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石云飞的记忆里,永远保留那纤细的、身穿鹅黄色背心的身影。那是盛万丽端着筲箕,去她们家的自留地里摘海椒。也许就是那一刻,盛万丽融进了石云飞的脑海,许多人常把爱挂在嘴边,有多少人真正懂得爱?
爱的粘附性极强,一旦融进血液中,你要想剥离,必将伤筋动骨。爱发自心灵,渴望付出,不思回报不计得失……也许那才是真爱。
一些嘴巴上说爱的人,只是眼睛溢进的错觉。只瞬间感觉貌美如花,而后日思夜想,最后用甜言蜜语达到了目的。这些人口中说的爱,也许就只是喜欢,就只是一道闪电,就那么一霎时闪亮,突然就永久的消失……
爱是永恒的思恋,喜欢只是**的满足。人们常说的:“得到的不珍惜,珍惜的得不到。”也许其中就蕴涵着这样的道理。
哪怕他说喜欢你爱你说的天花乱坠,可一旦得到了,就不将其为奇珍异宝似的珍惜,一旦满足了**,哪怕后者不及前者,便又会说出喜欢和爱的那些相同的话来,就如一件东西,喜欢是昙花一现,只有爱永恒。
二
石云飞觉得真爱难寻,许多人渴望真爱。可真爱不是说有就有的,也寻觅不来。真爱是油然之物,水到渠成,不受人为力量调控。男女老少,都有可能萌生真爱,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就有了的。
情感如涓涓细流,人性是润滑济,情感途径心灵滋生情愫,真爱就油然而生了。真爱的萌芽需情感培育,寻觅是寻觅不来的。如果一个人真心爱上了另一个人,他会不记得失,不思回报的难弃难舍的期待。
当他爱的人并不爱他而爱的是别人时,虽然心里痛苦,则不可能产生恨,只会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祝福,希望心爱的人幸福。如果有一天邀约相随离开,不说原因,也不说去哪里,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相随。
无论生活多么的艰辛,他也毫无怨言。如果梦想成真,后来因故分道扬镳,曾经的记忆将铭记在心底,终身难忘。
曾几何时,盛万丽如果接受了他的爱。石云飞绝对会真心待她,直至永远。
他和盛成秀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如今年岁大了,盛成秀精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她从无怨言。这给他拂留下了爱的种子,盛成秀心底是爱他的,这爱与男女之爱不同,但则比男女之爱更镂骨铭心。
三
谁说爱情自私,自私的根本不是爱情。只是以爱情为幌子的欲念,企图把别人的所有占为己有。
以真爱为幌子,实施占有别人拥有的一切为目的。如果真心相爱,当别人生活危难时,当俩人中只一人有活下来的机会时,谁会毫不犹豫的把生的机会留给别人?当人在走投无路连生的希望都没有了时,谁会毫不犹豫的鼎力相助?鼎力相助别人,留给自己的事灭顶之灾。
也许有人会问,谁还会一往无前?应该说有人会,真爱的人就会。石云飞认为,人间真爱,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摧毁的。
有多少人为了真爱会这样?曾经的石云飞有这种意识,如果盛万丽爱他,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那么做,只可惜盛万丽看不起他。而自己当时的思维和想法,如今也得不到印证。
当年石云飞去帮严进林种自留地,也不完全只是出于江湖义气。眼见严进林被政府羁押,自留地荒芜了,盛万丽的生活必然要受到影响。那时候的菜农,经济来源多半靠自留地的收入。
大人孩子要吃饭,日子自然就不好过。陈老五都在帮她,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观,那残存的爱驱使他,于是去了。他希望盛万丽过的好点,愿意帮她脱离困境,他知道会有流言蜚语,而他不在乎。
他对盛万丽是有点旧情难忘。盛成秀知道他曾经追求过,他去帮盛万丽,盛成秀从没有说什么。那时候也是在尽朋友的义务,他觉得陈老五都能做,自己没理由不去帮一把。那时已把她视为朋友的妻子,为了取暖把腿伸进同一个被窝。
她坐床上,他坐床边的板凳,虽然谈笑风生,心中则没非分之想,也没一丝邪念。晚间过夜,他住外间,她住里间,中间的门从来没有插过,俩人兄妹般的融洽。
说出这段经历,没有人相信,严进林就不相信。曾经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不可能没故事发生。事实却是如此,他把她当朋友的妻子,只望自己能帮助她过的好点。
其实他对盛万丽只是单相思,就这单相思也伴随了他一辈子。几十年了,心里还飘浮着那鹅黄色的身影,也许人最难忘的就是初恋,即使是单相思也如此。
四
如果哪一天,你爱恋的人来喊你,去一个地方,没有原因,也不告诉你去哪里,有多少人会毫不犹豫的上路?有多少人能做到?丈夫、妻子、儿子、女儿、资产、权力、一切荣华富贵全然不顾。对于情人,这无疑是最好的试金石。
那些贪图财产和美色的人,是不可能毫不犹豫陪你上路的。以前如果盛万丽愿意,随时随地来找他,石云飞都会随她而去。
如今已是一把年纪的人,滋生爱恋的岁月已成过眼云烟。如果盛万丽再来找他,让他一同离开这里,他可能得考虑了。那曾经讥笑他的笑声,也许会阻止他的脚步。关键的还是他如今,已经有了维系生活的离不开的亲情。
如果如今她有困难,他还是可以帮她,如果要他和她一起过日子,也许他会犹豫。
来到石云情家,石云飞感觉盛成秀有些不高兴,他没搭理她。前些年效益不好,他在盛成秀的心目中,已经成了微不足道的人。曾几何时连盛成美也讥讽他说:
“想离婚你就各人走,有本事把两件衣服儿一提,随便你去哪里,没得哪个留你,也没得哪个来找你,你敢这样走吗?”
这些年生意好了,石云飞也感觉的出盛成秀对他的态度变了,说话不再那么尖酸刻薄。
工厂效益好,工人工资大幅度增加,盛成秀对他的生活也逐渐关怀备至。
无论何时何地,盛成秀都会主动的拂去他衣裳上的尘埃,时不时的提醒他勤换衣服,时常叮嘱他注重身体健康。
石云飞曾经对盛月桥重男轻女的做法颇有微词,每当说及此事,石云情总说那些事情也怪不得父亲。说那时条件差、说很多家庭都缺吃少穿、说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她们的父亲、说儿女不言父母功过、说事情过去恁么多年了,说她们也还是长大了、说父母或多或少也还是付出了心血的……石云情都不计较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盛月桥的后代都来了,他亲手准备了几样菜,无非是烧白、夹沙、糯米园子之类的老辈人嫁女娶媳妇才能在席上见到的菜。
盛成楷一见说:“现在哪个还吃这个东西哟?”盛月桥说:“不吃别拈,又不是给你做的。”陈美玺瞪他一眼说:“你不说话哪个把你当哑巴卖了呀。”石云情说:“爸爸越活越硬朗了。”看的出来,盛月桥精神瞿乐。
石云情继续说“老汉呀,成了我的帮手了,什么事都做,真没有想到,父亲会变成如今这样子。”石云情的声音里流露着喜悦。盛月桥说:“大家慢慢吃,年饭要越吃的久越好。”
午夜的钟声响了,外面响起惊天动地的鞭炮声,一股强烈的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