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含蓄而朦胧的初恋总是美好的。每一个人可能这一生最为怀恋的都是这初恋的情缘。辛兰和穆子健相恋一场,竟然连手都没拉过。那至真至纯的青涩情怀总是不经意地就牵动着辛兰的思绪。每陷入回忆之中,她就会想起自己读书时候的情景。她和穆子健之间真是道是无情却有情。
每当辛兰在课堂上因胃疼而痛楚万分的时候,她总能碰触到穆子健焦灼的目光。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她,她不得而知。但是她知道,初中时候的两个竞争对手,到了高中又阴差阳错地分到了一个班后,两个人便生出了许多情愫。辛兰单纯至极,她还不知道对一个人的牵挂与惦记那就叫情的东西。总之是穆子健只要是一出现在班级,他就会没来由地紧张。而穆子健不出现在班级,她又会期盼他的到来。
每每想起十四、五岁的中学生时代,辛兰总觉得有那么多东西值得回忆。辛兰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孩子。她所在的中学是一个很大的乡级中学,升初中按成绩分班,辛兰是三班的第一名。和她一起在三班读书的还有在小学时候一个比她小一岁的本家弟弟。他们的学习成绩也不相上下,但因为男孩生性贪玩,升初中时她弟弟的成绩被她远远地落在了后面。那个很招人喜欢的小男孩,到初中时候便招来了几个乡政府所在地男孩的眷顾。他和他们说辛兰成绩有多优秀,于是她被动地成为了班级同学关注的焦点。她做什么那些男孩子都会模仿,一度弄得辛兰好不尴尬。
辛兰因为成绩优异又被老师选为副班长,而那些班级老大们,只爱怜地管她叫小班长。第一次期中考试时,辛兰的数学打了满分,且是全学年唯一的一个一百分。数学成绩总是最先公布,于是辛兰不仅在班级而且在全学校也是一下子出了名。外班的学生们也想知道谁是三班的小班长。那时辛兰是引以为自豪的。但是总评成绩时辛兰却名列班级第二。因为副科她没有穆子健分数高,且让他落出一百多分。猝不及防地半路杀出个名不见经传的程咬金来,辛兰莫名其妙地嫉妒他。因为是竞争对手,辛兰开始观察这个其貌不扬的男生。
在记忆之中,穆子健应该是一个很低调的男孩,他从不像其他男孩那样张扬,只是一天捧个书本。每一门功课他都学得很认真,没有主科和副科之分。穆子健衣着也很朴素,一年四季就两套衣服,冬天时候还穿个棉胶皮鞋。尽管班级里已经有好多男生为了爱美开始穿雪地鞋和牛皮鞋,他也只是那样农家孩子的打扮。辛兰偶有一天抬头还看见他嘴角上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这更使得她对他全无好感,甚至鄙夷他靠副科取胜。
情窦初开时辛兰对班级的大坚班长倒是很倾慕。那是一个长着两个酒窝的男孩。他会在元旦联欢上对辛兰旁若无人地唱费翔的歌曲《冬天里的一把火》。跳起霹雳舞,也动感十足。小女孩的情怀总是让人难懂,辛兰对那个活泼的大男孩有着很浓厚的初恋的情节。她设想着有一天和大班长一起走进大学的殿堂。而大班长也从不避讳自己对辛兰的喜欢。
那个时候每到元旦,同学之间都要互赠贺年卡片,以示团结和友谊。有一天辛兰上学迟到了,进得班级时却注意到了同学们异样的目光。有一个调皮的男生还带头起哄,走到讲台上去宣读大班长送与她的贺年卡。贺卡的正文是一首小诗:“深谷有幽兰,傲然天地间。本欲寻香去,化蝶共翩跹。”调皮的大男孩读完了,还煞有介事地解释了一番,说兰花乃馨香也,闻之沁人心脾。辛兰听了,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不敢再抬头去看别的同学审视的目光。
那个年代还是很封闭,只一天工夫,三班大班长和小班长的所谓处对象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而初中生之间有那样的传言自然会引起校方的关注。于是辛兰被班主任传到了办公室,老师语重心长地和她说:“辛兰,你成绩好,不要和一些不良分子接触。就是咱班大班长这样的,不往学习上务,一肚子歪才。你以后最好少和他接触。我用他当班长,无非是看他有些组织能力。你以后别当副班长了,就挂名当个团支书。把心思都用到学习上。”
辛兰知道班主任对她很器重,她什么都没说,虽然她有一种被人冤枉的委屈,但她还是选择了沉默。她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辛兰回到班级大哭了一场之后,在接下来的二年半初中生涯中,为了避嫌,她再没和大班长说过一句话。而那个大班长,却风流成性,全学校的女孩都被他追了个遍。他今天和这个处,明天和那个处,明里暗里的,老师也奈何他不得。每每他在班级宣布自己又追到手一个女生时,都刻意地说和咱班某个女同学长得非常相像。自尊心使然,辛兰一心扑在学习上,对于大班长的暗示置若罔闻。而她的学习成绩也一直明列前茅。她排名虽仍在穆子健之后,但上差下差,也差不了几分。
男孩子是最有潜力的,到初三时候冷不丁地又冒出一个新手高居榜首,这让辛兰和穆子健都始料未及。好在辛兰还是稳居班级第二的位置,而穆子健则从第一名下降到第三名。对于穆子健成绩的下滑,辛兰是最幸灾乐祸的一个。她从未和穆子健探讨过任何一道题,见有后来居上者,居然不止一次地去和那个男孩研究数学题。以至于穆子健看她的眼神都复杂得让辛兰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整个初中时代,辛兰对穆子健都是排斥的。虽然初三后期辛兰感觉到穆子健已经很关注她了。但是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她觉得,对手永远就是敌人。所以对穆子健,她从不正视一眼。以至于多年以后穆子健搂辛兰在怀里指着她的鼻子说道:“清高、孤傲的小东西!当年还对我爱理不理的。”
其实真如穆子健所说。记得一次勤工俭学时,穆子健看见辛兰冻得瑟缩发抖,就曾经把他的衣服拿给辛兰穿。辛兰虽是御寒了,但也不领人家一份情。
穆子健说他这辈子最不应该碰到的人就是辛兰,否则以他的聪明才智,他会考上最好的大学。他坦言说从初三时他就开始暗恋辛兰,白天夜里,辛兰的影子老在他眼前晃,这让他全无心思去学习。辛兰说她也没求他去暗恋,是他自作多情。每每这时穆子健的眼神就会暗淡了许多,喜欢一个人哪有理由啊。也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上天注定的,谁也说不清楚在生命的某一阶段,人和人何以相逢。
穆子健在高考后给辛兰看的回忆录中写道:“真希望能有一个世外桃源,四周青山隐隐,绿水迢迢,草色青青,群芳艳艳。那里没有世俗偏见,没有名利纷争,他能够和心爱的女子相拥在蓝天下。任白云悠悠,和风习习。捧一卷《唐诗宋词》,走过千年的哀愁,徜徉于墨香的淡雅,看尽一树盛开的桃花”
青山不老因雪白头,绿水无忧因风皱面。每一段初恋都是那般美好,每一段情感都回不到从前。而往往留下的只有感慨万端
三线车就停在了辛兰家所在的小区,当乘务员喊着“金龙小区到站”的时候,辛兰方从回忆之中缓过神儿来。因为家里有婆婆在,辛兰连菜都不用买了。她径直来到小区院里上了楼。本来就贫血的她,因为刚给商雪梅输过血,她的体力还是有些不支。上到第三层,她就气喘吁吁了。无奈她只好停下来喘息一下。
在楼侧站了两分钟后,她刚想迈步接着爬楼梯,这时却听到了三楼一对夫妻的争吵。他们争吵的声音很大,以至于辛兰听得很真切。辛兰就是不想听,二人吵架的内容也灌进了她的耳朵里。
女的说:“你一天就在家里死糗,就不说出去琢磨挣点钱花?就是什么都不能干,还能登三轮呢。”
男的说:“听这意思你是嫌弃我了?当初你干啥去了?发昏了?你不知道我这手艺就冬天有活,夏天呆着啊?”
女的接着大声说道:“你还有理了呢?就冬天有活夏天就在家高高呆着了?一天你不是上网玩游戏就是聊天?就你这样的,还老吵着要我给你生个孩子,就是真生了,我都怀疑你能不能养活得起?靠你挣那两吊子,孩子都得跟着你要饭!”
男的没说话,但不一会儿就听见噼里啪啦地摔东西的声音。后来她又听见了女人的嘤嘤哭泣声,紧接着那个男的又开始咆哮道:“你***站一山望一山高,结婚不到半年你就开始嫌弃我了!你不有个小破班么?你神气什么啊?能过就过,不能过你就给老子滚!谁还稀罕你个破货!”
女人听了哭得更大声了,她一边哭一边数落着:“一提过日子嗑你就难受,你不就是一天得过且过,一个人吃饱全家都不饿么?我是破货?就你好?今天会同学,明天见网友的,你也不是什么好饼!”
两个人就这样吵得天翻地覆,都是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什么话最伤人就说什么。辛兰无心听下去了,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似乎吵闹是生活的调剂品。就像钱钟书的《围城》中写的那样:“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去。”人们往往都是这样的,没结婚之前把婚姻想得太过神圣和美好,一旦结了婚,涉及到柴米油盐,再浪漫的情感也经不起岁月的销蚀。然后过来人都会说婚姻是“围城”;是“鸟笼”;抑或是“坟墓”。有勇气的便执意往出走,被责任和义务所牵扯的,往往深陷其中。于是乎随着时间的推移,婚姻之内的男女,多是靠亲情来维系。爱情则早已成胃了各自的奢侈品。
辛兰这样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自家的防盗门前。她掏出钥匙刚想开门,门却突然被打开了。倘若不是她和门还保有一段距离,可能就会被撞得鼻青脸肿。出来的人恰恰是丈夫蒋诚挚。“你火急火燎地出去干什么?”辛兰带有三分不满地问。
“出去买酒,家里来客人了。你进去了别忘了和人打招呼!”蒋诚挚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蹬蹬地下楼去了。会是谁来了呢?辛兰在心里猜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