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1.
苏梨把所有工作和烦心事都抛在脑后，在家里安心休养了几天，《搜索》第五期的录制如期而至。
这一期的录制地点在有“天然温室”之名的海南岛。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大幅度转凉，去海南的确很舒服。
很久都没有出门晒过太阳的苏梨，戴着帽子墨镜走出家门的时候，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她站在门口愣了会儿，恰好收到陆星遥发来的微信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海南。
笑意不自觉落入眉眼，她估算了下大概的时间，回过去一条消息。
距离跟陆星遥确认恋爱关系，到现在也不过五天。
这五天，他明明人远在千里之外，却每分每秒都渗透在她生活里。
比如寄过来大包小包的零食，和睡前雷打不动的电话。
那些曾经难眠难捱的夜晚，只是因为有了电话里带着笑的那个声音，似乎也不那么漫长了。
他的喜欢很纯粹，也让她可以卸下平时厚厚的面具。
陆星遥会跟她聊很多琐碎的事情，并且毫无隐瞒。
比如以前读书的时候，他和同学恶作剧，偷偷把蟑螂放在班主任的西装口袋里；再比如坐海盗船的时候，旁边女生吓得抓住他的手，他却不解风情地甩开，从此一直被同学嘲笑到毕业。
原来他的人生一直都是这样闪亮赤诚，拥有爱他支持他的父母，身边一直保持联络的朋友，以及顺遂又璀璨的星途。
正发着呆，手机再次“叮咚”响起来。
她低下头，一行小字映入眼帘：「终于能见到你了。」
2.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苏梨伸了个懒腰，戴好口罩，跟在助理身后顺着人潮走出来。
她低头，一边走一边开机。
三亚的凤凰机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流量极大，不走VIP通道其实是件挺有风险的事情，所幸她身为一个过气艺人，并没有粉丝来接机。
到达一楼提取行李的地方，在等待的间隙里，苏梨被助理催促着走到旁边无人的长椅坐下。
下意识打开微信，没有再看到那个人发来的消息。
想着他最近的通告这么满，应该得明天才能到，她也没有去打扰，自得其乐地刷起微博。
三亚的温度太过友好，即便已经是深秋时节，迎面吹来的风仍然是滚烫的。
保姆车停靠在机场9号门，助理帮她提取好行李，两个人过了安检，顺着往出口走。
苏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接到陆星遥的电话。
“到了吧？”
“嗯，刚下飞机，人好多。”
她拥挤在人潮里，压低了声音。
对方闻言笑了笑，很愉快的样子，“怎么没走VIP？”
“……那是你们这种人气偶像才需要走的通道好吗。”
吐槽完，她声音顿了顿，后知后觉地开始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走的是普通通道。
身边人潮攒动，她戴着厚重的帽子墨镜，身上穿着不符合当地气温的毛衣外套，忽然间，像是心有灵犀般，抬眼往黄线外的人群望过去。
却看到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此刻就站在过来接机的汹涌人群里，同样武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三分之一张脸，却还是一眼就能看见。
瞥见她投过来的视线，陆星遥抿抿唇，远远地笑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苏梨反应过来，拉住前面的助理，说自己刚好有朋友过来接，然后在对方狐疑的眼神里，强作淡定地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过去。
提着行李从通道里走出来的乘客有很多，她低着头走在人潮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直到越过人山人海，站在他面前。
清冷冷的少年垂眸看着她，一时词穷。半晌，无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耳朵。
沉默过后，他弯腰，习惯性接过了她手里的旅行箱。
由于现在是公共场合，苏梨也不好问什么，两个人就这样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挤在人群里，一路有惊无险地到达地下停车场，然后一前一后上了车。
黑色的商务车上后座空间很宽敞，她却自然地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现在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梨扭过头，静静地看着陆星遥摘下墨镜口罩，放在后座。
等他做完一切准备，正打算去系安全带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凑过去，伸手搂住他的腰。
侧耳贴近，只听见少年胸膛过于急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把头埋进他胸口，她声音闷闷地问，“怎么有空来接我。”
她明明记得，他近期的行程每一个小时都排得满满当当，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要硬挤出来。
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陆星遥的耳朵慢慢烧起来，而后反手抱住她，语气隐约有些委屈：“想你了。”
顿了顿，又低声道，“看到什么东西都想跟你分享，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想第一个告诉你……快没办法专心工作了。”
那天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太过不真实，他必须反反复复向她确认才能相信。
这大概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不可抗反应，他控制不住。
心里软了软，苏梨启唇，难得没有再板着脸教育他：“以后不用来接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嗯……”
他嘴上漫不经心地答应着，伸手，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还疼吗？”
“睡眠不足的时候偶尔会晕，不过基本上已经全好了。”
“明天录制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又碰到了。”
“放心啦，我会很注意的。”
听到她信誓旦旦的保证，陆星遥挑挑眉，不置可否。
毕竟她是连走路都能摔的人。
聊到节目的录制，苏梨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好奇地问，“对了，这次的飞行嘉宾是谁啊？”
旁边的少年已经启动了汽车引擎，闻言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夜色渐浓，两个人说说笑笑间，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
从机场到酒店需要经过一段环海公路，苏梨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深蓝色的海水映着月光一望无际，柔软又朦胧。
她的思绪也沿着海岸线变得蜿蜒。
“陆星遥，你还记得上次在厦门的时候吗？”
“记得，你在沙滩上画了一个特别丑的头像，说画的是我。”
她有些不服气地反驳，“哪里丑了，明明就很像好不好，我细节到连双眼皮都画出来了。”
“好好，很像。”
逗完她之后，他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语气又乖又讨好。
苏梨这才安静下来，继续侧着头看海。
窗外的风景急速倒退，陆星遥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转过头，恰好撞进女孩柔软的眉眼。
昏黄的路灯照射下，她眼底流动的光影太好看，他连呼吸都一再放慢。
不知道就这么看了多久——
“梨子。”
他开口，声音很亲昵。
苏梨闻声抬头，视线里是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怎么了？”
红灯还剩下最后十秒，陆星遥看着她，神情被笼罩在车外刺眼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十，九，八——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秒，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凑过去，趁她不注意，在她发端落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
车上原本静谧的空间蓦然变得暧昧起来，苏梨又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味道，像早春的风，已经不知道在她心口停留了多久。
七，六，五——
像是整个世界都跟着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耐心地等了会儿，对方还是没有其他动作，正想着要不要反客为主吻上去，耳边忽然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你别怕，也别退。”
很轻，也很认真。
不知道是在告诉她，还是在告诉自己。
三，二，一。
这个漫长的红灯至此，终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