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
    金宝俞急冲冲赶来，把石云飞叫上汽车，上车才见车上坐着扬萧平。[]金宝俞说：“我们去常仁舟的厂里看看。”汽车开进了重庆三星冶金机械厂，石云飞陪着金宝俞和扬萧平在车间里溜了一圈。常仁舟不在，工人们各自忙碌着，一辆东风长货车装载着六台减速机正往厂外开。
    金宝俞问说：“师傅开去哪里？”司机探出头来说：“去秦皇岛。”金宝俞问：“就这几台？”司机说：“总共六十台。”金宝俞又问：“常仁舟呢？”司机答：“随前面的车去秦皇岛了。”
    金宝俞对扬萧平说：“你看常仁舟才出来几个月，就是这笔六十台的生意，销售收入就是百多万元，利润起码有四五十万，一笔生意他娃就搞肥了，你还不愿意出来。”
    扬萧平说：“搞模具还是没得机械制造来得快。”金宝俞说：“你不是说一副模具好几万么？”扬萧平说：“像那样的模具有好多嗳？”金宝俞说：“常仁舟还是很能干的。”
    门口的一个工人接口说：“能干格屁！他是厂长，他从厂里出来就把业务带出来了，这是我们厂的老关系，业务人员和他熟识，不知道他耍了什么手段，很多老关系业务都跟着他来了这里。现在和我们厂竞争，厂里哪里争得赢他，国营企业又不敢像他那样，大把大把的给业务费给回扣，业务员当然把减速机拿给他做了哟。”
    金宝俞问说：“你是减速机厂的？”那工人说：“是啊，厂长把业务拿起走了，减速机厂快垮台了，在这里干活的，很多都是我们厂里来的人。厂里没有活干了，发工资都很艰难。我们反正是做活路，哪点儿做都一样。许多人都办了停薪留职，出来帮常厂长干活路了。后来厂里察觉了，不再办理停薪留职，工人哪里找不到，只要有业务，随便哪里都找得到做事情的人。”
    扬萧平问说：“你们厂里那么好的设备，莫必然还竞争不赢他？”
    二
    看着车间里仅有的几台设备，扬萧平有些不相信工人说的话。“产品质量，检测手段，工作进度……也无法和减速机厂相提并论，如何减速机厂还竞争不赢他呢？”
    金宝俞说：“枉助你还在当车间主任，现在的事情你还懂不起？哪怕你的东西好，价格也便宜，人家就是不得买你的，他那点的东西不怎么样，人家就要往他那里跑，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贪图业务费，贪图回扣吗？哪个给的回扣多，业务费舍得拿，就把业务拿给哪个做，有好多人在管质量好不好哟，只要拿回去勉强用得。”
    几个人边吹牛边往外走，扬萧平问石云飞道：“常仁舟承包这个厂一年要交多少钱？”石云飞说：“厂房是村里投资兴建的，企业属于村级集体企业……”金宝玉俞道：“啷格是村级集体企业呢？”
    石云飞说：“现在的企业，都是以村集体的名义办理的营业执照。这样企业在外面好办事情，也没得好多人来找麻烦。”扬萧平说：“一年上交多少承包费？”
    石云飞说：“交钱是按村里投资多少来定的，村里为常仁舟修了五百多平方米的厂房，花了七万多元钱，村里头年收三万，二年三万五，三年四年五年都交五万元。”金宝俞说：“你不是给了他二十五万块钱么，他一年交你多少钱？”
    石云飞说：“第一年四万……”金宝俞说：“二十五万的利息一年都有六万元，你利息都没有收回来，我看你划不着……”石云飞说：“第二年就多点五万，第三年六万，四年和五年都交七万元。”扬萧平说：“你不是赚了哟？”
    金宝俞说：“赚个屁，五年总共收款二十九万元，你不会算账吗，现在银行利息一分五，私人借款随便啷格要二分，二十五万的利息算二分，每年利息也是六万，五六三十，五年光利息就是三十万，他石云飞赚了好多钱，常仁舟真遇到好人了。”石云飞说：“他对我说了，五年以后他还要承包，那时候不就赚钱了么？”
    金宝俞说：“听他吹，尿罐都要飞。五年以后他翅膀长硬了，还不晓得自己飞。还有恁么傻，还会把钱送给你，枕头垫高点等到起嘛。”石云飞说：“合同都签了，人家也做了恁么几个月了，还有后悔药卖么？吃得亏，打得堆，也许他不会像你说的那样的。”
    几个人边走边吹来到食店，要了几样下酒菜，石云飞要了一瓶江津白酒，扬萧平说：“不喝不喝，我是不会喝酒的。”金宝俞说：“喝瓶啤酒。”扬萧平：“啤酒我也不要。”
    金宝俞要了一瓶啤酒，石云飞拿起碗来倒了一碗说：“你不喝算了，我和金宝俞俩人喝。”见石云飞倒出满满一碗，扬萧平拿起酒瓶，倒了点江津白酒在碗里说：“那上我也少喝点。”
    金宝俞喝酒总是要和大家碰一下，他举起瓶子与扬萧平石云飞逐次碰过杯，说：“来来来，喝喝喝。”三人边喝酒一边又聊起来。金宝俞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总是怂恿扬萧平，劝他办理停薪留职出来承包企业，扬萧平瞻前顾后的，以各种理由推诿。
    三
    见金宝俞对扬萧平的事情，这么尽心竭力。想这些年金宝俞给自己，也确实帮了不少忙。于是对扬萧平说道：“你停薪留职出来，我还是像常仁舟一样，给你提供一个能让你施展才华的平台，让你像常仁舟一样的当老板不好么。”
    扬萧平说：“你不了解，我是做模具的，出来可要现找业务，如果没有业务，别说当老板找钱，搞得不好吃饭都成问题。”石云飞说：“你莫担心那么多，你如果真的愿意停薪留职出来，我可以保证你吃饭不成问题。你如果出来搞得好，就照常仁舟那样交点钱给我，如果搞得不好，上交的费用我全都给你免了，如果亏了本，我每个月付给你三百元钱拿去吃饭，你看如何？”
    扬萧平没有开腔，金宝俞说：“这下你还怕啥子哟？一般工人的工资，有几个每月找得到三百元钱的？人家给你扎起，你还怕啥子？各人停薪留职出来晒，搞得好就搞，搞不好各人回去，对你毫发无损。”扬萧平说：“我还是得回去商量商量。”
    金宝俞说：“哪个像你这样的哟，做事情瞻前顾后的。”石云飞一碗酒喝完了，拿起瓶子又倒了满满一碗，扬萧平见石云飞又倒了一碗，主动把酒瓶拿起来，倒出里面不多的一点余酒说：“我还是再喝一点。”金宝俞说：“你喝那点酒人家石云飞沁都沁得完。”
    扬萧平说：“我那能和他比。”他对石云飞说：“我那里有一台铣床，你要不要嘛？”金宝俞说：“那不是建机厂的宫书强要了的么？你啷格又把它介绍给石云飞？”扬萧平说：“如果我出来做，那台铣床正用得着。”金宝俞说：“宫书强问起你朗格说？”杨萧平说：“他又没有拿钱，我就说别人不卖了。”
    金宝俞说：“石云飞把铣床买回来？你如果不来了，人家把铣床拿来做啥子？烧起吃呀？”扬萧平说：“那台铣床买来不得吃亏，我不来随便啷格也卖得脱。”石云飞问他道：“好多钱？”扬萧平说：“一万四千块钱。”石云飞说：“不能少点？”
    金宝俞说道：“价钱是宫书强去说好了的，你不要人家肯定要。”石云飞说：“那好，我要了，你不来我就拿给常仁舟用。”三人又闲扯了一阵，便分手了，临走扬萧平也没有决定，来不来石云飞这里当老板。
    扬萧平来与不来，石云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为了企业生存发展，他和盛成秀商量，去买了一台新的C616车床回来。企业的钱始终是在银行账面上的，如果不取点出来存放在身边，盛成秀多少有些不甘心，终还是想方设法的去取了十余万元，以子女的名义分散存在各处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