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怒吼的秦东跟发狂的狮子一样，借着火光我看到他眼里充斥着无法排除的恨意，恐怕只有扣下子弹的那一刻，看着我死去，才能灭了他心头的那团火。
我捂着鼻子颤微微地站在那里，惊恐地看着他的身后，大火已经蔓延到沙发这边，能烧的地方全都烧起来了，跟火海一样。
秦东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是一个储物柜，平时都是锁着的，虽然我不知道那里面放了什么，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现在我也已经猜到，那里面装的可能就是有关于他妻儿的物品。
我这才恍然，难怪我在这里，什么属于他们的物件都没看到过，原来是单独放在了一个地方，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完全被毁灭，是被我亲手毁灭的。
一定是我刚才放香烟的时候没放好……
“咳……”
秦东剧烈地咳了几声，枪头在我的额头上摩擦了两下。
我已经不怕他会对我怎么样了，连忙将手里的另一条湿毛巾给他，眼泪也早就急出来了，焦急地说：“你先把口鼻捂上，要不然……”
“啊！”
大吼一声，秦东挥开我的手，手被拍得生疼，湿毛巾也落到了火海之中。
此时此刻，我们已经被浓烟包围，即便捂着毛巾，也感觉呼吸困难。
秦东突然放下手枪，想往楼上跑，可上面也早已经烧起来，已经有东西往下掉，我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出去吧好不好，我求你了。”
他忽然哀伤起来，眼里湿润一片：“我也求求你了好不好？放开我。”
眼看一个东西倒下来，我拽着秦东往旁边一躲，全部倒在地上，掉下的东西砸中了我的膝盖，疼得我扭曲了五官。
我想上面的卧室应该有他妻子和孩子重要的东西吧，否则他也不会还要拼命往上跑。
可在我这里，秦东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我死命拉着他不给他上去，他痛苦地大吼一声，再次将枪指向我，身后的熊熊大火已经完全阻挡住他的路，他再也上不去了，而且，即使我们要出去，恐怕也难了。
我深知自己犯了大错，这回秦东怎么样都不会原谅我了。
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我丢下手里的毛巾，看着秦东：“我死可以，只要你现在出去，你怎样处置我都行，但我想你出去，我不想你死，死了就真的没有了！”
我是怕死的，每每一想到死，我就害怕，因为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一切都是空谈。
我始终无法体会秦东失去妻儿的感受，但此时此刻，我很清楚，如果秦东死了，我也会跟着他一起去死。
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浓烟滚滚之中，我看到秦东呼吸困难地紧着眉，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也已经快要呼吸不了了，喘了一大口气，才又跟他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我也知道，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没用了，也无法挽回失去的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你快点出去。”
“好不好，秦东？”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直到听到外面警车的声音。
短短几分钟，我像经历了一场死亡，那种久违的却又比之更深的恐惧深深席卷着我。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出去的，是消防员冲进来救出去的，还是秦东带着我出去的？
秦东？
有点意识的时候，我喊了一声：“秦东呢？”
睁开眼，是秦晗在我的眼睛上方，我抓着她问：“秦东呢？”
秦晗笑着说，似是安慰：“他没事。”
“那他人呢？”没看到他人，我怎么放心？
秦晗说：“别墅已经全烧了，我哥这几天一直待在里面。”
这几天？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她说别墅都烧了，里面的东西，他在乎的东西，应该都化为灰烬了吧。
因为我膝盖被砸伤，必须要再住院观察，可我哪里还有心思住下去，让秦晗给我准备了一个拐杖，就求她带我去别墅看秦东。
秦晗明显有些为难，劝我不要去，秦东现在正气头上，看到我恐怕会又要激动了。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就是他的仇人，毁了他一切念想的仇人。
“我真的很想看看他，你就带我在远远的地方，让我看见他就行。”
无奈之下，秦晗只好带我过去。
真是庆幸消防人员来得及时，不然恐怕连这整座山都要烧掉了。
别墅，已经成了废墟，灰色一片。
看到这一切，我瞬间泪目，我到底干了什么呀。
“对不起……”
秦晗拍拍我的背，叹了口气，说：“我妈说过两天让我哥出国去，正好外面也有生意。这次的事对他打击不小，那些东西原本还给他存着一点念想，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怕他受不了……”
眼泪一下喷涌而出，我捂着脸压抑着哭出来，吓得秦晗连忙安慰我：“没关系的，这也不见得是坏事，我妈说了，这次，一定要重新开始。”
我咬着唇，缓缓抬头，看着秦东坐在一片废墟之中，目光紧紧盯着曾经放储物柜的地方，像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
我们过来都有三个小时了，他就这样坐了这么长时间，中间连挪动都没有。阿德应该是拿文件给他看，他目不斜视，向他摆摆头。阿德只好迟疑地收回文件。
别墅被烧，秦东再次陷入往事不能自拔，他的妈妈也因此倒下。下午的时候，我让秦晗回去照顾她妈妈，我还想在这坐一会儿。
她不放心，不愿走，我说我保证不会有事，她这才肯离开。
为什么明明犯错的人是我，可她们却对我这么宽容，我应该怎样才能弥补我犯下的大错？
阿德从我这边经过时，我叫住了他。看到我，他先是一愣，然后眉头就拧起来了。
我知道，他也是责怪我吧，毕竟如果不是我，秦东就不会这样。
每每想到这件事，我就想哭，抿着唇跟他说：“对不起。”
听到我的话，他很是诧异，然后恢复常态，问：“唐小姐叫我什么事？”
“我想问问，为什么那些遗物会单独放在那个储物柜？”
这是我很早就想知道的事，可一直没有问，当时觉得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再提，还是由我提，恐怕不好。
即便秦晗一直陪着我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起来问她，直到阿德看我的那掩不住的责怪，我才想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阿德，阿德愣了半晌，我以为他不会说了，但最终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别墅里那抹孤独的背影，说：“当初少爷皈依佛门的时候，老夫人是不同意的，两人的协议就是把所有有关小唯小姐和孩子们的东西都收起来，包括手机里的。”
连手机里的也不能有？他妈妈是不是太狠了点。
难怪我第一晚住进别墅，上书房叫秦东去洗澡时，他就在手机里看着什么，看到我时，眼神还闪了下，难道是怕我是他妈派过来的间谍？
而且，他总是椅在楼上的栏杆上，往下面看，一开始我以为是他在看外面的风景，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陷入了沉思，阿德跟我说：“唐小姐，其实我也不是讨厌你，就是少爷不好了，我也跟着不好受，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念想。我知道，他每天都想把那个柜子打开，可他怕自己忍不住，每次都克制着自己。现在好了，彻底没了。”
他重重沉吟一声，摇摇头。
我抿着唇，连对不起我都说不出口了，因为那太没有份量了。
“他还好吗？有没有吃东西？”明明知道不好，也不可能吃得下任何东西，可我还是没忍住问，也许，他多少吃了一点呢？我也想寻求心理上的安慰。
“几天过去了，什么也没吃，没日没夜地坐在这里，就喝了几口水。”
难怪他妈说要让他出国，再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我的眼泪再次决堤，死死咬着唇。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看向阿德。
阿德狐疑地看着我。
……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待在医院，拾忆的员工和老板都来看我了，他们并不知道事出何因，可能就是冲着秦东的面子才过来看我的。
当然，我要是这么想杨露的话，她就不高兴了，临走的时候，还给我打了预防针，等有机会了，要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原因。
他们走后，我就收到了那位唐先生的邮件，说一直没有联系上秦东，开业事宜马上就要落实，一方面看看我能不能联系上他，另一方面也让我做好准备。
其中还有一条附件，就是他的要求。
关于工作，阿德应该最清楚，可阿德跟我说，这个事情他已经跟秦东说过了，但他已经没任何心情来处理工作的事。
阿德也想着就这一两天还要再跟秦东说一下。
“让我去吧。”
从阿德那里拿了相关的文件后，我就去找秦东。
让我意外的是，秦东看到我后，并没有我想象的会掐着我的脖子，而是淡漠地睨了我一眼，就把视线转走了。
也许他也想通了，即便把我杀了，一切也不能挽回了。
只是多日不见，秦东真不是瘦的一点半点，看着他，我就泪目。脸上暗淡无光，胡子都长出一寸长了。尤其是眼睛，毫无神彩。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硬是被我弄成了这个样子。
想想，那根本就是件极为残忍的事。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要硬着头皮找他，因为只要活着，生活就要继续。
我住院住了七天，他也在这待了七天了。
“秦东……”
我轻轻喊了他一声。
他听到了，眨了下眼，终于开口说话。可能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他的声音嘶哑着，让人心疼：“你应该知道，我不想见你的，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你的命我不要了，小唯不会同意我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所以，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永远别让我看见你。”
他的心情我能理解，连我自己都不想原谅我自己，更何况是他本人呢。
“唐先生给我发来邮件，说联系不上你，还有四天，商场就要开业了，他有点着急。”我缓缓说出来意，又连忙补充，“他还给我发了详细要求，要做哪些准备我都知道了，如果你没意见，不用你亲力亲为，我跟阿德去办就可以了。”
秦东还是没有发声，好像不想再讲话了，刚才说了那么一堆，似乎就是说完了。
“这是公司的事，秦……”
“你以为你是谁？我的公司论得到你说话？”
我真是一个惹事精，这样都能让他生气，可我还是厚着脸皮：“可这毕竟也关乎到我的利益，如果当初你没有答应唐先生让我过去，那我就要做别的事，现在我把别的事推掉，为这个做了准备，你又说跟我没关系，那肯定不行，这本来就跟我有关。”
秦东一眯眼，冷声：“对，你是利益至上的。”
只要你肯说话，只要你肯从这里走出去，我都没关系。
“知道了。”秦东从我手里夺走文件，“把阿德叫过来。”
我心里一喜，他这是愿意去工作了？
打给阿德后，我趁机跟他说：“阿姨最近身体不好，你抽个时间去看看吧。”
他眉宇一压，手撑着地面要站起来，可能坐的时间太长，他的腿脚都麻了，踉跄了一下，我及时扶住他，可也因为我的膝盖受了伤，承受不住他的力量。
就在我们要双双跌倒时，他及时扶住墙，另一只手捞住了我。
站稳后，又厌恶地推开我。
惊吓之余，刚想说声谢谢的，他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这站了一会儿，然后四处看了看，忽然一阵风刮过来，我听到窸窸窣窣地声音，仔细一看，竟是一本还未被全部烧完的本子。
其四周已经黑了，我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个日记本，是属于小唯的。
我从头看到尾，但也只能看到中间的部分，即便是这样，我也能从中看到一个女人对于秦东的爱。也难怪秦东至今无法忘怀。
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牵挂她一辈子。
细腻的爱，深情款款的语言，想到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消香玉损，我就特别难受。
收好日记本，我又找了找，幸运的是，我还找到一张照片，那竟是秦东跟小唯的合影，应该就是她了，真美。可惜，照片只剩下一半，小唯只有半张脸在上面。
其他再也找不到了，有这两个就已经足够，这就是给我赎罪的最好东西。
我拿出纸笔，开始循着印象，将屋里的一切都画在纸上。
一边画，一边想着秦东跟我说的话，他说：“屋里的一切我可以动，但不要有损坏，不要有移动。”
那么细致的设计，那么用心的打造，一定是出自他的妻子之手。
又在阿德的帮助下，我得到了这栋别墅的原样图纸。
当阿德把图纸跟u盘给我的时候，说：“希望你的做法不会让他反感。”
不会的，如果会反感的话，不，没有如果，一定不会反感，他会喜欢的。
四天后，秦东跟唐先生合作的商场正式开业，剪彩时，是我亲自给他们拍的照，除了合影，我还偷偷拍了几张秦东一个人的。
有人在旁边的时候，他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是真正的秦东。
几乎烟不离手，稍作停顿，他的思绪就飘向远方。
晚宴的时候，秦东喝了不少酒，但还好，没有什么不好的表现。另外，唐先生也喝了不少，可能是因为高兴吧，他说他老婆又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儿一女，此生无憾了。
秦东一边给他举杯，一边湿了眼睛，我看得真切。
他也有孩子的，可是现在都没了。
曾经他有最幸福的家庭，一朝之间，全毁了。
秦东的胃又疼了，还好我给他准备了胃药。
唐先生看到了，问：“唐小姐，秦先生不错，你要抓紧哦。”
我想，他一定是不知道秦东的过往，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这样说。
跟秦东相处这么久，他身边的朋友，没有哪一个人提过他从前的往事，就连周南，我都没听他说过。
那是一个禁忌。
别墅毁了，秦东暂时住去了他妈妈那里。我跟阿德送秦东回去的时候，他妈妈还没睡着，看到自己的儿子醉成这样，老泪纵横，一直说自己前世肯定是造孽了，不然不会这样惩罚她的后代。
“小维，还是请你留下来照顾他吧。”他妈见我要走，挽留了我，“我最近身体不好，又不能好好照顾他。”
想了想，我还是留了下来。
这些天，我已经回到外婆的地方住，她开导了我很多，我又悟到了很多东西。
他妈妈一直在叹气：“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出了这样的事，我除了自责，已经没有什么好的言语去安慰了，想起秦晗的话，问道：“您不是说，让秦先生去国外吗？做做事也好，还可散散心。”
“明天我跟他说说看吧。”她又叹了一口气。
我笑着安慰她：“秦东会答应的，他其实很在乎您。”
他妈妈看着我，默了很久，将我搂到她怀里，我有点受宠若惊。我只感觉过外婆的怀抱，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妈妈的怀抱也这么美好。
“小维。”他妈妈轻拍着我的背，“让你受委屈了。”
我鼻子一下子酸了起来。
其实我是不想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的这么煽情，我就是没忍住，然后说：“都是因为我。”
“这不怪你。”她又唉了一声，“如果这次能因祸得福就好喽。”
最终，秦东答应了他妈妈去国外照看生意，家里的公司就交给秦晗，以前他在庙里的时候，公司都是由秦晗打理的。
我呢，当然没有理由再跟着他一起去。
出了这种事，他虽没有面上怪我，但那天晚上他用枪指着我脑门的时候，那种感觉我一直记忆尤新，如果不是他心里想着小唯的感觉，恐怕早就把我毙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他的保姆，不过从他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了吧。但不管是不是，我都要跟他保持距离。
“吕总，我要出国采风。”
秦东走的当天，我就跟吕庆荣提出要求。
他当然是十分惊讶。
出国采风不是没有先例，那是难得的福利，我当然没有遇到过，但杨露遇到过，就是她告诉我可以出国采风，这样我还可以跟秦东来一个偶遇。
“不行不行，现在条件紧张……”吕庆荣以经济条件来限制我。
我将自己昨晚花了一夜整理出来的报表给他看，指着两条有背景颜色的数据，说：“红色这块看见没，跟你股票涨上来时的颜色是一样的。它就是我每次采风后的数据。你可以不同意去，或者不给我经费，但是，到时候有好的作品我就不给你拿出来。”
“你。”吕庆荣气得站起来，“你胆子肥了，还敢威胁我。”
我抽回身子，说：“哪敢威胁老板大人啊，就是在这没钱赚，想换个环境了。”
不得不说，我还是要靠着秦东这块后盾。我要是真跳槽了，对吕庆荣来说，那真是损失。
他就想巴结秦东，因为秦东的朋友真的给他带来了相当丰厚的利润。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吕庆荣用手指着我，最后给我竖起了大拇指，我当然是端茶倒水，一万个感谢。
出国的手续都办好后，我并没有急着去找秦东，而是去理发店将长卷发拉直，还去商场给自己买了条包臀的长裙，外面再穿上短的羊毛短外套。
嗯，还有尖头高跟皮鞋。
杨露看到我这一身的妆扮，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来，皱着眉说：“呀，唐维，你这是要作妖的节奏！”
“不好看吗？”我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她挑挑眉：“相当好看，差点闪了我的眼，不过，你确定这样那个人会喜欢？”
“不管啦。”我的心情是相当好的，“女为悦己者容嘛。”
来到美国的那一天，正好是圣诞节，我准备了四只平安果，站在秦东在这边的住处门口。
他今晚要出席一个宴会，再有一会儿他就出发了。
我的心怦怦跳，像颗圣诞树一样，站在门口期待着他。
门开了，阿德让出位置，秦东从里面出来，几天没见，他又变回从前的样子。
一抬眼，他便看到我。
他顿住了，而后眯着眼看我。
我笑容灿烂地走到他的面前，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秦先生，圣诞快乐！”
新的1年开始，笔下读（bixiadu。com）祝各位好运接2连3，心情4季如春，生活5颜6色，7彩缤纷，偶尔8点小财，烦恼抛到9霄云外！请接受我10心10意的祝福。祝你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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