陈炳辉说:“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找来的?”
    李牧野摇摇头,道:“你能找来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陈炳辉道:“洪文学通过韦洞明的渠道找人对付你,韦洞明觉着之前那件事儿挺对不住我的,就把这件事的底细告诉给我了,所以,我现在知道你有六百多万的美子现钞。”
    李牧野补充道:“并且我还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陈炳辉笑了笑,说:“我欠了孟凡冰一笔钱,欠了你一个人情,钱我得还,人情我已经还完了,现在咱们得谈钱。”
    李牧野拍了拍拉杆箱,道:“钱在这里,你准备怎么拿?”
    陈炳辉道:“我这辈子最不在乎的就是钱,但也从来不欠谁的,尤其是女人的钱,孟凡冰的钱都是用青春换来的,我听说一共花了将近四百万。”
    李牧野有些意外:“你不打算全拿走吗?”
    陈炳辉道:“韦洞明和洪文学栽了,江湖斗法,赢得起就输得起,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帮着孟凡冰捞我,这就是人情,我认,所以我一直暗中观察着你,今天救你一命算是还了人情,钱是要拿一些的,但是全拿走就太没人情了。”
    李牧野忽然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道:“你刚才说你不在乎钱,本来我还不信,现在真是彻底信了。”
    陈炳辉哈哈大笑起来,道:“别来这套,该拿的钱我还是要拿的。”
    李牧野认真的:“其实你不认这个交情,全部都拿走我也拿你没办法。”
    陈炳辉道:“人生苦短,不能没有钱,但也不能围着钱转圈圈,我是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人,最知道人要是没了情义,光剩下钱其实跟行尸走肉没区别。”
    这话听着有点太高大上,几乎超出了李牧野对人性的认知。但陈炳辉说的非常认真,显然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李牧野说:“我也不是财迷,我冒险弄这笔钱其实不只是为了钱。”
    陈炳辉道:“你是想帮一个叫张娜的女孩儿对吧?”
    李牧野点点头:“孟凡冰什么都跟你说了。”
    陈炳辉道:“张礼背锅这事儿我也是见证者之一,特钢厂的集资款跟张礼一起消失后,老张家算是遭了不白之冤,你是张礼夫妇的干儿子,还一直暗恋他们的闺女,所以,我一听孟凡冰说起你跟他们家的关系就知道了你为什么要弄这笔钱。”
    “因为你想把这笔钱追回来,然后堵上集资款的窟窿,目的是想替张礼洗刷冤屈。”
    李牧野算是彻底被这老哥的脑洞给征服了,什么话都不必说,就被他扣上一顶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大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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