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忙活半天虽然是做了件好事,但也不想看到这种隔应人的结果。
秦颜低下头,苦闷道:“叔叔认识我爸爸吗?我爸爸经常在矿上的小卖铺里打牌.....”
闻言苗霆皱眉,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不少人生百态,对于越穷越喜欢赌的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而现在农村里,不乏家庭喜欢打牌,虽然大都打的牌数不大,但苗霆觉得,宁可花那个偏门的心思,还不如想方设法多努力把自己家过好。
苗霆不想帮扶这样嗜赌的人,他对秦颜道:“叔叔谢谢你救了小阳,今天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说完就喊了一下娄苏,就回车了。
娄苏知道苗霆的意思,她从包里数了十张票子出来递到秦颜手中,语气很软和:“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救了子阳,这些钱你拿着随便买点什么,不过阿姨希望你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秦颜看到手中陌生的纸币,还愣了一下,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八几年发行的四大伟人百元纸币,不是后世的红色老人头。
秦颜傻愣,却让娄苏很满意。
“快拿着吧。”娄苏催促道。
秦颜接过她硬塞过来的钱,道了谢,并强调自己不会乱说。
她明白对方是不想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以免有人为了钱,用苗子阳来威胁苗霆,因而答谢她的钱也不多,虽然是她爸爸两个多月的工资,但这点钱对于日进斗金的煤老板算什么?
娄苏笑着跟她道别,然后往车子里走去,秦颜对着车子里的苗子阳挥手再见,然后就转身往回走。
秦颜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大门敞开着,但堂屋一片漆黑,只听到小平房后面的厨房里传来做饭的声音。
看来秦国峰还真没回来,十之八、九在矿上打麻将,秦颜跟苗霆说的也不冤枉他。
秦颜在堂屋晾衣绳那找到自己的衣服,虽然她已经不记得哪些是她的衣服了,但她知道捡最破旧的衣服穿就对了。
换上干净的衣服,秦颜把脏衣服收好,准备明天白天拿出去洗。
硬着头皮来到厨房,瓦数很小的钨丝灯发出的亮光也朦朦胧胧的看不仔细,只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在厨房的灶门口前坐着,手里正在端着一个大碗囫囵地吃得正香。
没等秦颜说话,赵云清就看到她了,她面色不虞地停下筷子,“你跑哪玩去了?在外面玩到天黑才回来,怎么的,还记得吃饭啊!”
听着熟悉的口吻,秦颜虽然有些晃神,但依旧平静地回道:“今天班里轮到我值日做卫生,所以回来晚了。”
她如上辈子一样,都不准备跟赵云清说出她救人的事。
上辈子是不敢,这辈子是不想。
赵云清听了回答,以为女儿在学校里被欺负,一个人打扫卫生到现在,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读的什么书,成绩成绩不行,专门给别人扫地去了!”
秦颜不说话。
赵云清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也懒得说了,“自己拿碗盛面。”
“哦。”
厨房也没有一个橱柜,碗都在摇摇晃晃的四角桌上很容易找到,而锅里的面条就洒了一点葱花,很寡味的一顿晚餐。
秦颜以前最不喜欢吃面条了,就觉得嘴里泛苦,不过后来挨了很多次饿后,强迫自己吃下去也就没什么了。
吃完面,一家之主秦国峰也没有回家,赵云清的脸色淡淡的,什么都没说,秦颜更不可能说什么。
晚上大概八点不到,为了省电,秦颜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隔着一个堂屋,她能听见赵云清看黑白电视的声音,带着滋滋滋的嘈杂声。
身子变小了,连单人床都显得略显宽敞,秦颜平躺着虽然思绪繁乱,但还是累的睡着了。
夜晚迷迷糊糊睡得正沉的时候,秦颜被激愤的吵架声惊醒,意识回笼后,听出是不知何时回家的秦国峰和赵云清在争执。
“离婚是你提出来的,你有什么脸要钱!”
“存折里面也有我的工资,你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都传我耳朵里来了,我凭什么不能提离婚!”
“我跟谁了!你再说两句试试!信不信我给你两巴掌!”
“....”
赵云清哭了。
秦颜淡漠地抿起嘴角,秦国峰脾气上来说打是真的会打的,毕竟说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有染,他怎么可能承认。
在秦颜的记忆里,秦国峰并没有打过她,但打过赵云清两次,两次都是赵云清管他打牌,语气不依不挠,他脾气上来争执不过,就用巴掌结束这场喋喋不休的训斥。
后来赵云清也不管了,反正秦国峰每个月的工资都会交几十到一百她手上了,她说那些只会找不痛快。
接下来,秦颜听她妈哭着诉苦:“我在你家操劳了十五年,没过一天好日子,怀孕了还要伺候中风的你妈,要不是伺候你妈摔的那一跤,好好的小颜脸上怎么会留胎记!结婚以来,你好多事不管不问,不是打牌就是打牌,从来都没操心过家里的事,我一说事你就不耐烦,还有,你还对外嫌弃说我不能生,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种日子我过的还有什么意思!”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在小卖铺里打麻将,你当着一大群人的面这样说的!我喊你吃饭撞见了,你以为我为什么好久没去矿上?不是你这么说我,被你说的没脸罢了!”
“.....也就是随便说说,不说一下,他们那群人肯定还以为我有问题,反正你也不在矿上上班,有什么好介意的。”
“到底介意的人是谁?!我们两个人都查了没问题,就是怀不上,一说到孩子的事,你就对我甩脸色,你当我不知道你还是怨我了?”
“.....”
秦颜睁着眼睛,看着对面那屋的灯光透过门缝打在墙上,黑夜中,她的眼睛黑幽幽的,波澜不惊。
前世这个时候的她不明白,明明她家就她一个孩子,两个大人在挣钱,却依旧过的苦哈哈的,原因不过是她爸妈想把钱留着生二胎罢了。
二胎要交不少超生费,要是生个儿子,生活质量肯定不能跟现在一样,那都是要花钱的。
赵云清持家有道,都想的很清楚。
“行行行,你想要钱可以,存折里还有多少钱?我们对半分,但是小颜你带走,她跟你亲,跟你最好。”
“不可能,存折里就三千七百块钱,你让我拿不到两千块钱带着小颜,我怎么养?除非你把这个房子留给我!”
“怎么会只有三千多?我交工资都交了好多年,你现在跟我说只有三千七的存款,你骗谁呢!”
赵云清冷声扒账:“你娘中风那几年欠下的债加上盖这个新房,你自己算算,去年上半年还完舅叔公家的债,今年才有的存款,你每个月四百的工资,才给我一百,我两百五的工资除去开销,也要存一百,现在有三千七的存款已经很对得起你了,总之,除非你把这房子给我,否则小颜我是不会带走的。”
秦国峰语气冷嘲道:“赵云清你是没睡醒吗,这房子你说我可能给你?你不知道离婚了回娘家啊!”
“我娘家没人了我怎么回!”赵云清又哭了。
赵家除了赵云清,没人了,连那个土屋也在前几年垮了,田地队里也收回去了,赵家湾赵云清是回不去了。
也正是了无牵挂一身轻松,才选择离婚,等她拿了离婚证户口本就离开这里,到时候也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两人在秦颜的安置问题上,始终无法达成共识,吵架的声音也因此越来越小,最后秦颜听到堂屋竹床咯吱咯吱地响,就知道秦国峰在堂屋睡下了。
这是秦国峰第一次和赵云清分房睡。
以前再怎么吵都睡一起,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过日子,不过今晚不一样了,赵云清第一次提出离婚,而秦国峰似乎也不想挽留。
秦颜很佩服自己上辈子竟然还能撮合这对离心的父母。
头脑飞速地思索以后该怎么走,不到一分钟,她就明白自己想的太多了。
她只需袖手旁观,等着秦国峰和赵云清离婚就是了。
至于她的归属,未满十八岁,她始终需要一个监护人,相比于秦国峰,她更想跟着赵云清。
不说赌鬼秦国峰保不准哪天欠下一屁股债,会拖累她,就说明年,矿上发生塌方事故,秦国峰险险地捡回一条命,但是腿部受伤,经过医生和警察确认,秦国峰醉酒上工不报工伤,原来塌方事故只是一场人为过失,七八个秦家村的矿井工人当晚吃了酒席,喝了不少酒还去上工,晚上精力不济操作失误导致塌方,最后死了三人,矿上给死者赔了不少钱,但醉酒的工人就付了医药费,然后辞退了他们。
当时赵云清已经怀上了,看着无所事事待在家里的秦国峰气的不得了,但也无可奈何,等秦颜弟弟出生,超生罚款四千,积蓄都不够罚的,赵云清觉得罚太重还找计生办说理,计生办以现在生活水平上升了,自然提高罚款数额为由将赵云清打发了。
一家人又背债度日,秦国峰的矿工工作丢了,秦颜的日子过得比现在还不如。
当时已经没有读书的她被赵云清塞到橡胶厂去上了班,可吃了不少苦。
所以说,这个家有什么好?她上辈子怎么就这么傻,非守着这个残破的家,最后毁了自己的人生。
秦颜翻个身,幽幽地长叹一声,侧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