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池骞没,你太脏了
詹聿皱眉看着她,“你已经醉了。”
“醉啊……”路潞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似不在意的轻笑着,“醉了好啊……总是活得那么清醒做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仰起头就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说是醉,那眸中又尽是清明。
“为了池骞没?”
詹聿就这么看了她几秒,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眸间掩过一丝落寞,一闪而过仿佛是错觉。
路潞眨了眨眼睛,“他?”突然就笑了出来,“我又不是十七八岁怀春的小姑娘,谈个恋爱而已,多大点儿事儿。”
她手里的酒就没停过,詹聿低头凝着她脸上半醉半醒的表情,一时竟分不清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詹聿,”她叫他的名字,嗓音都是被酒精浸泡过的沙哑娇软,“如果关言晏不是关家名媛,聂安苏也不是聂家千金……”那语气中几分认真,低头低着头看着空了的杯子,视线就像是被钉在了上面,“你还会和她们成为朋友吗?”
詹聿比她们两个都大,比起朋友更像是以哥哥的身份在照顾着关言晏和聂安苏,用詹聿的话来说,也许一开始的认识只是巧合,但这么多年的感情,以他们的性格来看,比起外人认为的身份,更多的是性格上的互相吸引。
詹聿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顺手也拿过了杯子,回答半点犹豫都没有,“会。”
闻言,路潞就低声的笑了出来,“不,你不会……”她轻轻的摇晃着脑袋,微哑的嗓音有微醺的醉意,“如果关言晏不是江城第一名媛,聂安苏不是聂家千金,你们之间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她晃着晃着,大概是真的醉了,准备伸手去拿酒的身子一个没稳住,猝不及防的就往一旁偏去。
“路潞……”詹聿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惯性导致路潞一下倒进他怀里。
男人坚挺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还没出声,就听到怀里的声音,“出身不同的人命运也是不同的啊……”
他低头看去,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女人紧锁的眉头,闭上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着,贴在胸膛最近的地方仿佛也跟着微微颤动,柔软的酸涩。
昏暗的灯光下阴影落下,路潞看不见男人神情,自顾的自言自语,“你看,如今一个嫁给聂南深享受着江城所有女人艳羡的贵太太生活,一个不仅有着聂家,如今还有了纪容司这个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男人做靠山,”她抬起头来,眸色布满了醉后的迷离,唇畔勾出的弧度几分艳羡几分自嘲,“最后还都有你这样的朋友能够站在她们身后,她们都活成了别人最羡慕的样子。”
而现实就是,只有身份对等的人才更容易成为朋友。
她和她们……注定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距离,女人精致的五官近在眼前,淡妆也掩不住脸颊上因酒精作用而引起的红晕,唯有那双杏眸哪怕带着迷离也能看清下面的某种不甘和落寞。
詹聿眸色微敛,“你认为,”嗓音深沉而具有磁性的认真,“我不是站在你身后的人?”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距离近到她能感受到男人微沉的呼吸,有那么一瞬,路潞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神色微微僵住。
她身后的……人?
弥漫着烟酒味的空气也仿佛静了下来。
“噗……”安静的空气被路潞突然的笑声打破,垂眸微笑,“看样子我真的醉了。”她揉着脑袋不动声色的从男人怀中爬起来,有意无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原本扶在女人肩上的手也自然的收回,“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你没必要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拿过酒杯一饮入喉,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觉,“更何况,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表面上活得那么风光。”
“她们也是吗?”路潞端着酒的手微微顿住,看了一眼詹聿,兀自又笑了,“也是,又有谁的人生活得是毫无坎坷的呢。”
她淡淡的垂着眸感叹,眼底的那种羡慕和嫉妒的感叹毫不掩饰。
詹聿看着她的侧脸,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他认识的路潞,一向是张扬明媚骄傲肆意的,她几乎从未在谁面前表现过软弱卑微的一面,用她的话来说,她这样的人生活得只有别人羡慕嫉妒的份,她不屑也不需去艳羡谁。
但是,谁也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正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詹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很快皱了起来,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见她只是埋头喝酒没有察觉,还是出声道,“局里的来电,我出去接一下。”
路潞也没看他,只是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詹聿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是说了句让她不用乱跑,就拿着手机出去了。
几分钟后,詹聿拿着挂了的手机回来,见她还在不停的往自己杯里倒酒,走过去不由分说的夺走她的杯子,“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路潞抬起头来,只见男人脸色比来的时候严肃许多,“有急事吗?”她一只手支着下巴,呵呵的笑着,“没事啊,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走了。”
男人拧着眉,“你喝多了,这么晚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说着就扣上了她的手腕,还没将人从沙发中带起,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詹聿。”
听到声音的詹聿下意识回头,就看到穿过大厅朝他们走过来的女人,微微一怔,“言晏?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晏走近先是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目光下移,视线最终落在詹聿握着女人的那只手上,心底还是忍不住微微震动,但脸色依旧淡然。
重新看向詹聿,“有点事情想问你,听叶警官说你可能会在这里我就过来了,”看了一眼他手里牵着的路潞,微微笑着,“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詹聿看了她两秒,想起刚才自己接到的那个电话,紧拧的眉更蹙得紧了,“局里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看。”
他脸色确实算不上好看,一般只有遇到棘手的案子时詹聿才会露出这种神情。
“詹聿。”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言晏眉头微皱了一下,这才看向沙发里的女人。
“你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的话,待会儿让关小姐送我回去好了,”女人茶色的波浪长发从左肩垂下,双腿交叠姿态随意的坐在沙发里,收回一开始被詹聿握着的那只手就这么搭在膝盖上支着精巧的下巴,露出那张惊艳绝伦的脸蛋,“关小姐应该不介意吧?”
路潞扭头看向她的时候眉目间都浸着笑意,这幅模样,倒是与之前她见到的几回判若两人。
言晏轻浅的笑了一下,像是这才看到她,“这不是路小姐吗?”
“是我啊,”从言晏出现开始,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歪着脑袋缕缕的笑,“不知道关小姐愿意赏个脸,陪我喝两杯吗?”
詹聿沉声,“路潞。”
言晏一把拉住了他,看向沙发里微笑着的女人,同样笑道,“没事,难得有机会认识一下传闻中的路小姐,我也很好奇。”
詹聿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放心,“言晏……”
言晏朝他示意没事,笑道,“你先去处理公事吧,我待会儿送她回去了再给你打电话。”
詹聿沉默了两秒,最后也只能妥协,低声道,“那麻烦了。”
言晏微微怔住。
麻烦……这么多年,詹聿几乎不会对她和安苏说这两个字。
是因为……路潞吗?
詹聿拿起车钥匙,又弯腰对坐在沙发里的路潞说了句什么,最后又嘱咐了她一句回家了给他电话之后才拿起手机离开。
言晏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再回过头时,才发现路潞已经叫了服务员拿了新的杯子过来。
她淡漠的看着女人默默的倒酒,脸上已经没了之前客气的笑容,“看样子,路小姐好像有话对我说?”
女人头也没抬,好听的声音伴着娇笑,“一个人喝酒太无聊了,被别人看到会笑话的……”
“坐吧,”路潞见她站着没动,指了指对面的空位,朝她痴痴的笑,“穿着这么高的高跟鞋,一直站着会很累的。”
言晏皱了下眉,她今天穿的是十公分的高跟鞋,但是在对上女人看过来的视线的时候,她又发现她指的不止是高跟鞋这件事。
她还是坐下了。
路潞瞧着她,这才笑开了,那模样半点不见之前的或娇媚或冷傲,拿起新的杯子就给言晏倒酒。
她是醉了,因为言晏能看到她倒酒的时候几乎连酒瓶都拿不稳,但哪怕是醉了,这样的动作看起来也依旧渗透着一种独特优雅的气质。
池骞没今天下午对她说的话,她现在大概能明白些什么了。
“路小姐,”言晏这样叫她,看了一眼对面沉浸在酒精里的女人,语调微冷,“虽然你的事情我没有立场过问,但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既然和池骞没在一起,就别再来招惹詹聿。”
言晏就这么不闪不躲的审视着对面的女人,虽然不惧,但作为朋友,她自然不希望詹聿牵扯进两人的感情中。
路潞仿佛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这么关心詹聿啊……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聂太太?”
她言笑着将酒杯递了过去,言晏没接她就放在桌上,自己拿起杯子,视线同时仿佛也在打量着她,轻佻又直白,“关小姐这么关心别的男人,就不怕聂公子会吃醋吗?”
言晏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喝着酒,嗤笑,“难道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池骞没吃醋?”
路潞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落回杯中,脸上依旧挂着轻寥的笑,眸色似醉似醒,“我和他分手了。”
那语调平常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表情也淡然得没什么起伏。
言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表情也跟着呆住,“分手?”
“你要分手,经过我同意了?”
然而还不待言晏多说什么,一道冷厉甚至带着冰霜的声线突然在一侧响起。
下一秒,她清楚的看到女人握在杯中的酒洒了些许出来。
言晏诧异的抬头,看着下午还在名爵左拥右抱风流无限的男人,此时居高临下的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凝视着沙发中女人的脸,眉宇间夹杂着些许旁人都能看清的怒意。
但路潞视线都没动一下,继续自己喝酒的动作,期间随口出声,“哦,那我现在告诉你了。”
池骞没盯着她旁若无人的脸,薄唇掀出冷笑,“如果是你说了就能算的事,那还要我做什么?”
“所以啊……”路潞漫不经心的笑,“我现在不要你了。”
这样昏暗的环境下,男人黑衬衫搭配着黑色西装,与下午言晏见到时穿的不是同一件,但从头到脚的一身黑色将男人那一身暗黑阴冷的气场散发到极致,言晏觉得好像这一瞬间连空调温度都降了不少。
听着她们的对话,言晏被这脱轨的剧情变化搞得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这好像跟她听说到的不大一样,他们不是才向媒体公布了恋情吗?
这个状况她继续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正打算起身告别,路潞就率先出声了,“好好的兴致都没了,”她一脸不耐的站起来,揉着发疼的脑袋,含糊嚷嚷,“不喝了,回家……”
头疼得晕乎乎的,又穿的是高跟鞋,刚从沙发中走出来人就没站稳,言晏是离得最近的,下意识的就伸手过去扶,然而手还没碰上,原本朝她这边倒过来的女人一下转了方向倒入另一人怀中。
池骞没扣着她的肩膀,几乎是强迫性的将女人摁在怀中,“我送你。”
言晏刚伸出的手就这么被晾在空中,她看了一眼对面表情冷然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他怀中醉得不轻的路潞,状不在意的收回手,“看样子两位不大方便,我就先……”
回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原本闭上眼睛的路潞就睁开了,用力的挣扎着,“不用,我不要你送……”她看着正准备拿包离开的言晏,“关小姐已经答应送我了不是吗?”
言晏一怔,她虽然是这么答应了詹聿来着,但是……
池骞没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从身体到脸色没有一处不在拒绝他,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冷声对一起过来的手下吩咐,“送关小姐回银南别墅。”
他手劲大,路潞挣扎半天也没能让他有半点反应,终于还是怒了,“池骞没,你凭什么做主送我朋友走?”
“朋友?”池骞没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低头看着她怒意横生的脸蛋,薄唇掀出的弧度讥诮,“你们见过几次面就是朋友?你到底是把她当朋友,还是想撬她墙角?”
“你!”
最后那句话他像是故意说给站在一旁的关言晏听的一样,声音没有半点压低,路潞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言晏这个处境继续留也不是,走又不放心,如果说两人现在还是情侣关系还好说,偏生她就看不惯池骞没这种死缠烂打还不检点的男人,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池骞没……”
她刚要出声,下一秒,男人一记凌厉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关言晏,轮不到你的事就别乱插手。”
那眼神里的冷漠和煞气不由让言晏心底一颤,男人见没人有动作,下一句更是冷厉,“没听到我说的吗?送关小姐回去。”
他身后的手下这才连忙上前来,“关小姐,请。”
言晏看了他们一眼,最后又看向路潞,皱眉,“路小姐。”
她能看得出来,路潞并不想跟他走。
路潞这会儿的酒清醒了不少,涨红的脸色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被气的,胸前不断的起伏着像是在用力压抑着什么。
池骞没的态度摆在这里,她继续留关言晏在这里只会把她牵扯进来。
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关言晏时脸上重新挂上了礼貌客气的笑,“今天麻烦关小姐了,改天有机会我再向你赔罪。”
既然她都这么说,那言晏自然不好再留,虽然池骞没不是个善茬,但也不至于会对自己的女人做什么过分的事,在说了一句客套话之后拿起包跟着池骞没的手下离开了。
人刚离开视线范围,女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她看着前方神色冰凉,“人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男人低头看着她眸色清明的脸蛋,低低的笑,“不醉了?”
“不然怎么说你有本事呢,”路潞扭头看他,脸上明明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能让我看着你这张脸连酒都醒没了。”
池骞没像是没看到她眼中赤裸的嘲讽,依旧扣着她的手腕,扫了一眼满桌的空瓶,很不满的皱起眉,“一个人喝了这么多?我送你回去。”
路潞看了他一眼,这次手腕轻易就从男人手中抽出,“不需要。”
池骞没看着她弯腰去拿落在沙发上的包,另一只手放进裤袋,闲恣的站着,“给我个理由。”
她将包挎上肩头,“你不是我想要的男人。”
说完,路潞抬脚就往外面走。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可以忽略不计,更像是刻意忽略他的存在。
然而刚走出没两步,手腕再次被男人扣住,“我不是,谁是?”池骞没低头凝重她面无表情的脸,英俊的五官下噙着深深的嘲讽和轻蔑,“聂南深?有本事你去抢。”
路潞抬头就对上了男人的视线,突然笑了出来,“我是没那个本事。”
不急不缓的将手抽出,退后一步刻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看着面前外表非一般出众的男人,毫不留情的揭穿,“不过江城出身清白的男人多了去了,”视线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嗤笑,“江城灰暗地带第一把手,你这双手做了多少肮脏事沾了多少人命?”她轻轻的笑,“池骞没,是你太脏了。”
男人狭长的眸眯起,薄唇染笑,“我脏?”
“嗯哼。”
一番话她可以说是毫无顾忌毫不留情,此时更像是没看到男人一点点沉下来的脸色,抬手漫不经心的梳理着自己先前被弄乱的长发,“我路潞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地道的名媛千金,但我大好前景,凭什么栽在你身上?”
“所以你曝出温纾的绯闻?”
有种男人,哪怕笑着都能让人感受到那骨子下嗜血的残冷,路潞继续不为所动,轻佻的语气很随意,“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也没经过我同意就公布了恋情吗?”
她要分手他就公布恋情,搞得她现在在行业里的风评一降千里,那好啊,大不了大家来个鱼死网破,不然真当她路潞泥捏的不成?
“所以当家的,”她上前了一步,走到男人身前,标准的身高差让她只到男人的下巴,池骞没低头看她抬手认真的整理着自己的外套,女人脸上的娇媚和红色看上去勾人心魄,声音也一如往常的好听娇软,像极了她撒娇时的模样,“大家只是各取所需,现在我不需要你了,咱们好聚好散就成,你不招惹我,我也就不会去招惹你心疼的那个小前女友?”说完她意识到什么,继续笑着改口,“哦不,应该是前前女友。”
说完,她拍了拍他的外套,像是很满意这套她曾经替他选的西装,手刚要放下,就被男人握住,一个用力,路潞猝不及防的就撞进了男人的胸膛,“路潞,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她背脊一僵,腰肢同时被扣住,“两条路给你选,”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俯首到她耳边,伴着低沉阴冷的威胁,“死……还是继续跟我。”
那微薄灼热的呼吸都落在耳后引起一片战栗,她侧眸不躲不闪的对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半晌,她忽然抬起下巴,精致美丽的五官绽开一抹笑,一字一句的清冷倨傲,“有本事,你杀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