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陆扬从同班与她关系不错的女生那里要到了她的手机号。
    那个女生生性活泼外向，与班上的男生关系都挺不错，所以在QQ上被陆扬问了之湄的联系方式。
    她当时原想打个哈哈混过去，但陆扬知道她和之湄关系好，而她又不敢得罪他，在他半开玩笑半威胁之下，最后只得把之湄的手机号给了她。
    给了以后又立马知会了之湄一声，那个女生心下虽好奇他们之间的事，但也没多问。
    然后，之湄开始收到了陆扬发的早午晚安短信，以及时不时地电话骚扰。
    但之湄很少回复他。反正不是面对面，她不在乎他会不会生气发怒，担心他会从网线那头爬过来揍她一顿。
    陆扬得到她的冷淡回应也不丧气，日日如此，频率有增无减，尤其在QQ上，也连番轰炸她，直到把她轰炸出来才停歇。
    之湄虽在感情方面略迟钝，但也不是完全感觉她与陆扬之间的不对劲之处。从那天后，她感觉到这南临一霸对待她的态度和往常完全不一样。
    但陆扬为什么会改变这种态度，她说不上来，总不可能是看不上校花反倒是看上了她吧？
    ***
    这一天，陆扬又给她打了电话，她依旧没有接，直接把手机扔在了床上，自顾自地走入卫生间洗澡。
    等到二十分钟后，她边擦着湿头发边往外卧室走，然后一抬头，她看见了床上坐着一人，手上拿着一样东西，正是她的手机。
    她妈缓缓地转过了头，视线上下转了个遍，神情严肃。
    她停下了擦头发的手，叫了声“妈”，慢慢走近，等她开口。
    之湄的母亲坐在床沿，只说道：“把头发吹一下。”
    她以为她妈又因为志愿的事过来找她的茬，忍不住说：“妈妈，我今年十八岁，已经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我不是随便填报志愿的。”
    她妈只是看了看她，把旁边斗柜上的吹风机给她拿了过来。
    之湄见她不说，也不再多说，拿着吹风机吹起了头发，吹得差不多大半干的程度，听她妈冷不丁地问道：“你谈男朋友了？”
    之湄扭过头去看，瞥到被她握在手里的手里，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撇清道：“没啊，刚才是我同学打电话过来了吗？”
    “没有？那你和这个男同学关系这么亲近啊？”她妈凉凉地说，把手机丢了过来。
    之湄的母亲王叶文是一所初中的语文老师，为人严谨刻板保守，在她的认知里，上学期间绝不能谈恋爱，包括大学期间。
    当初因为一个男同学往家里打的电话，王老师把她问了个底朝天，甚至私底下找班主任打听那个男同学的身份。
    这次无意间接到所谓男同学的电话，又听到了一番熟稔亲近的一番话，王老师又惊又怒，她现在觉得女儿不仅对她撒谎，还狡辩。
    “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于之湄，你难道忘记了我先前是怎么说的了？”
    “不能早恋，不能早恋！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呢？女生一定要自洁自爱。”
    “现在翅膀硬了就想飞，是不是以为你成年了，我们就管不了你了？”
    “填志愿不听我的，现在又不好好学习，学别人谈什么恋爱。”
    “这男的是你们班的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
    之湄嘴拙，解释得越描越黑，王老师见她完全说不通，气急之下，打了她一巴掌。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空荡荡的房间，似乎还有点回声，之湄先是愣了愣，立刻感觉到右半边脸热得发烫，似乎隐隐作痛。
    她原先不是没有被打过。她弟三四岁的时候，因为她一时没看住，她弟独自跑到外面差点被拐，她妈当时急得拿鸡毛掸子打她。
    她那会儿十四五岁，当着一群人的面被打，委屈又羞愧。
    这次她也没想过她妈会打她耳光，明明已经解释了好多遍，她妈不仅不相信她，还毫无道理地打她，无数委屈涌上心头，眼泪瞬间刷刷刷地流了下来。
    她妈大概从不觉得她是她生的孩子，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对待她呢？
    她妈同样惊诧于方才那一幕，怔愣地看了眼打耳光的那只手，手掌心隐隐作痛，提醒她，她是如何打了女儿的脸，她顿时感到有些后悔，
    不过碍于面子，她转开视线，冷声说道：“我和你爸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谈恋爱的，你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说完后迅速地离开了女儿的房间，不再多看一眼。
    而之湄抹了几把眼泪，负气般直接把陆扬的电话和QQ全部拖入了黑名单，若不是因为他，她不会被她妈说不洁身自爱，更加不会被打耳光。
    “之湄，你是不是生气了？给你发QQ，发短信，你都不理我，你是不是因为我上次没回你消息，生我的气了？”
    “对不起啊，上次是没看到，后来因为太迟就没回你。”
    她删光了陆扬发过来的所有短信，用力地一抹脸。
    她再也不想见到陆扬了。
    ****
    8月23日，宁市的H大大学新生开学。
    作为新生之一的于之湄同学在开学前加入了大学和文学院的新生群。
    她所在的文学院一向男少女多，尤其是她们专业，一个班三十几号人，其中男生只有八个，其中还包括了将来会转到其他专业的男生。
    所以找男朋友还是到其他理工科学院比较容易些，这是学姐的经验之谈。
    之湄在新生群基本处于潜水的状态，不说话不互动，有时候连聊天消息都不怎么看，唯一仔细并且认真地翻起新生群的聊天记录还是在开学前一晚，她打算提前取取经。
    没想到在H大的新生群中发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她知道她的好几个同班同学都考上了这所大学，包括与她不和的宋晴雯，但她没料到宋晴雯和她读一个专业。
    要命！
    她顿时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宋晴雯一直对她存有误解，那次散伙饭之后，和她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生怕别人看不出她们俩不对付。
    而此时，顶着一个自拍头像的宋晴雯正在新生大群里，和管理员热络地聊着天。
    这个群的群主和管理员是H大的大二大三学生，除了群主是女生外，管理员都是男生。
    小学妹在群里求助，看照片还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美女，这些单身学长更想去关爱和保护小学妹，所以对宋晴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种种情况都说得面面俱到。
    之湄翻了翻他们先前聊的那些内容，大多都是些没有营养的东西，你一句我两句的，说不停，一整个大群，似乎只有他们俩。
    见学妹学长聊得火热，她暂时歇了在群里提问的心思，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临睡前她看了眼手机，QQ上多了条好友请求添加的消息，她打开资料框，发现这个陌生好友的所在地区是南市，年龄和生肖都同她一样，学校填的也是南临中学，说不准是她的同学。
    她顺手点了同意，随后速速关了手机，躺在被窝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开学日，她爸开车带着她和她弟前往宁市。
    她妈因为带了一个初三的班级，提前去了学校，所以也抽不出时间一起过去。
    之湄心下松了口，不跟着过去好，否则指不定在路上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到时候又闹得彼此心里都不舒坦。
    宁市距离南市不远，驾车过来大约一个小时的距离，于尧带着姐弟俩开车上了高速。
    之湄的弟弟于琮今年十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一上高速就开始东摸摸西摸摸，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一刻都停不下来。
    等到看累了，差不多睡意也快袭来，然后就靠在她的身上，眼睛要闭不闭的样子，昏昏欲睡。
    之湄扭过头看了看他，这才闲下来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一打开手机，却发现99+的聊天消息，她动了动唇，随即看到了昨晚加的那位好友，这人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
    点开一看，她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低声说了句什么，前面开着车的于尧察觉到她的异常，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她的脸色，随口问了句：“湄湄，怎么了？”
    她正想开口说“没什么”，一旁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趴在她的身上，眼疾手快地夺过了她的手机，开始念起了屏幕上显示的聊天内容。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一句话被他拖长了念，最后一个“啊”字被他念得很有感情，语气中带着稚气却故作一本正经，听起来甚是滑稽，偏偏于琮这个调皮蛋没发觉，继续念下去。
    “之……湄……这个名字我认识，是我姐姐的名字啊！”说着他得意洋洋地朝他姐笑着说，还想读下去的时候，被他姐拿走了手机。
    他急得哇哇大叫。
    这小鬼聪明得很，小小年纪认识不少字，比同龄人识得都多，再让他读下去，恐怕全都知道了。
    之湄又羞又气，她狠狠瞪了眼捣蛋鬼，随即转过头假装淡定地看向车窗外的风景，街景飞快地向后倒退，她只看到远处大片大片绿黄相间的田地和阡陌小路。
    但她的心里闹哄哄，静不下来。
    “咱们湄湄长大了啊。“前座的于尧感叹道，继而转过头瞥了眼另一边的小儿子，打趣道，“小琮，你姐到时候给你找个姐夫，好不好？”
    于琮托着他的腮帮子，神情特别认真，好像真的在考虑姐夫这一回事。
    一旁的之湄被他爸的话又闹得满脸通红，佯怒道：“爸，你再开我玩笑，我就不理你了。”
    于尧哈哈大笑，只有于琮还在纠结姐夫的事，扯着他姐的手臂，不停地问道：“姐姐，姐夫以后会给买机器人吗？奥特曼会给我买吗？我还想要车，电动遥控的汽车。“
    之湄不想搭理他，默默地扭过头，假装没听到他天真无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