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政府文件明文规定,农转非人员自办企业,可以划拨土地修建生产经营场地。可当权者就是不划地给你,你有什么办法?难道搬起石头去砸天?石云飞很有些不服气,凭什么要送五十万给他才划拨土地?石云飞想不明白。那说话的中年人,是国土局的局长,是严有鱼的手下?严有鱼恁大岁数了?怎么还不退休?局长还听命于他。
局长对石云飞说研究研究,隔了几天,石云飞和盛成秀又去国土局,一个姓刘的副局长爱理不理的说:“划拨土地的事,我们研究过了,重庆市没执行过,没有先例。”
石云飞无可奈何的说:“六十四号令不是说可以自建住房么,你就划一块地让我们自建住房,楼上住人,楼下做生产经营场地。”刘局长说:“你们的住房不属于拆迁范围。”盛成秀说:“我们到市国土资源局去问了的,市国土局的人说政府既然有文件就要按文件执行,可你们欺上瞒下的说不执行?权力在你手头,你不执行老百姓也只有干瞪眼!”
那局长对石云飞说:“不是我们不划地给你,而实在是我们没有多余的土地,如果你实在要,只有花钱买。”石云飞小声问刘局长:“多少钱一亩?”刘局长也压低了声音说:“五十万,两亩一百万。”石云飞正想问买地找谁联系。
盛成秀则大声说:“你不划土地,我去告你们。”严有鱼从里间屋冲出来说:“不划就不划,你要告就去告,没的哪个怕你。”石云飞看严有鱼怒气冲天的样子,不好再问刘局长,知道划地的事情已经无希望了。心里很不是味,现在的政府到底怎么啦?
一直到最后,石云飞都没有弄明白,是严有鱼故意刁难,还是嘉陵江开发公司想利用土地捞取钱财?他不知道这是严有鱼在利用权力为儿子谋取利益,石老奇说严有鱼利用土地为儿子积累原始资金。
石云飞想?也许石老奇的熟人是通过刘局长,如果把五十万块钱送过去,说不定土地已经下来了。可他实在不愿意也不甘心,政府有文件规定,可当权的不按文件规定办事,你有什么办法?他不想放弃,还想争取。
有一件事情他始终没弄明白,严有鱼早该超过了退休年龄,怎么还在国土局,怎么国土局还是他说了算?几十年前当公社党委书记,后来听说当区委书记了,再后来听说去了市里,现在怎么还在国土局?难道书记可以不退休?他弄不明白。
二
农转非了,石云飞已经不是村民而是市民了。没有资格继续占用荔枝村的厂房,必须及时搬迁。村里已经给企业送来了搬迁通知,石云飞真是一筹莫展,便提笔给市长和市委书记写信,心想市委书记和市长熟知政策,划不划拨土地总会给个答复,政府如果真没执行这一条,企业也好另打主意,想办法。谁知连续写了几百封信,全是泥牛入海没丁点回音。
一日,石云来摧企业搬迁,石云飞正在给区长和市长写信,石云来说:“没得用得,随便你怎么写,人家理都不理你。现在的很多事情都很难说。政策是好了,可执行政策的人还是那些人,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你知道这次征地是怎么一回事吗?严有鱼为了给儿子弄来巨额财富,通过他盘根错节的关系,把那一片土地圈操纵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早年严有鱼当公社党委书记时,提拔了许多的手下,如今区里市里都有他的关系。如今当干部的,正直的不找钱,找了钱的难说正直。许多的人都知道靠山吃山的道理。土地就是金钱,开发房地产,就像贩卖海洛因一样,一本万利。只要有人有门路,一个项目在手,一分资金不出,只和别人合作开发,那钱就像涨大水似的铺天盖地而来,你想不发财都不行。
据说严老大,严有鱼通过银行贷来款,弄来土地的使用权,转手给开发商,就换来几千万的资金。当干部的只要想弄钱,给自己和自己的亲属弄,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些人谁也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一般老百姓检举揭发没人理会,弄不好你还会有性命之忧。我看这信你就别写了,去什么地方去租一块土地吧。”
石云飞说:“你知道严有鱼非法占用耕地,为什么不去举报?”石云来说:“严有鱼常说,天是**的天,地是**的地,我就是**,谁能奈我何?他当了几十年的书记,上级下级,不知道有多少特殊关系,你能耐他何?”
石云飞不甘心的说:“政府文件明文规定,农转非可以划拨土地,划不划拨土地也该说句实话。”石云来说:“不相信你就继续写信,看有没有人理你!”
给市政府和区政府写信不见回音,荔枝村限期要石云飞搬迁。石老奇带来一位背微驼的五十余岁的人,对石云飞说,此人是新桥地区赫赫有名的徐弯背,才从监狱放出来,以前在新桥地区没人敢和他踩左踩右的。
他曾经对严老大有恩,请他出面,严老大有可能划拨土地。石云飞知道这个徐弯背,文化大革命时,他是新桥的地头蛇,因斗殴致人死亡被判了死缓。石云飞曾因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去参加了公审大会接受教育。
三
几个人来到嘉陵流星小区,这是一个刚竣工不久的高级住宅区,还没有多少住户。进小区被几个大汉拦住,一人问:“你们干啥子?”徐弯背回答说:“找严进森!”那人疑惑的说:“你们来找严总经理?有啥子事?要找去办公室,谁让你们进来瞎闯的。”
徐弯背说:“我和你们严老大熟,不信你打个电话问问。”大汉中的一人说道:“这个人我认识,才从山上下来的,前几天我陪老大去见过他。”几个人让了道,那认识徐弯背的人说:“我们老大在售楼部开会,你们这样进不去的,我带你们去。”
正走着,突然有人招呼徐弯背道:“耶!你那阵出来的?”徐弯背说:“才几天,听说你当大老板了,还准备来拜访你呢。”打招呼的是两位路人,一大汉笑脸相迎。大汉虎背熊腰,走路虎虎生风。另一人文质彬彬,有些秀气。
大汉说:“啥子大老板哦,杀猪的,弄得到几个零花钱。”说话打哈哈,满脸堆着笑。徐弯背说:“你们去哪里来?”
大汉说:“去找了严老大,我们这碗饭,原本是个下力活路,也弄不来几个钱,现在政府提倡机器屠宰,生意肯定要好做些,连大老板也来抢我们的饭碗。我手下几个弟兄和严老大的兄弟发生摩擦,误伤了别人,人家去法院把我们告了,严老大可能还要找我的麻烦,王法官和严老大熟,想让他调解调解……”
他向那文质彬彬的人歪了下头说:“这就是王法官,区法院的,叫王建君。”王建君只冷眼扫了随行的人几眼,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售楼部外,十几个黑衣大汉到处游走。见领路的人问到:“小三,领的哪个来?”小三回答说:“老板的熟人。”进得楼来,小三说:“你们等会,我去找老板。”
几个人楼外等着,楼里传出一个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对于这个项目,我们要不惜手段的竞争到手,你们算一算,全市每天销售多少猪肉,以后全部集中机器屠宰,全市就只有我们一家。
到那时候,政府不可能来限制价格,全由自己说了算,现在市场上的三线肉两元多点,以后我们最少定价二十元,说不定还高,猪肉这个东西,每天市民都要消费,每天销售多少?起码上千万斤,每斤增加四五元,那可是纯利润啊,每天就是几千万的纯收入,你们算算一年是多少?绝对不比老大的房地产逊色。
老板娘,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办,杀猪匠是农村来的,可以先礼后兵,即使把他搞翘辫子了,花个百十万也科得平,机器屠宰这个项目,我们是志在必得。”
另一个人的声音说:“不到万不得已别那么做,最好让他知难而退。”一个声音说:“老大你放心,这个事情我一定给二哥办巴适。”里面的声音小了,三三两两有人出来了,小三出来领几个人进去。
屋里只剩严老大严老二和几个黑衣大汉。严老大叫严进森,严老二叫严进华,很少有人知道兄弟俩的名字,社会上的人只知道严老大严老二,名字几乎被人遗忘了。
严老大中等身材,人精瘦,长脸高颧骨。严老二个子不高,也和他哥一样不长肉。小时候患鸡胸,有严重的气管炎,老远就能听见唏哩呼噜喘气的声音。
看见徐弯背进来,严老大先打招呼,一脸的笑容说:“老朋友来了,找我啥子事哟?”徐弯背说:“小事情,我有个朋友,想找你划亩把地出来。”严老大一眼看见石云飞说:“你是想给他弄地呀?好说呵,看在你的面子上,拿五十万来,我给他一亩就是了。”
徐弯背说:“严总说笑了,他小本生意,那来的五十万呵。”严老大对徐弯背说:“老哥子呵,我喊你大哥,本来整点地给他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一切都要讲钱呀,看在你我是老交情,我少要五万,你让他拿四十五万来。”
徐弯背说:“四十五万也太高了。”严老大还是笑嘻嘻的说:“老哥子呵,我是让够了情面的哦,少五万元钱呵,你一辈子挣得来几个五万?你别不领情哦,说实话,你也老了,虽然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你们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你还是别强出头的好,他愿意我还是照我说的给他,他不愿意也就算了。”
徐弯背愣在那里,严老大讲话还是面带笑容,严老二凑在严老大耳朵边说了几句什么,严老大还是笑嘻嘻的说:“再不然这样,听说杀猪匠是你的狱友,你去告诉他别和我争屠宰场,他要钱我可以给他五百万。你把这件事情办成了,一亩土地我送给你,另外还送你一百万现金。”
严老二说:“你要人我这里有,三五百人随你挑选。”严老大说:“带恁么多人去做啥子?又不是去解放台湾。”徐弯背说:“事情我可以去说一说。不过科不科得平就难说了。”严老大说:“我等你的消息,事情办成了我绝不食言。”
严老二对一精瘦的年轻人说:“老板娘,虽然这个事情拜托徐弯背了,你还是去帮他一把。必要的时候,你晓得该啷格办晒。反正不惜代价,也要把这个事情摆平。”老板娘向几个年轻人一摆头,说:“走!”徐弯背说:“兄弟别忙,还是让我先去探探口风来。”老板娘说:“好!明天我在新桥茶园等你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