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天气热，少喝点酒。一个人四两如何？”石云飞对尤殊光说。尤殊光惊讶地道：“天气热你还喝四两，天气凉快你要喝好多哟？”石云飞说：“看是哪些人，业务单位的人来了，不得不喝呀。”尤殊光说：“你的酒量变大了。”石云飞说：“喝酒醉的时间多了，酒量自然就大了。”
    冷元平接替了石云飞的会计工作，石云飞去税务局的日子少了，许久没和尤殊光见面了。石云飞总是把相熟的人当成朋友，朋友见朋友，吃顿饭喝点酒不算什么，石云飞的人情世故应该说多少有些长进了。
    石云飞热情邀请，尤殊光推托不进餐馆。石云飞说：“我又不求你办啥子事情，吃顿饭就巴起了么？”小刘见推脱不掉，于是说：“那就快一点，简单一点。”
    石云飞说天气热少喝点都喝四两，尤殊光很是佩服他的酒量。不见其他人来相随，不禁问说：“不是还有人和你打伙么，怎么老板只是你一个人?”
    石云飞说：“刚出来的时候，鲁光礼和姜有恒把我叫到凤鸣山去。先是说几个人打伙搞。我想我这人书读得少，对机械制造配件加工，可以说一窍不通，铸造翻砂也只是半罐水，能有几个人打伙哪里不好？可我没有想到，他们几个人，根本就没存心和我打伙做生意。我这人也真笨，不该一去就把自己的钱和材料投进去。”尤殊光说：“鲁光礼给严进林说你在凤鸣山是赚了钱的。”
    石云飞说：“过了身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了，不过你可以算一笔账，我在凤鸣山两个月，收入也仅只有二三万元，离开时给了程崇栾二万一千元，不晓得这钱我从哪里赚起来。”尤殊光问道：“鲁光礼喊你去的？”
    石云飞说：“还有姜有恒，你不晓得，才去的时候，姜有恒把我简直恭如上宾。每天送我回家，随便好晚好深夜，总是把我送拢屋才离开。”尤殊光说：“也许那时别人就在拴绳子套你了。”
    石云飞说：“我这人是以朋友交情为重，哪晓得我去了他们一个两个的全爬起来跑了。”尤殊光说：“后来听说你不是在和周胜打伙么，现在他也走了？”
    石云飞说：“你莫说周胜。今年上半年，我还给他送了几个月的工资去。前段时间重庆凯旋标准件厂的王克忠，来和我核对账目，我发觉少了一万五千元钱。结果一查，才发觉是周胜把钱转起走了。我去问周胜是啷格一回事，他说钱是他拿去用了的。我对他说算了，我也不再和你打伙了，你也不用再来帮我跑业务，你拿去的钱就算了，如果我要想找你要钱，打官司你也得还我。”
    尤殊光说：“他就只用了你这点钱？”石云飞道：“哪里哟！我还给他买了一套家具，一套组合音箱，还买了一台冰箱，合起来也是一万多块。”尤殊光说：“你这个人的钱太好弄了。”石云飞说：“我想大家都是朋友，一个人做事情总应当对得起朋友才是。”
    尤殊光道：“可他并没有把你当朋友。”石云飞说：“算了，不提了。总的说来他还是帮我跑了不少业务，只不过他的手太狠了点而已。”尤殊光说：“你这个人真的太老实了。”
    二
    酒喝完了，石云飞说：“还整点不？”尤殊光道：“今天我真的还有事情。”石云飞问道：“你有啥子事情嘛？”尤殊光说：“我要到小龙坎去，艾远路在那里等我。”
    石云飞问道：“有啥子事嘛？”尤殊光说：“老艾说他有一批铜件要找个地方做。”石云飞道：“你就让他拿到我这里来做晒。”尤殊光说：“耶，硬是哎。”石云飞说：“那快点吃，最好你今天就把他约来谈谈。”
    说起艾远路石云飞认识，几年前和严进林合伙时，鲁光礼曾叫他来上车床车加工过铜蜗轮。
    下午，尤殊光和艾远路带着一位叫金宝俞的人来了。艾远路一见石云飞就说：“熟人！熟人！”他对尤殊光说道：“我说认得到嘛。”
    尤殊光问说：“你们啷格认识的？”艾远路说：“他在那边的时候，我去帮他们车过铜蜗轮。”
    双方作了介绍，来人叫金宝俞。石云飞给金宝俞的印象不好，觉得这个人不像个老板，他有些看不起他。
    在金宝俞眼里，这个叫石云飞的，长头发乱七八糟，一身衣服不干不净邋邋遢遢，脚上穿的也只是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上身的衣服敞开着，仔细看才发觉衣服上没有一颗扣子。
    金宝俞觉得，这个家伙肯定不逗老婆喜欢，不然衣服上是不会没有扣子的。
    金宝俞不想把铜件业务拿给石云飞做，可当着尤殊光和艾远路，又不好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只随口问道：“鲁光礼的铜件业务在你这里做没有？他做的地方我可是不去的。”石云飞说：“鲁光礼的东西在大烟杆那里做的多，很久没拿东西给我们做了。”金宝俞说：“财务科有账，我查得到的。”
    这个年代办事，吃饭喝酒是免不了的。石云飞找了个酒店，随便炒了两个菜，大家欢欢喜喜的喝了几杯。临走金宝俞说：“你明天到我们生产科来，把价格呀质量呀谈一下，只要科长没得啥子意见，我的东西可以拿点给你做。”
    第二天，石云飞来到专用机床制造总厂，这是原来的机床厂和另外一个厂合并后组建的新厂。金宝俞接替了鲁光礼的工作。金宝俞说：鲁光礼、艾远路和他，曾在一个部队当兵，是战友。
    这些年跑外协的工作很吃香，金宝俞接手后，鲁光礼去找过他，说可以把金宝俞的业务全包了，这一句话让金宝俞很反感，心知鲁光礼是想借他的手捞油水。
    艾远路也知道外协工作是个肥缺，稍稍用点心思，就有可能弄来钞票，因此主动帮助金宝俞联系生产厂家。这些都是石云飞后来从金宝俞嘴里知道的。
    一位身材颀长，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接待了石云飞。金宝玉介绍说：“这是盛鹏盛科长。”盛科长找来一张图纸问道：“像这种铜套多少钱一公斤？”机床厂的铜件，石云飞已经做过几年了，他们对产品材质要求并不高，虽然现在市面上的价格每公斤在二十五元左右，可实际上十**元一公斤就约有微利，于是回答说：“十九如何？”
    盛科长说：“价格还可以。”他转脸对金宝俞说：“你就让他做点试试看。”金宝俞随手抓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尺寸说：“你照这个尺寸做十件吧。”盛科长说：“你就做二十件，没大问题以后就在你这里定一个点。”
    三
    几天以后，金宝俞来察看铜配件的生产进度，石云飞和盛成秀没去工厂，工人把金宝俞引到堆屋来了。石云飞一家人正在吃饭。冬晚菜稀饭咸菜豆腐乳。石云飞有些意外地说：“你看，不知道你来，菜都没得。”
    金宝俞挥舞着筷子说道：“咸菜豆腐乳好得很，我就喜欢吃豆腐乳。”说完话大口吞咽食物，一点不觉陌生，好似常来常往的熟客。盛成秀心里暗想：“这个人还好待承。”
    金宝俞对石云飞家新修的房子颇为赞叹，说起现在找钱容易，农民的日子好上了天。叫石云飞尽快把二十件铜件加工完，说他今天是去尤牧华那里去下模型计划。
    说这批铜套做完，他马上就可以投第二批计划。金宝俞说：“你不晓得，尤牧华大方得很。现在不是在预订明年的挂历了么，尤牧华抱了很大一包挂历来生产科。走进办公室就挨着发，一人发一份，真的大方极了。”    石云飞知道一副挂历标价只十几元，这么一点小小的举动，就引得金宝俞感叹。他觉得自己，以后在各方面都得注意些。千万不能让别人以为自己小气。从金宝俞的言谈中，石云飞也顿时领悟，也思考起自己以后该当怎么做来。
    第一批二十件铜件加工完毕，石云飞没有想到，盛科长看了送去的铜套后，给金宝玉建议，结算价格按每公斤二十二元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