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1.
    第六期的录制苏梨没有参加，而第七期的录制，陆星遥也因为要参加新剧《逐夜》的开机仪式，不得不缺席。
    所以，从十月十号到十二月十号，整整两个月，他们没有再见过面。
    似乎正式进入了远程恋爱的阶段。
    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晚上工作结束之后，陆星遥都会找她视频。
    慢慢的，工作越来越忙，两个人的空暇时间撞不到一起，能够联系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短。
    从本质上来说，苏梨在恋爱中其实是一个很黏人的女孩。
    她很没有安全感，容易患得患失，所以尤其需要对方的陪伴和肯定。
    但是她也知道，陆星遥给不了这些。
    他的道路繁花似锦，光芒万丈，能够有幸陪伴一程已是缘分，不必非要走到底。
    2.
    十二月二十号的时候，苏梨应邀参加一场由某化妆品赞助商举行的慈善活动。
    这场活动一共请来了三个明星，她的咖位最低，也没有粉丝站街，所以表演节目被安排在第一个。
    知道自己不是主角，所以苏梨也没怎么精心准备，随便选了一首最近很火的口水歌，草草排练了两遍，就登台了。
    活动场地在北京某知名商场负一楼的大堂，赞助商在大堂中央搭起舞台，底下密密麻麻挤满了围观群众和举着横幅相机的粉丝。
    舞台上，按照惯例，主持人先是给这个化妆品的品牌打了会儿广告，感谢了赞助商，然后就cue到即将出场的苏梨。
    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极尽敷衍，她也不在意，依旧挂着标志性的甜美笑容从后台走上来。
    反正出场费到手了就行，她早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懒得为自己辩解。
    苏梨毕竟是演员出身，唱歌水平一般，但胜在音色好听，所以她一般都会选些没有难度，旋律又朗朗上口的歌。
    就像现在，她穿着一身清新又俏皮的水绿色蕾丝长裙，站在台上，握着话筒，唱得游刃有余。
    北京现在已经彻底进入了严霜寒冬，原本绿色的树木全都凋零，道路两旁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冰天雪地。
    尽管商场里的暖气已经打得很足，但穿着单薄的长裙站久了，还是能感觉到寒意渐尖从后背渗出来。
    唱到最后一段副歌的时候，苏梨例行公事地走到舞台的最左边，跟观众互动。
    底下没什么人回应，她笑笑，收回话筒正打算往回走，却总是感觉到身后似乎跟着某道视线。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紧紧跟随。
    思索间，她借着招手的孔隙，回过头，不经意地瞥了眼。
    却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熟悉到即使藏身于千万人中，也绝不会错认。
    那个身影就在最左边的人群边缘处，半个身子倚上墙，隐没在黯淡光线里。
    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黑色羽绒服，头顶戴着黑色棒球帽，微微低着头，只露出半张侧脸。
    干净，精致，轮廓分明。
    底下观众的视线全部都放在台上，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人。
    可这个人明明就是陆星遥。
    确定这件事情之后，她差点一个不慎摔倒在台上。
    心不在焉地唱完最后几句，下台之前，她忍不住又偷偷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那个裹着羽绒服，高高瘦瘦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似乎只是一场错觉。
    心神有些恍惚，苏梨回到后台的化妆间，连衣服都没换就急匆匆找到羽绒服外套里的手机。
    打开微信，两个人最后的聊天记录截止在昨天夜里11点。
    他告知了自己最近的行程，询问了她的行程，又讲了几个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最后两个人互道晚安。
    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正想着，手机屏幕忽然开始震动，来电显示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苏梨看了眼四周，然后小心翼翼把电话接起来。
    手机那头的声音干净又动听：“你在哪？”
    “……后台化妆间。”顿了顿，忍不住问，“刚才真是你？”
    他低低地笑了，沉默片刻，从侧面回答了她的疑问，“B2停车场，我的车在C区。”
    2.
    苏梨换上厚厚的羽绒服和短靴，妆都没来得及卸，跟夏唯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赶到地下停车场。
    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就静静停在那里，仿佛已经停了很久很久。
    地下停车场里很冷，她站在电梯门口，只觉得连指尖都在打颤。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怕有人过来，她低了点头，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上了车。
    车上的空调很暖，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老歌，缓缓地，很抒情。
    她却没心思欣赏，一开口就是责怪：“陆星遥，你疯了吧？”
    眉头皱起来，她的声音很急，“刚刚那里有多少人你知道吗？万一被拍到的下场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都知道。”
    伸手关了音响，陆星遥抬眸看她，神色仍旧淡定，耐心解释着，“我想过了，如果被发现的话，我就说碰巧工作刚结束，顺路过来给赵一然捧个场。”
    苏梨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想起来，在她后面登台的新晋偶像小生赵一然，是他的圈内好友之一。
    随手摘了棒球帽，他的黑色短发稍微有点儿乱，双眼皮微微垂着，敛去眼底的光。
    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声音里泄露出疲倦。
    “好久没见过你了……再不来，我怕你会把我忘了。”
    “我以为你会很惊喜，然后抱住我，说你很想我。”
    “然后我就可以回答你，我也是。”
    ……
    四周空无一人，安静得令人窒息，而他漆黑的眼睛里还是干干净净的，声音沙哑又温柔。
    非要逼得她无路可退。
    心口泛出些酸意，苏梨终于放弃继续跟他权衡利弊。
    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软着语气哄她几句，她就再多的脾气都发不出来。
    良久，终于认输，凑过去抱住他：“你说的没错，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
    可是越想你，越没有办法自私地去要求你。
    他安静听完，然后抿抿唇笑起来，向来冷淡的眉眼冰消雪融般，慢慢化开。
    “我也是。”
    从上车到现在，苏梨终于笑了，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直起身来坐好。
    人生不就是这样，有一天是一天。
    前路莫问，及时行乐。
    想了想，她歪过头来询问：“去我家吗？冰箱里有食材，我今晚亲自下厨，犒劳犒劳你。”
    “好啊。”
    少年点点头，十分乖巧地应了。
    在发动汽车引擎之前，他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俯身凑过来，用力吻在她唇上。
    生命里会有某个瞬间，一定会有这个瞬间。
    你拒绝了所有轮廓清晰的以后，只想跟这个人一起迎接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