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见家长
之湄寻了个兼职工作，在南市的一家大型连锁商超，主要负责收银工作。
一个小时9块钱，一天工作八小时，包餐。偶尔她会被叫去仓库理货，顺便加个一两个小时的班。
她是个逆来顺受的人，而且加班有加班工资，所以对这加班倒没有太多怨言。
倒是她爸爸于尧，好几次劝她辞了这份暑期工，按他的话说，“女儿是要富养的。”
她爸压根就不支持女儿在外面打工赚那点小钱，但她非要去，她妈也没拦着，他这做父亲的，只能尽心尽力地叮嘱他的实心眼女儿，别太累了，偶尔偷个懒不要紧。
夏日大促销的最后一天，商场人挤人，地下一层的商超更是如此，每个区域都被灌满了人，货架上的物品全被抢购一空，简直像是不要钱白抢的一样。
之湄忙得像个陀螺转个不停，好不容易在交班之前躲在厕所里偷了五分钟的懒，刚一出去立马又被叫去了收银。
收银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因为她的手脚利索，出错又少，所以她被继续留下来加班，而原本接她班的另一个暑期实习生被安排到仓库理货。
之湄重新挂好胸前的工作牌，进入工作状态。
她手脚麻利地把商品的条形码对准扫描器，一个接着一个地扫描进去，屏幕上的数字不断地增加，没几下，她扫完了台面上的一堆商品，随后看了眼价格总数，她礼貌地询问道：“总共256.7。请问有会员卡吗？”
说话间，她微微抬起了头，视线从那只黑色复古小牛皮口盖包上移到了提着这包的女顾客脸上。
这位女顾客大约四十年纪上下，架着一副棕黑色的墨镜，画着精致的妆容，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听到她的话，女顾客掀了掀眼皮，有些冷淡地吐出两个字：“稍等。”
她转向身旁，问了句，“会员卡有吗？”
“没有。”
声音略微熟悉，但之湄没抬头，帮着把台面上的剩余物品装进了购物袋中，重复了一遍价格总数。
很快有人把钱递了过来，三张崭新的粉红色大钞，她接住了钞票的一边，下一秒那头突然捏住另一边，不让她抽走。
她的手一顿，抬起了头，发现陆扬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之湄有些错愕，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后头有顾客在催，她回过了神，低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用力地抽走了三张一百。
而陆扬的笑容越发加深，目光也是毫不避讳地定在她身上，在他身旁原本一脸冷淡的女顾客，望了过来，略带惊诧地问了句：“陆扬，你同学？”
“我同桌，之湄同学。”陆扬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妈。”
之湄又往女顾客身上看了眼，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他妈站在面前，不动手指，不动嘴，只微微扬了扬下巴，支使陆扬去提东西。
这对母子，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扬的这副好相貌大概就是继承了他妈。
母子俩的关系看着有些冷淡，不过也是正常，陆扬在外做的那些事，家庭关系和睦才怪。
之湄例行又问了句：”需要停车票吗？”
一旁的陆扬率先开了口：“要的，购物还送停车票啊。”
她“恩”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不禁加快起来，之湄把找好的零钱和购物小票，连带着停车票一同放到了陆扬的手掌上，接着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再次礼貌地说道：“欢迎下次光临。“
然后，她便开始接待后面排队的顾客。
“提上东西，赶紧走人。别挡着人工作。”陆母说完话，不顾他人的表情，提着包包走出了狭小的收银通道。
之湄礼节性朝陆扬点点头，好歹是同学，该有的礼貌应该做到。
陆扬见她确实很忙，停留了几秒，也随即离开。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人惹不起啊。
***
接连几天，她都会在这家超市“凑巧”地碰见前来买东西的陆扬，次次只买几样，排在她所在的收银台处，轮到他时，他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脸，也不说一句话。
而且他买完东西，不急着走，反而会站在一旁看她工作，偶尔见她忙不过来，他会过来帮她搭把手，似乎理所当然。
有些顾客见状，误以为是男友帮小女友一起打工，忍不住打趣了几句，说得之湄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解释也没人信，反而越描越黑。
之湄终于忍不住，鼓起了勇气，把他拉到了人少的一个角落，试探性地问了句：“陆扬同学，你不忙吗？”
她仿佛能感觉到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还有那几个暑期实习生，他们最是八卦，陆扬在她身边出现了几天，他们就窃窃私语地讨论了几天。
她实在受不了陆扬天天过来，不是帮她，是找她麻烦才是吧。
陆扬闻言，视线朝四周逛了一圈，不远处有几个穿着超市制服的女生有意无意地往他和之湄这处投来好奇的目光，只不过他望过去的时候，那几人像看见了什么一样立马移开了视线。
他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了眼前的女生。
“不忙。”
“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没有。”
……
“那个……陆扬同学，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来这里了？”
她绷着张脸，紧抿双唇，脸色不由得有些严肃，但只有之湄自己知道，此时她有多紧张，放在身侧的手拳头紧攥，指甲扣在手心大概印出了一道道痕迹，与此同时甚至还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我来这里买东西也不成？”他挑眉问道。
之湄连连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我明天不过来了。”陆扬看着她，笑着回道。
她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人怎么这么好说话？
“马上要出分数了。”
他想摸一摸她的头发，但刚一伸出手，意识到他们俩是在外面，他怕她被吓到，反而会适得其反。于是他克制住内心的那股冲动，不露声色地收回了手，在身后虚握住了拳头，随即又松开。
“还是和原先一样，报考H大吗？”他继续问道。
一副极其熟稔的口吻，她没说话。
她见过陆扬打架时的凶狠模样，也目睹过他拒绝班花表白时的冷漠样子，更是见过他对老师对课业的懒散状态……南临一霸现在这样子，像是吃错了药一样。
之湄是个怂包，尽管不喜欢他的态度，但怕他，她没有表现出来。
”我要回去上班了。”她鼓起勇气地说完，正想离开，被他拉住了手，下一秒她的手上多了一个塑料袋，是她先前帮忙装的购物袋。
陆扬不由分说地把东西塞进了她的手中，丝毫不允许她拒绝：“你这么瘦，应该多吃点，赶紧拿着。”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问道，”买手机了吗”
之湄没来得及说话，另一只手上又多了部手机。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都开着机。”他说。
她下一秒反应过来，连忙推拒道：“我不要，你拿回去。”她像是握着一个烫手山芋似的，硬是把手机塞回到他手上。
陆扬见她不肯接受，紧紧地蹙起了眉。
“你不要手机的话，那把你家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不然我有事就直接到你家去找你了。”
“我家没电话。”她察觉到陆扬微变的脸色，低着头拒绝，“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要回去上班了。”话落，她把原先陆扬塞给她的购物袋放在了地上，随后迅速地小跑进了超市里面，借着整理库存为由，躲在里面的仓库不出来。
超市员工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她不担心陆扬过来找她。
直到现在，之湄也没弄明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初高中三年，一年同桌，她和陆扬之间统共没说过几次话，更没有什么交集，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她和陆扬是两个世界的人，性格南辕北辙，成绩天差地别，她有点害怕他。
之湄默默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陆扬想做什么。
她把散落的一堆库存收拾了一番，眼见着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她掸了掸身上的制服，走了出去。
这一只脚刚踏出门口，她差点与走来的人撞在了一起，顺带着踢到了摆在地面上的一堆饼干盒。
要是被门店经理看到，该扣她的工资了。
她一面向人连声道着歉，一面弯腰去捡散落一地的东西。
她的余光瞥见几步之远，那位差点被她撞着的人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着她，期间没有半点想要帮她捡饼干盒的意思。
她捡起了最后一盒饼干摆放原位，微微抬头，目光从那双带坡跟的驼色凉鞋上慢慢地移了上去，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了她的眼帘，她惊讶地看着这张姣好的脸：“班长？”
她来超市上了一星期的班，碰见的同学几乎每天都不带重样，刚送走了一尊大佛，现在又遇见另一尊。
之湄没打算与班长叙同学情谊，冲丁韵略一点头后，往超市另一边走去，还没走远几步，听见丁韵冷不丁地开口问了句：“陆扬喜欢你？”
她猛地停下脚步，心里咯噔了一下，班长这是看见了她和陆扬说话了？
她回过头，故作不知地回答：“班长，你刚才说什么？”
“倒是会装傻。”丁韵看着她，轻嗤了声。
还想再说的时候，丁韵她妈站在不远处，推着购物车扭头不耐烦地喊着她的名字。
丁韵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最后什么也没再说，快步走到了前面，与她妈汇合逛到了超市的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