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5 鬼使神差

    周日下午,上海那边叶小燕还有一拨客人要沈军一起参与接待,沈军在江城办完事后便匆匆赶回了上海。
    送走沈军后,唐飞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一路向郊外行驶,居然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东山湖,晓月的新家附近。
    到达东山湖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从车里向外眺望,夕阳悬在藏青色的空中,给人视觉上的突兀,甚至有时觉得不是在飘飞而是下沉,因为涂抹了过重的色彩。深秋时节,天灰沉沉、雾蒙蒙的,暮色徐徐浸染过来,给秀丽的东山湖罩上了一层厚实的外套,山水都隐入了渐行渐浓的夜色中。不识东湖真面目,只缘暮色苍茫中。
    和晓月在上海君悦酒店一夜缠绵后,回到江城期间,唐飞发给过晓月好几个短信,晓月只是意兴阑珊地淡淡回了几个字,显然,她想冷却他们之间重燃的**火焰。跟以前相比,晓月发现唐飞不再像以前她在贵州时候那样接连不断的对她进行电话轰炸,然后伴之情意绵绵的情话……他已经懂得收敛自己的感情,也许,随着岁月的增长、职务的提升,他“成熟”了不少。
    晓月的新家在“东湖人家”小区,坐落在东山湖镇边上一个背山面湖的开放山谷里。这个小区全是连排别墅,一期当初主要是为了满足镇里农民的拆迁安置而开发的,二期是商品房对外公开销售。一年多前晓月购置此房的时候,由于东山湖位置整体对江城市区而言相对有些偏,直通市区的快速路还在改造中,配套不完善,价格还算便宜,只有六千多一平米。而到了今年,由于房价的持续走高,直通市区的快速路开通投入使用,东山湖周边的配套越来越成熟,水涨船高,晓月所在小区的联排别墅房价已经突破了一万大关。
    “东湖人家”小区的马路很宽,唐飞开车进去后随意地兜着圈子。鬼使神差般把车开到东山湖,又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晓月住的“东湖人家”小区,进入小区后又瞎兜着。唐飞暗暗自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知道晓月住这个小区,但不知道晓月住在哪一幢,他还没下决心是不是一定要去打搅晓月。
    很快,在一幢靠近小区景观河道的别墅前停车位上,他看到了晓月的那辆枣红色汽车,那熟悉的牌照号码。毫无疑问,晓月应住在这栋房子里。
    唐飞悄悄地把车子停在路边的一个公共停车场上,迟疑了下后慢慢散步过去。
    秋日的黄昏,微风拂面,他有了主意,想给晓月一个突然造访的惊喜。
    晓月那栋别墅的一楼亮着灯,透出温馨的暖色调。正是晚餐时间,周围一户人家厨房里飘出煎带鱼的香味,让唐飞突然感觉饿了,饥肠辘辘。他的眼前浮现出多年前晓月住在常家大院时候给特意给他做的美味佳肴,在皎洁的月光下他们一起品味着美酒……在荡气回肠的音乐中他们翩翩起舞……在温暖如春的房间内他们极尽的缠绵……
    想多了、想多了!他摔摔头,今天,兴许运气好,还能去她家能蹭上一餐美食!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了欢快的脚步。
    晓月别墅的一楼分布着厨房、餐厅和客厅,朝南的餐厅和客厅打通了连成一体对着马路。客厅落地窗上拉上了薄薄的里层白纱窗帘。站在马路上,唐飞抬头可以透过白纱隐隐约约张望到别墅客厅里的情形。
    客厅半开的玻璃窗里飘出一串男女的爽朗笑声,顺着笑声,唐飞远远地看到里面隐约有一男一女围着餐桌正面对面坐着吃饭。笑声中,那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晓月无疑!除了晓月的声音外,另外还夹杂着一个年轻男子的笑声。朦朦胧胧的灯光下,俩人一起吃着饭,一边兴高采烈地笑着、谈论着什么,气氛甚是温馨……
    马路边,别墅窗口下,唐飞顿时呆在那里,刚才还怀着一颗火热的心的,现在的他却好似掉进了冰窟里,心拨凉拨凉的。
    同时,他的内心又烧起了熊熊的嫉妒火焰,醋意满胸。他不明白,一周之前在上海,晓月告诉他她还单身,还跟他缠绵了一夜,但是现在却又跟一个小男人打得火热,她、她……真是太可恨了!
    他甚至有一股想冲上前去敲开门,责问晓月的冲动。但,细想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责问晓月呢?他们早已分手,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雨婷并且计划明年装修好新房后结婚。现在,他扪心自问,自己跟晓月又是什么关系呢?充其量,他只是她的一个前男友,一个藕断丝连的前男友,一个她生命中的过客……
    想到这里,唐飞变得万分的失落,带着一颗寂寥、破碎的心,缓缓踱步离开了晓月的房子。
    前面是座小木桥,桥下是无声的水,不流动。此时,因为无风,连细小的波纹都不曾有,一脸的麻木。路灯下,水清澈见底,偶尔有细小的鱼倏地闪过淡然的影子。远处,高高低低的黑色树枝影子向上面伸展着,以青铜色的天空做背景,透着一种原始的野性。时间好象丧失了记忆,突然间乱了脚步,随便在某一点停留下来,截取了片刻的不合时宜的景象,遗忘在喧嚣后面。
    他点燃了一支烟,袅袅烟雾中眼前这画面就这么和他静静地对视着,对视着,感染他的审美视觉,让他走近一种亘古的冷漠寂静里。一种百无聊赖的懒惰,反正是在瞬间都被定格在没有时间记忆的视野里。在这个秋日的黄昏,光线柔和得有些缠绵悱恻,也许一伸手,就可以揽出一片没有光的空间。这空间将会是什么样子呢?黑色的吗?没有尽头的那种?他觉得没有比无穷无尽更让人感到迷惑的了。
    有一群鸟帖着夕阳的身边飘过,留下几片轻羽黏附在血红的表面上。也许,痴情的鸟儿想让夕阳长着像他们一样的翅膀吧,远处漂浮的云在空中很零碎,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像静静地躺在河床上的几片慵懒的冰。就这么慢慢的看着,慢慢的,他的思绪不经意间飞到了这些云端,漂浮着,他心里原本那些沉重的思绪和许多无法言语表白的情节一点一点地飞散去,像天边那几尾遗落的羽毛,轻轻地飞作了太阳的翅膀。夜色在斜阳余霞的袅袅炊烟里渐渐的弥漫开来,不知不觉间与天地融为一体了。睁开眼时,已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所有快乐的忧苦的过往旧事,都已随那轮红日一起沉落在了天边的岁月里,只留下一缕轻轻浅浅的寂寥清烟,挽着思绪在无尽的苍穹里澄净回旋,净到容不得一粒埃尘,静到有一份莫名的孤独。夜风像一溪清冷的泉水从脚底流过,凉丝丝的流进了他的身体,轻盈了魂灵,迷蒙了双眼。
    天色已暗,该回家了!唐飞叹了口气,碾灭烟头,收拾好心情,缓缓往回走去。
    走过小桥,再次路过晓月别墅的时候,他发现晓月别墅一楼的灯熄灭了,房子里一片漆黑。
    他刚收拾好的心陡然又难受起来,胸口再次弥漫了强烈的醋意。他胡思乱想着,晓月和那个男生一定和以前他们在常家大院一样,一起品尝完美酒佳肴后,现在或许正拥抱着倒在沙发上,正极尽着浪漫与缠绵……
    想到这里,唐飞的心情变得无比低落和迷惘,内心变得无比沮丧和伤痛……
    他狠狠踢了一下路边的一个木桩,不料,一阵剧痛从脚趾急传上来,他不由得“啊”地惨叫了一声。原来这是一个外面包着坚硬混凝土的小区音箱,只不过外表装饰成了一个木桩。
    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他坐在草地上,脱下鞋袜,捧着脚趾查看伤口,正怨气万分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温柔又清脆的女声:
    “唐飞!你在这里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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