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次日早晨6点多，之湄在前台服务生奇怪的目光下退了房。
    现在这个不是昨天晚上给她登记开房的兼职大学生，年纪有些大，为人很热情，在她临走前，好心地嘱咐了她一番：“小姑娘在外面别回来得这么晚，进不去宿舍不说，还特不安全。”
    之湄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很快走出了快捷酒店。
    六点多的生活区仿佛才刚刚醒过来，清静、安宁，出来走动的人不多，偶有鸟啼声在树枝头上传来，日光渐出了薄薄云层堆积的天空。
    之湄经过食堂，顺便进去买了三份早餐带了回去。
    回宿舍的路上碰见了他们班的同学，一个天天早起背英语学习的刻苦女学霸，女学霸一见她拎着三份早餐回去，惊讶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两人说了没两句，女学霸赶时间学习，匆忙离开，正好省了她临时想的借口。
    之湄和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后，快步上楼，随后放轻手脚开了门，钱学艺和佟夕两人躺在床上睡着，平缓的呼吸声淹没在她进来发出的动静之中。
    她放下三份早饭，慢慢地拖开了椅子，然后坐在上面喘气。
    佟夕的脑袋突然就出现在了身后栏杆上，眯着眼随口问了句：“你回来了啊？”
    她吓了跳，连忙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应道：“恩，我给你们带了早餐。”
    佟夕打了个哈欠，随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钱学艺还睡着，两人刻意降低了音量对话。
    “陆扬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还好，缝了好几针，不过估计得休息一段时间。”她坐在椅子上，边吃着包子边看着佟夕下来。
    佟夕点点头，穿好了拖鞋走到了钱学艺的床铺旁，踮起脚伸手掀起了后者身上盖着的被子，敷衍地说了句：“起床了。”边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而后她也不管钱学艺到底有没有醒，抽了几张纸巾走进了卫生间。
    之湄的视线往钱学艺那处转了转，又转回到了自己身上，瞥了眼桌上的手机，没什么动作。
    等吃完了手上的一个包子后，她才拿起了手机，调出以前陆扬给她发的短信页面，编辑了一条短信立刻发送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陆扬发消息。
    一分钟过去了，手机没动静。五分钟过去了，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估计陆扬是在睡觉。
    之湄把手机放回原处，继续啃着第二个包子，然后把另外两份分别放在两人的书桌上，站在卫生间旁边和里面的佟夕聊天。
    佟夕忽然转过头，嘴里还咬着个牙刷头，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我们还以为……你照顾陆扬睡在了外面。”说完又立刻回去把没刷完的牙继续刷了个干净。
    她消化了好长时间，才听明白先前她的那句话，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会这样？夜不归宿已经是我的最大极限了。”
    之湄这个乖乖女，从小循规蹈矩，安分守己，这十几年来，她按照老师和家长给她划的区域乖巧地活着，从不敢跨出那个安全区域，甚至都没有主动靠近过那一边的禁区。
    佟夕本质上其实和她差不多，也是一个乖乖女，除了高中开始早恋，所以当时那个想法也只是过了过脑子。
    她拿毛巾擦了擦嘴，回过头问之湄：“话说，你喜不喜欢你这同学啊？”
    “对啊，你喜不喜欢他？我看他对你还蛮好的。”
    钱学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双手支着脑袋撑在床的金属栏杆上，一脸八卦地看着她。
    “你眼角有眼屎。”
    之湄冷不丁地说了句，吓得她赶紧拿手揉了揉眼角，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眼屎，一扭头发现床下的两人笑得乐不可支，连忙从床上蹦了下来。
    “快说！你喜不喜欢陆扬？不说的话我让你走不出这扇门！”钱学艺作势去掐她脖子，逼着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而之湄只管自己笑着，压根儿就不理她的话。
    佟夕见两人还在玩闹，不由得开口制止道：“好了好了，她不想说，就算了。”
    “我也不是不想说，我是不知道。”之湄回道。
    她在感情上开窍得晚。
    还在上小学五六年级的少男少女萌发了对异性朦胧的好感，她在埋头学习；初中的男女学生早恋，她仍在低头苦读写作业；高中时候周围的女生已经连续换了几个男朋友，之湄内心毫无波澜，继续翻着她的侦探小说。
    “我以前比较怕他。”她又补充了一句。
    “怕？他又不是老虎，你怕他做什么？”佟夕和钱学艺两人都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怕陆扬，他长得不错，看起来还不凶，而且对之湄也很体贴，完全没有怕他的道理。
    “之湄，你以前是不是很乖很宅，不和异性接触，也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异性朋友？”
    关系比较好？她想了想，这个倒是有，她和副班长陈焱关系挺好的，经常探讨学习上的问题。
    “陆扬以前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她顿了顿，思忖着该不该说，迟疑了会儿，在对面两人疑惑的目光下，接了下去，“混混。”
    佟夕和钱学艺互相看了看，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他痞痞的，稍微有点混社会的气质。
    “那他现在还混？不是说在隔壁大学读书吗？”
    “这个我不清楚，本来就不是很熟，也不方便问他这种私人问题。”
    不是很熟？陆扬看上去倒是很想和她熟起来，作为旁观者，她们俩一眼就看出来他之湄有意思。
    就是她自己还傻乎乎的，不过看她现在的这副样子，估计也有些开窍了。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们俩现在都担心她被那个陆扬玩弄感情。
    书桌上的手突然振动起来，之湄迅速地接起手机看了眼，是个外地号码，看起来有些眼熟。
    一接起，听到声音才突然反应过来，是陈焱的号码，先前他在QQ上同她说过，她一时忘了备注。
    她知道陈焱和丁韵在同一地念大学，也知道前者国庆会过来找她玩，就是没想到丁韵会一起过来。
    陈焱在电话里说，他们俩会在傍晚抵达宁市车站，不过丁韵自己有安排，接下来几天都不和他一起，只在回程那天和他一起在车站会合。
    之湄也就松了口气，和他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挂了电话。
    “怎么了？陆扬找你出去玩？”佟夕问。
    她摇了摇头，没来得及多说，又进来了一个电话，这次是陆扬，大概是睡醒看见了她的短信后就给她打了电话。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畔，陆扬此时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都含着一丝轻笑：“你刚才和谁打电话？我打电话一直占着线。”
    她不理会他的“抱怨”，只问了他今天的情况。
    陆扬笑着让她放心，他一切都好。
    “晚上有没有事？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有些为难，但还是拒绝了他：“那个，晚上我有点事情。“
    不过还好，陆扬伤的是左肩，吃个饭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头忽地静下来，陆扬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说话。
    “不好意思啊。”她迟疑了几秒，小声地说了句。
    “你傍晚有什么事啊？”
    她沉吟了会儿，觉得告诉他也没什么关系，便回道：“陈焱来宁市了，我去火车站接他。
    “陈焱？”陆扬重复地念了一个名字后，又不说话了。
    “他来宁市做什么？”他的语气有些冷淡。
    之湄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突然之间不耐烦起来，但她碍于他昨晚受了伤，还是好声好气地回他：“他过来玩。”
    “那这几天你要带他四处玩？”
    “应该是吧。”
    “一个大男人还要女生陪他玩……“陆扬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那我去医院换药，你陪不陪我去？“
    ……
    没再说几句，之湄那边挂了电话。
    他有些烦躁，用手扒拉了几下脑袋，然后靠在床上不说话。
    是那个戴着一副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经常考第一的矮个子男生？
    同宿舍的室友看了看他的脸色，明明先前开心得笑着像个傻子一样，现在这张脸阴沉得简直能滴得下墨汁，这脾气真是有够阴晴不定的。
    ***
    之湄下午有家教，和佟夕她们说了声后匆匆出了门。
    等到从学生家里出来，和陈焱约定的时候只差了半个小时，她在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连忙赶往了宁市的火车站。
    赶到出口的时候，上方的屏幕正好滚动显示着陈焱的那趟列车抵达这里。
    她在门口等了会儿，一大波乘客从闸口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她一个个望过去，在人群的最后，陈焱单肩背着个书包，另一手拉着一个20寸的女式行李箱。而丁韵戴着一顶宽檐帽款步走着，落后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