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出卖

    我来到门口。只见一群人正从下面上来。嘴里喊着,抓小偷,小偷在哪?还有人虚张声势地说,跑不了!
    我心里骂一句,你妈B的跑不了!正想出去,只见小磊嗖地蹿了出去。哎呀,我心里这个感动,本来是我想将众人引开的,没想他捷足先登,够义气够意思!众人见人影一闪,果然向小磊追了过去。因为众人是从下面上来,小磊慌不择路,从安全出口向楼上跑去。我心说,坏了,如果不想跳楼,上面哪有出路啊!这家伙惨啦,肯定让人来个瓮中捉鳖!
    却也没时间管他,泥菩萨过江,自身还难保呢。走廊里正好没什么人,我快步来到电梯间,故做从容。可以说,无论我内心多么紧张,外表总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时越紧张越显轻松,实际上自个心里也是怕得要死。也许这就是一个合格的坏蛋应有的素质吧。
    电梯好象知道我来了,恰好停下来,我忙闪进去。人不多,我低着头,假装想心事,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视着众人。这时我发现自己也犯了一个错误,电梯是向上运行的。在六楼停下来。我不得不出去。还好楼道里没什么人。但可以听到一阵阵喧哗从下面涌上来。很快我就从众多声音里捕捉到小磊凄惨的嚎叫声。本来我不想管他,相信人们不会因这点小事打死他。再说也真不是他偷的。可是那声音越来越大,揪得人心里要吐似的。我悄悄来到五楼,在餐厅的中央,聚着一群人,小磊正象一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冬天,人们都是穿着带铁板厚皮靴,每一脚都发出结实的响声。然后是小磊凄厉的叫声。
    不能说赌徒就没有人性。但赌确实可以让人丧失人性。或者说,和普通人相比,赌徒里没人性的人更多一些。而这几个最没人性的家伙大概都在这了,正在对小磊施暴。应当说,我是一个冷酷的人,生活的磨励早就将我的温柔怜悯甚至同情打磨得干干净净。挨顿打,受次羞辱,好象并不太在意。只要活着就好。可是就是我这样的铁石心肠不算是人的人,面对这样的残暴也是忍无可忍。
    “住手!!”我大喝一声,绝对象电视剧里的英雄,只是他们没我这么帅。
    “你们这群猪,有本来朝小爷来,就是小爷偷的!”我伸出中指,朝他们勾着。
    猪们还真听话,一个个穷凶极恶,咬牙切齿地扑过来,“妈的,小杂种,有种你别跑------”
    “妈的,不跑我是你大爷,跑我是你二大爷,”我扫一眼小磊,那家伙躺在地上,正吃惊地看着我,满脸都是血。我挥挥手,示意他快跑,可这家伙毫无反应,也许是打得太重了?不会那么娇气吧。咱们可没那命!人们围过来,我也顾不了他了,转身就跑,边跑边说,“过来呀过来,孙子们,过来呀------”
    最左边那间房是厕所。厕所窗外左侧有根下水管,专为疏通雨水用的。我站到窗台上,向左走两步,然后身子一歪,双手紧紧抓住水管。当那群猪从窗口露出猪头时,我早到地上了。我本来向大门跑,可是那群猪在窗口一通猪嚎,门口立刻有几个大汉过来,自动门也很快关上。不过。这些能难倒小爷?也不问问小爷叫什么,刘翔,要说跑,那可是天下第一!虽说彼刘翔非此刘翔,可跑起来,也绝对一流,看来名字真不是瞎起的。我将皮衣脱下来,跑到西面的围墙边,将皮衣搭上去,一个鱼跃,站在墙上,我向下面的人伸出中指,又做了一个胜利的V,然后就到了外面。
    为什么要将皮衣搭到墙上?一看你就没爬过墙头,那上面全是玻璃碴呀!
    到了外面,我的心就回到肚子里了。摸摸裤铛里的钱还在。这时,我敢打赌,除非动用全球定位卫星,要不,是找不到我的。泰山不是堆的,牛B不是吹的,就这么牛!咋着?
    我在路边吃了点东西,又去洗浴中心洗了个澡。本来不想找小姐,可看小姐拉生意也怪可怜的,就一块找了两个。大家千万不要骂我不要脸,我本就不是好人。再说,那天我什么也没做,身体虚得紧,只和她们说了会话。实话说,只有和她们在一起,我才不自卑。然后给她们小费,我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这也难怪,冬天,天黑得早。
    我给小磊打电话,“在哪?”
    “家。”他说。看来是没事了,我还担心他被送到派出所,那样恐怕又要用钱赎。并且,现在是年底,钱少不了,警察钱也紧,也要过年啊!
    “怎么样,没事吧?”我说。
    “------你在哪,快,快回来吧-----”他说,声音是有些异样的,可惜我没听出。
    如果听出来,会怎么?故事会不会改写?后来我反复地问过自己。答案是不能。最后的结局早就写好,所有的故事都已起程,一切都是宿命!
    我说,“好吧。”
    出了洗浴中心的门,我又给小辉打了一个电话。关机。多少天了,是在温柔乡里不愿回来,还是累残了。俗话说,温柔乡可是英雄冢。
    从外面看,家里的灯亮着,想到小磊一定象个受伤的小兽在舔着自己的伤口。我又跑回去,到附近的一家药店买了些治跌打伤的药和创可贴。再次回来,打开门-----
    我前脚刚迈进去。身子还在外面,头刚往前一探,这时猛然有一股大力,将我从后面一推。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人压在地上,双手背到了脑后。
    扭头一看,是警察。难怪手劲那么大,将我胳膊快弄断了,真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那叫一个狠。
    “翔哥,我-----对不起------我,我,-----害怕呀-----”小磊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看着我说。
    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快成包子了。鼻孔里还有血渍。眼更是肿得只剩一条缝。此刻泪水正从缝里流出来。
    我知道他是在懊悔出卖了我。可是我并不怪他。如果是我,也一定会出卖他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象我们这种没人管没人爱只能自生自灭的孩子,能照料好自己,就不错了,哪有能力去顾及别人。道德,良心对我们来讲就是狗屎一堆。
    我说,“起来,你起来,哭哭啼啼的,别娘们似的,啥大不了的,不就是拿点东西吗,又不是杀人放火,至于吗!”
    “可是,”一个警察接过话茬说,“你知道你惹得是谁吗?”
    屋里一共有四个警察。我问那个说话的警察,“谁呀?”
    那人却又露出厌恶的表情,好象和我说话就脏了他的嘴似的。
    “管他娘是谁,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我知道自己虚张声势,可是面对别人的轻蔑,我心里总是有过激的反应。明明是自卑,而又想自尊,但心里又特害怕,这种心态真是难以描述。而表现出来可能就是不知所云词不达意歇斯底里吧。
    “好啊,那就走吧。”另一个警察说。这是一个年长的警察。也许是四个人的头吧。
    我从刚才的羞恼中回过神来,忙满脸陪笑道,“不忙不忙,求您一件事行不行啊?”我当时那谄媚的样子,就快超过王刚演的和珅了。
    “别耍花样-----”
    我忙说,“没没,我想屙泡屎----您看-----”
    年长警察一挥手,另外两个将我松开。我钻到卫生间关上门。
    “小磊,给我拿点纸来。”一会我说,“多拿点。”
    小磊磨磨蹭蹭地递过一卷纸。我故意弄了一地。
    “好啦,走吧。”我对警察说。
    临出门的时候,我又对小磊说,“把纸收拾收拾。回家看你老娘吧。”
    “你小子,还挺会施展人。”年长的警察说。
    我笑笑。他们哪里会想到,我是偷偷将偷来的钱裹在手纸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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