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
    这是一个寻常的星期六，石云飞要浇铸几件重庆港机厂的浮吊蜗轮，每一件近一吨重，全厂所有的人都得上场协助浇铸。三个地炉子燃着熊熊的大火，鼓风机吹出的火苗由蓝色变成银白色，铁模具放在炉子边，如果没有人照看，几分钟就会被银白的火苗融化。
    石云飞俨然成了指挥员，没有行车，没有吊装设备，这是一种近似原始的劳动操作，全厂工人总动员，八个人抬一个抬包，每个抬包里装三百五十公斤熔化了的铜水，连盛成秀也得上去抬抬包。“预备起……倒！”
    石云飞一声令下，人们从三个方向往模型里浇铸铜水，石云飞密切关注浇铸的人们。“倒大点！倒大点！用最快的速度把铜水倒进去。好！好！好！……”见各个冒口的铜水都冒上来了，石云飞忙叫大家停止浇铸。石云飞说：“行了！行了！水都不用补了，待一会儿把浇铸成型的铜蜗轮取出来，准备浇铸第二件。”
    汗流浃背的人们稍松了一口气，盛成秀对石云飞说：“今天礼拜六，还要去儿童体校接石愿缘。”石云飞说：“今天恁么忙，哪得时间去接他。”
    盛成秀说：“学校规定今天去，如果不去接，就还要等两个礼拜，我想见他。”魏翔塔来提货，小铜套已经装上车了，闻声说：“我去帮你们接他回来。”盛成秀说道：“那啷格要得哟？”魏翔塔说：“啷格要不得哟，今天小猛没有来，我一个人晏点回去没得啥子。”
    石云飞说：“那就麻烦你罗。”魏翔塔说：“都是老朋友了，还麻烦啥子哦。”魏师傅开车去接石愿缘了，石云飞指挥人们准备浇铸第二件大蜗轮。
    二
    人们刚把第二个铜蜗轮浇铸完，魏翔塔的车子就回来了。石愿缘下车就喊着说：“你把我拉到哪里来了哦？”魏翔塔说：“哪里来了，这不是你们家的厂么？”石愿缘说：“我们家没厂。”魏翔塔说：“你这个小孩真调皮。”石愿缘说：“莫必你不是警察？”
    魏翔塔说：“你格娃儿装莽，我不是经常送你去学校的魏伯伯么？”石愿缘说：“那为什么先号你要说你是便衣警察？”魏翔塔说：“那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说。”石愿缘说：“可你也没有反对呀？”
    孩子哭着说：“遭了，你们是坏人……”魏翔塔对石云飞说：“我去学校，娃儿都走光了，只剩他一人。老师问我接谁？我说接他。老师问我他叫什么名字，我说叫石愿缘，老师问孩子认不认识我，孩子说认识，说我是便衣警察。”盛成秀走上去，想搂抱石愿缘，口里说道：“幺儿，你怎么啦？”
    石愿缘说：“你别叫我，我不认识你？”石云飞问道：“你啷格啦？”石愿缘哭着喊道：“你们是坏人！是人贩子！”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盛成秀注意观察孩子，她看不出这蓄着运动员发式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忧心忡忡地说：“糟啦，头次石愿缘参加比赛，我听他说他们学校有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孩子，名字也相同，这恐怕就是那个孩子。”
    三
    盛成秀的忧心成了事实，回家心切的石愿缘，在儿童体校门口等人来接他。突然来了一位警察，那警察见着石愿缘就说：“你叫石愿缘吗？”石愿缘说：“我不认识你！”那警察说：“我认识你呀！你爸爸叫我来接你。”
    一个老师过来，警察拿出一个本本给老师看，老师对石愿缘说：“他真是警察，你去吧。”魏师傅去的时候。儿童体校里就只剩这个石愿缘了，魏师傅见过他，哪里知道这其中有错。盛成秀想了想问石愿缘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石愿缘说：“女孩！啷格嘛？”盛成秀说：“你想解手吗？”石愿缘说：“正想呢。”盛成秀说：“走吧，我带你去。”从厕所出来，盛成秀对石云飞说：“糟啦，真的搞错啦，啷格办？”
    石云飞问孩子道：“你叫石愿缘？”孩子说：“是又啷格嘛？”石云飞又问道：“你的家在哪里住？”小孩说：“你们是坏人，我不告诉你。”石云飞说：“我们不是坏人，我们送你回家去。”小孩说：“哼！你们是坏人！是人贩子！我爸爸会来抓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