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情书
涂苒和两个妞儿在汽车站等专线车。此刻正值周五下班的高峰时期,满大街的车流和人潮,在傍晚的薄暮之下迷迷瞪瞪的向前冲。
专线车停一辆走一辆,每辆都人满为患,几个妞儿都是娇弱文静的特质,怕人多,怕挤着,又不赶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就慢慢等着。涂苒在学校里交的朋友都和自己差不多的类型,个头差不多,性格差不多,穿着打扮也差不多。清一色的马尾辫,素面朝天,学生装束,背上扛着书包,包里是一周里换洗的大件床单和衣物,其中零散夹杂着的几本书——言情,或者充斥着二无不着调无病呻吟亢奋激荡的关于人生感悟心灵鸡汤风格字句的伪小资文摘。
总而言之,她们是一旦没入人群再也寻不着的人前木讷人后敏感的十七岁女孩,少女的娇憨可爱渐渐掩藏,而年轻女子的妩媚特质还未来得及充分绽放。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妞儿一行终是上了车,是被后面蜂涌而至的人群给挤上去的。
车上的人原本不多,这会儿却给塞得满满当当。三小妞被人敦促着往车厢后面走,人还没站稳,车子就七拐八弯的在车流中穿梭起来,时快时慢,像是儿童乐园里的疯狂老鼠。
涂苒很不容易在一靠窗的地方寻着一吊环拉稳了,才松了口气,却发现陆地的使用面积相当紧张。
她面前座位上坐着一男的,那人腿长没处搁,一脚跨出来伸到外面,正好挡着她的道,占用了本该属于她的方寸空间,害她无处落脚。因而她不得不一面承受来自后方人群的压力,一面两脚交换着地,持续着怪异的站姿,不多时就觉着手酸腿麻身子发虚。
她心里有些埋怨,不觉看了那人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的当心肝儿就像才被从活水里捞上来的鱼,顿时活蹦乱跳起来,整个人却怔了半天。
那人穿着白色球衣黑色运动裤以及染上泥巴和青草绿的看不出颜色的球鞋,和周围几个或坐或站的大男生同一色打扮。涂苒想起,她们学校附近有一处新修的绿荫草场,环境不错,交通便利,最近经常有周围高校的学生来这儿搞比赛。看样子,他也是才去踢完球。
第一次见他这副打扮,越发不像个老师,不过这样才好。
涂苒兀自踌躇了半天,那人却根本没注意到她,只是将脑袋靠在玻璃窗上微阖了眼养神。窗外的灯光一晃而过,把他乌黑的发染上橙色,浓黑的眉毛也不若以往那样凌厉,她还发现,原来他的眼睫毛又密又长,唇上的色彩很是温柔。
那人的睫毛忽而动了动,涂苒吓了一跳,来不及移开视线,又怕给人发现了那点当心思,只得闷声说了句:“陆,陆老师好。”
那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慢慢睁开眼,微蹙了眉,像是不曾见相识一样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嗯”了一声,又或者是哼了一声,反正她说不上来,因为那一声既模糊又短暂,满是敷衍的意思。也就这数秒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他又歪着脑袋阖上了眼。
但是他的同伴却在旁边轻轻嬉笑起来,甚至有个坐在他后面的男孩伸手过来拍他的脑袋:“你小子几时收的女学生?”那个“女”字被人意味深长的加重了读音。涂苒的脸猛的就红了。
他眼也不睁的骂回去:“滚,别吵老子睡觉。”
涂苒的脸更红了,似乎被骂的那个人是自己,又或者她才是当众骂人的那个。他怎么会说粗话,他不能说粗话,因为他一直是温和有礼的。
车到一站又开了,她暗自思绪乱飞,既希望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快点过去又希望车子慢点开。可是那司机开汽车来跟亡命之徒一样,见缝就钻,有路就跑,车里的人也随着东摇西晃站不稳当。涂苒憋了口气,拼命抓着头顶上的吊环,生怕自己会出糗一不当心撞倒他的肩。
怕什么来什么,直觉往往被飞快应验。好死不死的一个急刹车,拉环脱手,她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十分悲催的往前倒。最后画面在瞬间定格,她狼狈的用手撑着他脑袋旁边的玻璃窗,而他极力向后仰着身子,十分错愕的抬头瞧着她。
她费力的直起身,还未站稳,又是一个急刹车,这次更狼狈。
周围一阵笑声,涂苒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脑里冲,几乎尴尬到要死,她差点就趴进他怀里,而他的表情像是高僧掉进了盘丝洞,惊惧万分。
他突然起身,十分当心地错开她的身子,最后挤到他同伴那边去站着,既没再看她一眼,也没说要把位子让给她。
涂苒呆立片刻,直到小妞甲同学轻轻推了推她,小声道:“喂,帅哥让你坐。”
涂苒赌气:“我才不要坐。”
小妞乙同学抢先坐到椅子上:“你不坐我坐,书包重死了。”
直到下车,小涂再没看小陆一眼,某人小小的一颗心在滴血:不过是扑了你一下,当然还没扑着,你那什么表情,有必要那样生不如死吗?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是太伤自尊了!!!
但是极没眼力价的小妞甲和小妞乙决定翻拍这场戏,一个如狼似虎地扑将上去,一个羞涩害怕地仰倒避开,再扑,再躲。
涂苒恨不得去死。
后来她想:如果当时乘机强吻了他,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奖赏一巴掌。反正自尊已经伤了,还不如强吻了他。
她那晚翻来覆去才睡着,做了个讨厌的梦,然后泪湿枕巾。
之后的周末,他来家里给她补课,一如既往地谦和冷淡,眼神里既不惊惧也不错愕,就像是面对一本中学旧课本,又或者是成绩平平的考试卷,因为她谁也不是,只是他的工作。
她忽然想让他失去这份工作,于是鼓起勇气告诉他:“我想换个老师。”
这下他倒有些惊讶了,抬眼看着她:“为什么?”
她说着一早想好的措辞:“因为你的教学方法不适合我。”
他眨了眨眼:“可是你的考试分数一直在提高,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这跟她的信心有半毛钱的关系,她想换老师,应该是他没信心才对。她不依不饶:“我对你的教学方式不满意,我会跟我爸说,让他炒了你。”
“哦,”他放软了语气,一脸诚挚,“可是我就靠这份工作吃饭了,我身上的钱正好能支撑到你爸给我发工资的那天,如果没了工作,我就要饿肚子。”
“真的吗?”她信了,“那……还是就这样吧。”
再后来,陆程禹的同伴提到他的女学生:“十八岁的妞儿一朵花,长得还真不赖。”
“别瞎说,”陆程禹撇嘴,“那就是一小破孩,小毛丫头。”
十八岁的生理年龄,十二岁的心理年龄,他不是萝莉控。
陆程禹那时忽而想:如果他是一条直线,不知道自己的起点和终点,前方始终充满不可预知性,那么她就是条线段,路途短暂,一目了然,毫无新意,缺乏神秘感。并且,除去短期的师生关系,他们会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此去经年。
某日,两人滚完床单。
涂苒趴在陆程禹的胸口,娇喘吁吁:“老公,是不是在很早以前,你就喜欢上我了?”
他抚着她的头发:“很早是多早?”
涂苒答:“就是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或者在你也不知道的时候。”
他静默,半响,轻咳一声,说道:“陆程禹同学,请原谅我在这封信里没称你为老师,因为我自从第一次见到你……”
当时涂苒的脑袋里不甚灵光,片刻后想起,便惊抓抓地叫,伸手捂住他的嘴:“你怎么知道的?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陆程禹抓开她的手,问:“能有这个早吗?”
涂苒涨红脸,不让他掰开自己的手,凶巴巴的盯着他,等着答案。
陆程禹一笑:“通常好奇心重的人,都活得比较累,”又道,“以后乖乖的,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终于一天,涂苒收拾房子的时候,在他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一枚崭新信封,上无署名,信封里装了小半张尚未拼好的信以及无数的信纸碎片。后来陆程禹知道了就笑:“你这一千片的拼图,我只用知道收信人和开头几句的内容就成,谁会费那个劲全部拼完呢……语句还算通顺,文笔不行,不够直抒胸臆,就这几句话还费了我好几个晚上……”
再后来,一旦争吵,陆程禹被气得不行的时候,就会拿出那封信念给她听,以此打击她的嚣张气焰。
他念一次,她扔一次。
她扔一次,他捡一次,偶尔心血来潮,还会接着往后拼。
她终于忍无可忍,将完成度接近尾声的“拼图”一撕两半。
他怒,把信纸重新粘好扔进抽屉里,大锁一闩,严正警告:“以后别再乱扔我的东西。”
“这是你的东西么?不问自取。”
“写给我的就是我的。”
“又没说要给你。”
“你不给我你写它做什么?”
“你别管。”
“傻子才这样。”
“傻子才像你这样。”
三岁的小石头生平最大愿望就是能在玩乐高的时候安静一会儿,此时忍无可忍:“不要吵了……好的时候蜜里调油,不好的时候就跟两只乌眼鸡一样……”
他爹娘甚为惊讶:“这种话从哪儿学的?”
石头道:“外婆说的呀……我还会说,涂苒你傻了吧,陆程禹大笨蛋,因为你俩常说。”
陆程禹严肃批评:“小石头,你这样不对,不能这么骂爸爸和妈妈知道吗?”
小石头头也不抬:“为什么?”
陆程禹说:“因为骂人不对,你是我儿子,儿子不能骂爸爸和妈妈。”
小石头继续玩:“哦,你是我儿子,我不能骂你。”
“不对,你是我儿子,我是……”
“哦,我是你爸爸,我不能骂你。”
“……”要说:三月十三日更谢谢大家的留言。
番外:一天
一天,科室里来了位女实习生——这让有教学任务在身的外科男医师们有些儿头痛,各自推脱,而几位成绩好点的男实习生一早就他们被瓜分干净。
外科里面,公然的性别歧视并不少见。原因无他,理论学得再出色的女学生,一旦进了手术室,多半是竖着进来躺着出去,她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许还比不上考试经常挂科的男学生。所以他们更愿意要男生,多个女生就多了桩麻烦。
当然,白方方在来之前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几位大男人腹诽了很多遍。
但是,当她一踏进心外科的大门,那些腹诽就紧接着被人生生吞咽下去。
整个科室都亮了,本来就雪白荒芜的墙壁这会儿像是被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打,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单调的药水味儿里又多了一股淡淡花香,科室里的和尚们顿时心旷神怡。
白方方对此毫不在意,她从小就生得美,溢美之辞和饱含倾慕的眼神那是家常便饭。又好在这儿的工作大多紧张忙碌血腥刺激,大伙儿并不过多纠缠于某次突如其来的惊艳。
众人来去匆匆。
白方方揪住旁边一位看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的说:“师兄你好,我找心外的陆教授,请问你哪位才是啊?”
那男的边走边看病历报告,这会儿才抬头瞄了她一眼问:“你找他什么事?”
白方方不觉一愣:“我姓白,是来实习的,听说他带我。”
男的“哦”了一声:“张院介绍来的?”
白方方点头。
男的想了想:“正好,等会儿就有台手术,你跟着上去瞧瞧,”说罢,将病历递给她,“先读读,熟悉一下。”
“师兄……。”
“嗯,我姓陆。”
白方方再次见到陆程禹是在手术台上,他主刀,她二助,负责拉钩。一次性的蓝色手术服和医用口罩把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白方方觉得主刀医生的眼神过于严肃凌厉了些,她原本就有些儿发慌,现在被他瞄上一眼,心里更为忐忑。
无影灯灯光通透,准备工作有条不紊,雪洞一样的手术室里只有仪器设备的冰冷声响。
主刀医生忽然开口:“有个笑话。一天啊老婆生病,不能参加化妆舞会,老公就自己去了。后来老婆的病好了些,不放心老公,就带着面具也去了。老婆知道老公的面具什么样,她找了找就在舞池中央发现她老公正和一群女的跳舞。老婆赶紧过去,拉着她老公边跳边**,后来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做了些私事。完了,老婆就先回家休息。晚上,他老公喝得醉醺醺的回去,一进门就说,今天哪也没去就和几个朋友一起喝了整晚上的酒。老婆当然问他,你今天就没遇到什么好事吗?她老公说,我没遇到,我一个朋友遇到了,他借了我的面具,就遇到好事了。”
麻醉师听完就笑:“陆主任,你这笑话讲过多少遍了?”
旁边的小护士也说:“陆主任翻来覆去就是这些冷笑话。”
主刀医生低笑一声:“大伙儿不说话,我只好说点废话,都这么严肃做什么?”
手术室里的氛围顿时轻松不少。
白方方这些年只顾着埋头读书,听这种笑话的反应比别人慢了半拍,等她会意过来,别人早笑完了,她心里诧异,不觉看了那主刀医生一眼,却见大伙儿都神色如常,想是对这种笑话早已司空见惯。
手术台上的病人有胸部血管瘤,随时有可能大出血。麻醉师已经对患者实施完麻醉,一切准备就绪。但是,就在麻醉即将结束的时候,众人担心的意外还是出现了——病人伤口上的血管瘤突然破裂,一股血喷出来溅得老高。
白方方只见眼前一红,鼻间一股血腥味,脸上温热濡湿,她不觉叫了一声,腿一软,摔坐到地上。
待她回过神来,病人患处的喷血早已被人及时得当的处理过,出血现象也很快停止。她强撑着站起来,这才看见主刀医生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手术服,口罩,额头上血迹斑斑,只是人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该干嘛干嘛,只让护士帮他将脸上的血稍微抹了抹。
主刀医生手上动作未停,淡然开口:“还好,病人林爱梅全部阴性,也没有乙肝。”
麻醉师说:“上回有个得艾滋的,也是血管瘤,院里是分两组给做的手术,打算第一组一旦感染了,第二组接着上,一个个都跟炸碉堡的董存瑞似的。”
主刀医生应了一声,又道:“还行么?”
白方方见他看了自己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忙说:“还,还好。”
旁边的一助神色有些儿不耐,想是怕她误事,说:“头几次是这样,要不下去休息休息?”
白方方没做声,但是心里一阵发虚,手也是不上力。"
主刀医生又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第一天这样就可以了,你先去吃饭吧。”
白方方不觉松了口气,不得已只好拣着台阶下了,梦游一样正要转身出去,却又听那人说:“有饭票吗?我桌上搁了几张,你先用着。”-
白方方实习第一天就出了洋相,自信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她不得不埋头学习,争取多上手术锻炼自己,与此同时,她的一部分心思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牵了过去。她特地上网查了他的资历和年龄,一切资料显示,此人相当优秀。可惜,那些资料却不曾表明,他是否有女朋友,或者是否已婚。
她不敢往深了想,然而又控制不住希望多和他在一起的心情。她注意到这人有多种表象,工作上的认真稳重,与病人交道时的耐心和蔼,对待他们这群学生又恩威并施,休息时的懒散随和……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白方方发现,偶尔空下来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呆在科室外面的露台上,靠在椅子上看看病历,闭目养神,或者玩玩手机游戏。有次游戏没通关,她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骂了句粗话,她当时不觉一笑。等他也看见了她,她转身出去,给他端了杯咖啡进来。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上的咖啡,道了谢,继续坐在那里玩手机。
只是那杯咖啡,他没怎么喝,后来她才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玩意。
有天天气很好,白方方和几个师兄在露台上讨论手术,而他正站在另一边和人低声讲电话,不时笑笑,看得出心情不错。白方方竖起耳朵去听,风有些儿大听不清楚,只模模糊糊听见他说“你现在真是比我还忙……谁做的我都不想吃,就想吃你做的菜……嗯,都好几天没了,你说该怎么解决吧……”
她忽然又听见他提高了点声音:“你这会儿跑来做什么……”说着,他俯身往楼下看,看了几眼又嘀咕了句什么,转身下楼去了。
不多时,白方方就瞧见他的身影出现在楼底下的小花园里,旁边有一个年轻女的,两人站得很近,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见他伸手拧了那女人的脸一下。旁边一个师兄道:“喏,方方,那就是你们的师娘,挺漂亮的。”
白方方笑笑,没说话。
另一个师兄接着道:“陆主任是强人,听说人连孩子也有了,工作家庭两不误,我要是在他这个年纪能混成这样,那就好了。”
几天后,陆程禹召集他们几个学生在下班后开了个会,大意是趁年轻应该多把精力放在学业上,别的不要想,以后上了手术台,也容不得你有半点分手,年轻人现在不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以后选择面就会很窄。
有个性格活泼的师兄立刻问他:“主任,你这是在和我们谈学业还是感情生活呢?”
他笑一笑:“都有,你现在的努力决定了你以后的生活,决定你以后会能遇上什么样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更优秀,如果在年轻的时候不努力提高自己,那么以后你遇上的人也不会让自己满意,”他又补充,“在工作和学习方面,女孩也不要因为性别因素就对自己放低要求,你们后面要走的路还很长,也很辛苦,所以你必须让自己的性格更有韧性。比如你们的师母,和在座各位比起来,她的起点并不高,但是她对工作和生活相当投入也很有韧性,她的生活环境是靠自己的努力慢慢改变的。”
有师兄笑嘻嘻的问了句:“那您一定非常欣赏她。”
陆程禹当时随手翻了翻跟前的病历夹,表情有些儿不自然,最后他答:“是的,非常欣赏。”
几个小年轻窃笑:“主任您好像脸红了。”
陆程禹却是认真道:“这是实情,两人之间,一段成熟稳定的感情是建立在相互欣赏和肯定的基础上。”
如陆程禹所言,涂苒现在越来越忙碌。小石头出生后不久,两人又住到一块。涂苒辞职去了他给联系的中学,做一名副科老师,刚开始还好,买菜做饭照顾孩子。没过多久她就跑回来说:“以后请叫我涂主席。”
陆程禹问:“为什么?”
涂苒挺得意:“我现在是我们学校的团支书和工会主席。”
陆程禹不觉好笑:“你入党了吗?”
“入了,上大学就入了。”
过了几个月,她抱了一堆书回来,宣布:“我以后周六周日要上课,你带孩子。”
“什么课?”
“教育学硕士。”
那就读吧。
等到快读完的时候,她又抱了一堆书回来,这回是她以前本科学的内容。她说:“陆程禹,我打算考你们学校的信息工程研究生,以后咱两就是校友了。”
陆程禹奇道:“你都奔三的人还考那玩意做什么?”
她满不在乎:“你是说我老了么?可是别人都说看不出来呢。”
“那是哄你玩的。”
涂苒没理他:“你不知道,现在这个机会太好了,只要我过了分数线,就有导师愿意收我。我朋友都帮我联系好了,那个导师手上项目一堆堆的,特会赚钱。现在我的目标就是进大学。”
“什么朋友啊?”
“……”
“姓李的还是姓顾的啊……喂,问你话呢?”
好吧,那就读吧。
涂苒学得天昏地暗,从此他做饭买菜带孩子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越来越多,两人实在忙不过来了,把小石头扔王伟荔那儿,扔陆程禹姑姑那儿,再不济就扔给陆老爷子。过不了多久,她拼死拼活的考上了,才开始上课帮人做项目,她又打算考博。
陆程禹简直累到想死。
涂苒巴着他说:“老公你做的菜最好吃了,你看我现在多聪明,一考一个准。以后请叫我涂博士。”
他把她搂在怀里使劲儿揉:“涂苒你就是一张嘴,哄得我为你做牛做马。”
可是有一天,陆老爷子也没法给他们带孩子了,原因是家里又闹开了锅,起因是孙晓白两口子。
那会儿,苏沫才走,佟瑞安和孙晓白就结婚了,可是这一两年,孙晓白的肚子也没见动静,后来孙慧国急不过就逼着小两口去做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女方没问题,但是男方的前列腺有毛病。孙慧国大怒,说你这个佟瑞安,以前和别人生了个女儿就很好,怎么到我们家就不行了?她还扬言,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好,要是再没孩子,就要休了佟瑞安,大不了给个十几二十万做赔偿,不会下蛋的鸡要他有何用?
孙晓白自是不肯,母女俩就闹开了。
没人给带孩子,两人只好自己看着。前些时院里下来通知,他们可以搬家了。
医院竖了几幢楼起来,他们分到一套房。两人难得都有空,边看孩子边歪在家里收拾旧屋,两人的书加起来快堆成山,他们把不要的扔一堆需要装箱的扔一堆,正在用的搁在另一块。可是小石头太能闹腾,用他的玩具小推车这里运一堆那里挪一下,全弄混了。末了,还开始撕书玩。
小石头捞出一个日记本,正打算展开来撕,被涂苒劈手夺下。
涂苒教育儿子:“这个千万不能撕,这是你爸的宝贝。”
陆程禹过来一瞧,当即给了涂苒一栗子。他从书堆里又翻出另外几本来,收成一摞装进打算摆在地下室的纸箱里。
涂苒摸摸脑袋:“就装这儿,你也太不珍惜了。”
陆程禹看她一眼:“不然放哪儿,寄回去?”
涂苒说:“你想让人夫离子散吗?人家现在正怀着孕呢。”
陆程禹没理她。
涂苒走过去揽住他的腰:“好好留着,到老了也是段回忆。要是年轻的时候也有人给我写日记,我也会好好留着,并且和你吵架了还会拿出来看,以此安抚我受伤的心。真的。”
陆程禹侧头看着她,又轻轻给她一栗子。
涂苒还他一下:“不许打人,小石头学去了多不好……以后等你们年纪大了,两老头老太太走街上遇着了,说不定还能唠嗑上,抒发当年的情感。你这会儿给仍地下室,人到时候找你要,你拿出来几本破的,那多寒碜。”
陆程禹反手将她带进怀里:“我就说是你给扔的,我又悄悄捡回来了。”
两人说笑打闹一阵,最后小石头也加入战斗,那几本日记本仍是和旧书一起搁在纸箱的角落里。
等到搬了家,陆程禹上班就方便多了,虽然工作一如既往的忙碌,但是能呆在家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更多了些。
两人又一起收拾新房子。
涂苒在他的一箱资料里发现了一本装订成册的巨厚的印刷品,上面有他的英文署名,其余全是德语,她看不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涂苒拿去一问,才知道是他以前留学时候写的博士论文。她兴致缺缺的随手翻到最后一页,某个单词忽而跃入眼帘,她不觉愣神。
单词是“Ran”。
这回她没问,自个儿跑去电脑边上使用二无不着调的翻译网站,捣鼓了半天,隐约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了那句话的意思。
那是一句结束语,大意是:“谨以此书,感谢我的家人和我亲爱的的妻子苒,并送给我未曾谋面的孩子。”
涂苒在电脑跟前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那人走到跟前来也不知道。
陆程禹低头看了看书,又看了看电脑,漫不经心的笑:“千万别多想,这是论文的基本格式,我看别人都这么写,我就照着这么写了。”
涂苒没说话,径直站起身,冷不丁撞倒他的下颌。陆程禹捂着下巴,向后退开一大步,冷眼瞅着她。
涂苒走过去,轻轻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低低说了句:“你这人真讨厌。”
他也张开胳膊揽住她,低了头,气息拂过她额前的发:“嗯,那你还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