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
石云缘不见了,好几天不见她的影子。 盛月桥起始不以为然,没有户口粮食关系,你能跑到哪里去?然而找遍了荔枝村,也不见人影。连石云飞也不见了踪影。
这下盛月桥确信,两个砍脑壳的跑了。盛月桥对盛成厚说:“喊你把俩人抓来关起你不干,这下子俩人跑求了啷格办?”盛成厚说:“要跑我有啥子法,只有找到他俩人再说了。张泽学的婚事我看就算求了。”盛月桥:“你说得轻巧,我收了别人七百块钱的盒礼,莫必还要我退回去?”
盛成厚说:“那你说啷格办?”盛月桥说:“那个跑了就让这个顶缸。”盛成厚问道:“哪个顶缸?”盛月桥说道:“还有哪个,石云情晒。”盛成厚说:“要得个铲铲。”盛月桥说道:“你说啷格要不得?”盛成厚说:“这个可不比那一个,她要干么?”盛月桥说:“那一个你还不是鼓捣干的。”
盛成厚说:“石云情可没有石云缘粑皮,她和你那宝贝幺儿出不多,逼急了啥子事情都做的出来。”盛月桥说:“那你说啷格办?”盛成厚说:“想法找他两个,找到再说。”盛月桥说:“都一个星期了,去哪里找?”
盛成厚说:“张泽学的婚事我看就科求倒。”盛月桥说:“捉鬼放鬼都是你!那不得行,我不能让到手的钱飞出去。”盛成厚说:“弄出事来我可不管。”盛月桥说:“我不相信她敢翻天。”
二
石云情从扬嗣君口里知道了,要她顶替石云缘嫁给张泽学。她找到盛月桥说:“张泽学的事情,你莫来打我的主意,先给你打声招呼,我是不得干的!”盛月桥说:“哪得依你不干?你看周围团转,哪个不是父母说了作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干你要做啥子?”
石云情说:“反正我先给你打个招呼,如果你要做啥子,我也不得怕你,为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去牵扯我妈妈,不然你请我吃响午,我就请你宵夜。”盛月桥说:“老子不相信你个鬼蛋蛋敢做啥子!”石云情说:“你敢去整我妈,别怪我的火药枪不认人!”盛月桥冷哼一声,不为所动扬长而去。
盛成龙带着陈小明,陈实四,汪路云和一群年轻小伙子,找到媒人陈万兴,对他说道:“石云缘的事情与石云情无关。如果你胆敢把这件事情牵扯到石云情身上,小心放你的血。”
陈万兴与人说媒,无非是图谢媒钱。看见几个拿着刀枪的年轻人,举着刀比划着说要放他的血,吓得陈万兴连声说:“别来找我,那事情我绝对不管就是。”
陈万兴找盛月桥说:“乖乖不得了。你那个幺儿盛成龙,邀约几个天棒槌,刀是刀枪是枪的。你这个媒我不做了,得你那两个媒礼钱,把命出脱了划不来。”
盛月桥说:“没得恁么老火,那些小鬼蛋蛋你怕个屁。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你看明天我抓个阶级敌人来整一回。就没得恁么凶了。”陈万兴说:“盛成龙邀约的有知青,夺你两刀儿各人跑回城去,你去找鬼大爷。”
三
十**岁的年轻人,正直血气方刚。凭着满腔热血,做事情不计后果。石云飞和石云缘失踪了,情知对革命忠诚的大哥,必定要带民兵来找小老子的麻烦。盛成龙和石云情商量,各自去找了十来个不暗世事的小青年。先找几个胆子大的,先弄些青菜萝卜上街去卖。有了钱就买来酒烟,又去偷来些吃的。背着吴嗣石,远远的守护着堆屋。边守护边请来的人喝酒吃菜。
凭着江湖义气,仗着血气方刚,借着酒精的力量,不明事情原委的人,只当是打群架。盛成龙和石云情,不可能给所有来的人道明原委,他们要借助众人的力量,保护自己认为该当保护的人。
翌日,盛月桥带上民兵,想去抓吴嗣石来斗争。还离堆屋老远,就被盛成龙和石云情带人拦下。盛月桥问盛成龙说:“你喊些小崽儿来做啥子?”盛成龙答道:“你来做啥子嘛?”盛月桥说道:“我们来抓阶级敌人!”盛成龙问道:“哪个是阶级敌人?”盛月桥说:“哪个是阶级敌人,你管那么多干啥?你又不是阶级敌人?”
盛成龙说:“别人的事情我不管,你要抓小老子去整就不得行。”盛月桥说:“可她是……”盛成龙没等他说完就抢着答道:“我不晓得她是啥子,我只晓得她是我小老子。”盛月桥说:“可我是你老汉。”石云情冷哼一声说:“你是老汉?你拿剪刀夺脚板的时候,你忘了你是老汉?”盛月桥说:“你要做啥子?”盛成龙说:“我不做啥子,就是不让你们抓人。”
盛月桥说:“我们抓坏人?”盛成龙说:“你说你抓坏人?你就说出来她犯了啥子法?做了啥子坏事情,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让你抓,说不出来就不得行。”盛月桥火了说:“别认为我是你老汉拿你没有办法,老子照样把你抓去坐鸡圈。”他转身对同来的民兵说“把敢拦路的统统给我抓起来。”
民兵们正要上前,盛成龙瞬间从腰间抽出两把铁丝缠的火药枪,左手朝天“砰”的开了一枪,把火药枪递给身后的人说:“给我装火药。”又快速从腰间抽出一支火药枪来,大声说:“哪个敢上来,老子一枪打死他,”
民兵们端起枪,盛成龙身后的年轻人,有的拿着火药枪,有的拿着匕首菜刀。石云情提着一把菜刀,站在盛成龙身旁,说:“我们都是贫下中农,你们别逼得我们不想活了。”
从堆屋里出来的吴嗣石,扒拉开拦路的年轻人说:“别拦着他们,我去……我去……让他们斗争就是……”
石云情见吴嗣石走过来,拦住她不让她再往前走。说:“妈,你别管,这个年代,好人打坏人,坏人该遭。坏人打好人,坏人要遭。好人打好人,那是人民内部矛盾。不遭都不遭,要遭都要遭。他们是好人,我们也是好人,怕啥子。”
吴嗣石还在喊:“不要动手,不要动手。”盛月桥说:“同志们别怕,现在是阶级斗争考验我们的时候。他们把你打死了,你是烈士。你把他们打死了,他们是反革命。”有的民兵端起枪往前移动,一个小青年丢下手里的钢钎,想转身跑,盛成龙疾步赶过去,用火药枪指着那小青年吼道:“把钢钎拣起来,你狗日的逃跑,老子就先给你一枪!”
石云情大声说:“兄弟姊妹伙,民兵的枪里没有子弹,你们别怕,我们是好人打好人,大不了拘留几天,没什么了不起的。”民兵们端着枪不敢上前,因为他们的枪里,也许根本就没有子弹。
眼看局势十分紧张,任何一个人先动手,一场流血冲突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踉踉跄跄地跑进堆屋的地坝。气喘咻咻地说:“你们……在……做啥子?”说完话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四
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石云缘。石云情丢下手里的菜刀,扑上前抱起她连声喊:“姐姐,姐姐,大双姐姐,你们去了哪里?”石云缘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吃了瓶……安眠药……自杀……没死。”
盛成龙惊疑地道:“在哪里吃安眠药自杀没死?”石云缘说:“在山……洞。”盛成龙说:“那山洞我去找过,没有人的。”石云缘说:“是……半山腰……那个小洞。”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石云缘抬进堆屋,吴嗣石赶紧烧火煮包谷羹羹,一个星期不见人影,吴嗣石真是愁肠寸断。见一个回来,另一个还不知死活,更是心焦。
盛成龙和石云情赶紧叫上人往山洞奔去。盛月桥见人有了下落也就带上民兵走了。
山洞里石云飞还是人事不省,石云情摸了摸他的胸口,还能感觉出微微的心跳。几个人把他拖出山洞,扶着抱着弄回了家。
几天以后。石云缘来找石云飞说:“大哥,只要我活着,终还是要去嫁人的。我有一件事情求你,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不然我们就再死一次。”石云飞还没有完全恢复,有气无力的说:“你说吧,啥子事情?”
石云缘说:“我要怀上你的孩子再出嫁,不然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离开。我问过别人也翻过书,知道两次月经的中间,最容易有孩子。我不能为我不喜欢的人生孩子,这是我最后求你的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拒绝。你知道大姐曾救过我和妹妹。
大姐可能马上就要去作手术了,你们在一起合得来就多过几天,合不来就早些离婚。如果能长期在一起生活更好,我知道你和大姐都是好人。大姐不能生孩子我帮她生,一是我们相爱一场,二也是想为你留一个亲生骨肉。”
石云飞像傻了似的,一言不发。过了很久,石云缘又说:“虽然以后我们同在一个城市,可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逢。我发誓,只要我父亲活着,我永远不回这个令我伤心的地方。
你等我,二十年以后我一定回来,把你的孩子带回来。那时候,无论如何我都要和张泽学离婚。”
石云飞说:“张泽学同意和你离婚么?”石云缘说:“同不同意我都要离,那时我父亲不死也老了,我再回来,我们一起过下半辈子。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石愿园。但愿我们一家人能相聚团员。”石云飞的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他为自己难过,也为石云缘难过。
天不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