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跪在堂下的人是今早才从外面回来的蒋瑶,昨日傅夷还担心她走丢，专程让人去拜托了傅大夫人留意一下。而傅大夫人也不愧是管理内宅的好手,差了人不动声色地前去寻蒋瑶。
    只是这一次,傅大夫人和傅夷都猜想错了。原来没有跟她们走到一块儿的蒋瑶不是无意间走丢,而是蓄意跟她们走散。这样一来，就算傅大夫人派出去的人手再怎么找，也没能将一个试图躲避她们的蒋瑶找回来。
    在昨日晚间时,傅大夫人就到傅老夫人院中将这事说明。
    傅老夫人震怒,她八成是想到了蒋瑶想做什么,一个心太大而没什么规矩的人，她还真有些担心蒋瑶做出什么不可挽救的事来。别说对蒋瑶这个人可能会产生什么影响，说不定连整个傅家都不能幸免于难。
    在这事情还没声张出去前，傅老夫人加派了不少人手前去寻找蒋瑶。傅大夫人揉着眉心，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简直有点快要应对不过来了。傅婷跟太子的事儿开始她还不知道,等到回府看着已经在房中坐着的面色阴沉的傅大老爷，才知晓自己的那平常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庶女竟然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得了太子的青眼。
    等再听见傅大老爷谈及傅婷不愿意嫁给太子时,傅大夫人真是什么也不想想了。此刻她脑子里一团浆糊,蒋瑶失踪,她的庶女跟太子有牵扯，今日之事，已让她觉得心力交瘁。
    这晚上傅大夫人和傅老夫人都没怎么睡好,等外面派出去的人传回来消息,但每次都令人失望。直到,今早，天还蒙蒙亮时，一顶不起眼的轿子停在傅家门口。
    这是蒋瑶回来了。
    蒋瑶还穿着昨日的衣裙，她本就是跟傅老夫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头，现在回来这个时间，傅老夫人也醒来。传递消息的人和蒋瑶几乎是同时来到厅堂里。
    傅老夫人精神看着不怎么好，人年纪大了，晚上又没怎么休息好，早晨又这般早就醒来，心头还记挂着事儿，傅老夫人的面色就更加不好了。
    “姑母。”蒋瑶还算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有点些出格，进门口，当即跪在地上。只是，跪是跪了，可脸上却丝毫没一点愧疚和不安。
    傅老夫人见状，冷眼看着她，没说话，倒是让身边的谭妈妈将府上的几位夫人太太们请过来，这事情，今日是要说个明白。
    蒋瑶跪下地上，久久没等到傅老夫人让自己起身。从前可不是这样，大约是傅老夫人自己心里也知道对娘家怀着一份歉疚，对她这个侄女也是极好的，什么时候不是有了好的东西都想着她？哪里像是现在这样，她跪在这里也就冷眼看着。
    蒋瑶坚持不住，她不由抬头朝着上面坐着的一头银发梳理地一丝不苟的傅老夫人望去，哪知她一抬头，对上的便是一双带着厉色的眼睛。她越发觉得离开傅家是个明智的抉择，选了个比傅家更厉害的家族，这才能让她成为人上人。
    傅老夫人看着她呢！
    蒋瑶心头一慌，她似乎在傅老夫人眼中看见了一抹厌恶。开始那瞬间，蒋瑶觉得心慌不安。毕竟如今自己在傅家，傅老夫人还是她身后最大的盾牌。要是傅老夫人厌弃她，那她在傅家还能像是从前混的那么如鱼得水吗？
    可很快，当蒋瑶转念一想时，她心头的那些惶恐不安又如同潮水一般悄然退下去了。现在她还指望着傅家做什么？如今她已经攀上了另一个不知道比傅家厉害多少的人，怎么还会去看傅老夫人的脸色？一想到这里，蒋瑶心中窃喜，她听见傅老夫人让这家里的那些夫人太太都过来，可能是想要好好给她立一立规矩，正好如她所愿，倒时候她要当着所有人宣布如今她身后的人是谁，她要令所有的人吃惊和羡慕！
    一想到等会儿大家脸上会出现的错愕和震惊，蒋瑶不由在心头大笑。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着要跟这宅子里的女人们好好相处，做关系不错的妯娌。可现在一看，她觉得自己当初也是够蠢的，若是早一点想到能抱住一个比傅家还有权势的人，她哪里还需要看这种女人的脸色过日子？以后，可都是这群人看着她的脸色。
    越想越开心，蒋瑶甚至忘记了掩饰自己如今的表情。而傅老夫人坐在最上面，早已将这一切收入自己眼底。
    毕竟是凭着一己之力将整个傅家给重新扶了起来的傅老夫人，当然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这时候蒋瑶露出的这得意又神气的模样，她心头还有什么不明白？恐怕他们这个家，已经容不下蒋瑶这尊大佛了。
    想明白这个理儿，傅老夫人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楚心头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觉得庆幸还是觉得难过。
    很快，各房的夫人太太在老夫人的院中聚齐了。
    傅大夫人最明白，在看见跪在堂下面色红润似乎带着几分承-欢-后的妩媚的蒋瑶，她心头一惊。然后，傅大夫人抬头看着坐上的老夫人，只见后者此刻微微闭着双眼，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傅大夫人心头便有了些较量。
    二夫人依旧是没什么人烟气儿面上没任何表情地坐在原位，三太太斜着眼睛看跪在地上的蒋瑶，“哟呵”了一声，带着几分尖酸坐在位置上。最后，是陆氏。陆氏是见到蒋瑶觉得厌烦，可又因为傅老夫人的缘故又不得不装作大度面对即将可能成为自己丈夫平妻的女人。现在在这里见到蒋瑶跪在地上，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一种想法。
    “既然你们都来了，那现在蒋瑶你自己说说，昨晚上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你大表嫂杨氏为了找你，从昨日下午到晚上都没安宁！”傅老夫人的声音带着责备，直直地朝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奔去。
    这话一出，陆氏掀了掀眼皮。昨日她因为傅夷的事伤透了脑筋，哪里还会理会别人做了什么，可现在，在听见傅老夫人这话，这才知道起先跟她们一块儿出去的蒋瑶竟然一整晚没有回府。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整晚没回家，绝不是什么好名声。陆氏本以为是因为昨日傅婷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所有人的视线现在几乎集中在躺下女子身上，可如今，蒋瑶面上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她的目光从厅堂里的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傅老夫人身上，伸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步摇，眼里波光流转，带着几分妖一样，这才缓缓道：“姑母，今日之事就不用劳烦你们操心了。昨日有点意外，让大表嫂劳累了。不过，我虽一夜未归，却给大家带来一好消息，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跟五表嫂争那平妻的位置，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皆大欢喜吗？”说到最后，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氏，好似后者占了很大的便宜一般。
    陆氏心头正膈应得慌，现在一听蒋瑶这般开口，气得冷笑，怎么着，现在蒋瑶是不稀罕她家夫君然后就这样嫌弃？
    “蒋瑶表妹多虑了，咱们家从来没说过什么要让你嫁给我夫君，何来争平妻之位一说？”既然现在蒋瑶自己成为不会再对傅五老爷有什么非分之想，那陆氏也不准备客气。何况，现在蒋瑶在想从这事脱身之前，居然还要踩一脚傅五老爷，陆氏不能忍。“就算是表妹想要给我家老爷做妾，也不用这般眼巴巴吧？虽然，这事儿八成是成不了咯！表妹你也不要太伤心……”
    想到这段时间，自从蒋瑶来到傅家自己受的那些恶心的事儿，陆氏就气不打一出。那不现在反唇相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怎么可能是那种任由别人欺负的人？陆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
    从前陆氏在蒋瑶跟前一直表现得大方得体，蒋瑶知晓自己的这位姑母不喜欢她的五表嫂，每次恶心陆氏的时候可没心慈手软，拿着陆氏当做软柿子。可不曾想到如今陆氏对她讲话这般犀利，她被呛住，一时间忘记要怎么反驳。
    陆氏冷笑一声，转过头，不再看她。
    倒是坐在陆氏身边的三太太，从来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见蒋瑶吃瘪，坐在一旁“咯咯”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可将蒋瑶气得够呛。
    “好了，都少说两句。”就在蒋瑶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要怎么反击陆氏时，坐在上面的傅老夫人已经开口。蒋瑶气得牙痒痒，她还没反击呢！现在看起来好似真的是她眼巴巴要去给傅五老爷做妾一样！“蒋瑶，我问你，昨晚你在哪儿，今日送你回来的那顶小轿，究竟又是哪个府上的？”
    傅老夫人还没忘了正经事儿，现在的蒋瑶在昨晚经历了什么，恐怕是在座的已经成亲的女人都能看出来。
    不要脸，这是傅老夫人心头第一个想法。不论蒋瑶是不是她家的姑娘，但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吭地消失，难道还要指望她是觉得别人强行带走了蒋瑶吗？究竟是狼狈为奸，还是只是作为一个被害者，现在蒋瑶的趾高气扬，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傅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个笑，她还没仔细体会蒋瑶是什么意思，便已听见后者激动又带着几分炫耀的声音了——
    “姑母，实不相瞒，昨日瑶儿是跟太子在一起呢！”
    此话一出，全程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