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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
    “以阶级斗争为纲,纲举目张。”宁静的乡村掀起的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那时的石云来懵懂无知。从大四清到小四清直至文化大革命,石云来仅只十四五岁,还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少年。突如其来的洪流把他卷入了漩涡中。懵懂的他曾经也积极地参与,斗争阶级敌人。农民不识字,把领头呼喊口号的任务交给他。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别人谋划的阶级敌人里,竟然还有他。
    随着年龄的增加,他也学乖了,学会了委曲求全,学会了随波逐流,学会了如何自己保护自己。大多数的人,对地富反坏右及其子女,并不畏如蛇蝎。都是乡邻,知根知底。都知道人家并不坏,相互也没有深仇大恨。除了少数想积极上进,做梦都想入党当官,成天寻思用什么办法,可以尽快让自己出人头地的积极份子。
    一般庶民百姓,并不轻易把原来的伙伴当成阶级敌人。石云来容貌出众,有几分女性的羞涩,笑靥微露,两颊酒窝隐现,很受女孩青睐。大队长的女儿江水美,陈生于的女儿陈坤碧,从小和石云来是同学,在学校时还分男女界限,回农村了,很多忌讳没有了,常以同学的名义来找他。
    人长大了,心中生出几多秘密来,相互好像还心领神会,只是不道破。俩女孩姿色出众,有美女就有男孩追随,严进林和两位漂亮的女孩混的很熟,两女孩要拉上石云来一起玩,严进林不好说反对,只得一路相随了。
    严进林是干部子弟,又经常和社会上的青年人混,荷包里总有几个钱,还时不时的拿出几个银圆去银行兑换人民币。每当陪同美女游玩的时候,总是自觉自愿的掏钱请吃请喝。开始石云来借故推脱,可陈坤碧和江水美却总要拉上他。说你们家的生活又不是别人不晓得,严进林花钞票你不吃白不吃。
    三两杯酒下肚,石云来的不快随着酒精的渗入逐渐消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原本就受人排挤,独自一人寂寞孤单。脱离群体的他渴望依托,只要别人愿意和自己往来,没有不去的理由。虽看严进林有些不顺眼,但潜意识却指引他顺应两位姑娘。
    心里还赞同姑娘的说法,给肚子混点有用的东西果腹。严进林不明就里,也不知道石云来对他存有芥蒂,更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杀父之仇。酒是润滑剂,久而久之,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竟喝出了几分酒肉朋友的味道来。酒酣恬然,严进林还教石云来如何在赌场上耍老千,石云来还是和严进林保持着只有自己才感觉的距离。
    在这时局运动如云,谁都不知道明天是否有灾祸降临的年代,酒肉可以改变人际关系。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酒肉可以让人置阶级斗争于不顾,和信念中的阶级敌人称兄道弟起来。严进林的后老汉是党委书记,那可是一个不小的官,也有人请严进林喝酒。石云来也随之沾光,为难石云来的人逐渐少了些。
    严进林拉石云来打牌赌钱,石云来老是赢,赢了钱就请大家吃喝。石云来的人际关系也随之改变了。几乎没人再以阶级敌人的借口来找他的麻烦了。石云来请汤天全喝过酒,汤天全觉得石云来很够意思,还有严进林帮他说话。很不满意妹妹无事生非,见风使舵的呵斥妹妹:“整天像个疯婆子!不晓得关你啥子事。”
    汤天会吼起来说:“怎么不关我的事?关系到无产阶级的红色江山,变不变颜色的大问题。”严进林说:“日妈你也不该把我说的话,当成阶级敌人说的了晒?”汤天会小声嘀咕:“老子亲自听到他说的!”
    严进林怒目圆睁,说:“你当哪个的老子?!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捶你龟儿!”汤天全赶紧给严进林说好话。众说纷纭,真假难辩。莆妖言只好押上石云来去调查那浴室的管理员。管理员觉得因为这样一句话要被批斗,实在有些荒唐,还知道被整成阶级敌人的后果,就只说这句话好像有人说,但绝不是石云来说的。
    有浴室管理员证明,这事也就烟消云散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汤天全觉得有些愧疚,石云来曾请他喝了好多次酒,妹妹这样整别人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好说歹说把石云来拉倒幺店子,一盘黄豆四俩五加皮,喝起酒来。
    二
    酒酣耳热,汤天全说:“幸好这一句话是严进林说的,如果是你说的话,汇报上去恐怕你真要成阶级敌人的。你的身份不同,以后说话做事还是注意点。”石云来说:“有这么严重么?”汤天全说:“你才从学校回来不晓得,现在的水烫得很,专门整黑五类和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话如果真是你说的,首先拘留半个月,然后全公社轮流批斗,最后定性,从此你就是阶级敌人了,而以后你的子子孙孙都有可能跟着倒霉。这是现行反革命活动,比杀人放火强奸抢劫都还严重。”
    稍停,汤天全又说:“其实这样做也没道理,照理说你应该算是这个生产队的人了,可有些话你就不能说,因为你是剥削阶级的后代。你看我就和你不一样,我就没有你那些麻烦。为了你自己安全,以后说话做事真要注意一些……”
    石云来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的吃菜喝酒。汤天全又说:“我可没有把你当外人才和你说这些话,你晓得我妹妹疯瘥瘥的,一天就想充积极,疯婆子一样,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这些话触动了石云来的心事,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被打入另册的人,没有权利与别人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一股辛酸的情绪涌上心头,心烦郁闷,不知不觉大口吞咽五加皮。酒精刺激神经,引发情绪失控。石云来想起自己从小失怙,身世孤苦,不觉伤心落泪。想起大哥出世就失去母亲,比自己还要凄惨。想起两个妹妹生出来差点被丢进尿罐淹死。借酒浇酒愁更愁,悲中畅饮悲更悲。
    说到伤心处石云来不觉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说起随江水美陈坤碧外出串连走南闯北,说到得意处时也放声哈哈大笑。酒喝过量的人易动感情,汤天全陪着他,伤心时他也陪着伤心,高兴时他也陪着高兴。
    五加皮是药酒,因为无白酒供应,食店拿五加皮来充数。两人各喝了七八两,照看小酒馆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几次赶两人走,两人不理她,自顾自的喝。眼看天快亮了,两人还要喝,中年妇女不卖酒了。说:你两个都喝了七八两了,再喝想死啊?
    俩人也喝的浑浑噩噩,你拉着我,我扶着你。拉拉扯扯走到石云来家。天蒙蒙亮了,两人和衣横躺在床上。石云飞见两人喝酒醉了,天也亮了就起身让他们睡觉。
    三
    石云来迷迷糊糊被人推醒。床前站着盛成厚和几个荷枪实弹的民兵。妈妈坐在另一张床上伤心落泪,大哥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同时醒来的汤天全问道:“出了啥子事吗?”汤天会说:“我们家自留地的豇豆丝瓜茄子,昨晚上全被人扒死了。一根酒杯大的冬晚菜种,也被齐根砍断了。”汤天全问道:“是哪个干的?”
    汤天会说:“不是石云来还有谁。”汤天全说:“这不可能。昨天晚上我和他一直在一起。”盛成厚问道:“你昨天晚上真的和他在一起。”汤天全说:“昨夜晚和他一直在幺店子喝酒,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汤天会说:“这就奇怪了,不是他又是谁呢。”汤天全说:“你一天像神精病一样,到处去得罪人,别个不整你才怪。”
    汤德元急冲冲地赶来,进屋就呵斥汤天会道:“你格死鬼女不跟老子充起回去,你不去得罪人家,哪个会来扯你的自留地。”这件事情,有人能证实不是石云来所为。盛成厚只好带上民兵走了。
    四
    汤天会出门碰见严进林。严进林说:“你龟儿疯瘥瘥的跑起来想整哪个,你龟儿土里头的菜是老子扯的。你能把我啷格嘛?”汤天会说:“我又没有惹你。”严进林说:“这回是给你的警告,惹倒我舍,小心你们的自留地只长草草。”
    严进林的老汉是公社党委书记,虽然严进林和后老汉的关系不好,可外人无从知晓,就那党委书记的牌子,也没几个人惹的起,只有自认倒霉。严进林还是奉行“敌人反对我拥护,敌人拥护我反对”的宗旨,和后老汉背道而驰,偏去和一些别人认为的落后份子混的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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