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浮生花事绘从容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失去,原来只因曾经拥有2失去,原来只因曾经拥有。
了解了行情只是让安之更觉烦躁。
现在的租房价格真不是一般的高,有点装修的都上千。她不喜欢与陌生人拼租,周围又没合适的合租人,还是负债身,真真愁死了人。
虞玮韬不知打哪知道她要搬家的消息,又当司机、又陪看房,倒是殷勤得紧。安之本不想拉上他的,可他说什么既是试验也是实践,绝不能敷衍,所以当为之事他必须得为。安之拦不住他,又被他选脑多看多等、尽量找到合适的房源,这一等一看,就又耽阁了一个礼拜。
转眼就是月末。是多花点钱,还是改变习惯与人合租,就在安之犹豫不决时,忽然来了套特别合适的房子。小小的一套单身公寓,样样俱备,重点是价格居然和她之前住的房子差不多。唯一的不足是,这套单身公寓要到下月底才能搬进去。
安之别提有多纠结了。错过了可惜,选择了那大半个月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她又该住哪里去?
“要不还是这套吧,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差的问题想想办法就解决了。”
“那大半个月我要露宿街头么?”
“别把我说得好像见死不救全无人性似的。”虞玮韬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是玩笑的,眼神却很认真。
安之心中“咯噔”了下,瞬间想到了林岫这个倒霉娃。
林岫是非常支持安之搬家的。不过按照惯例,他又会唠叨一遍什么住他那里多好,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要不索性买套房子诸如此类。
这一次他唠叨完后,安之非常配合:“那我过几天先搬去你那住一段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吧。”
林岫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脑袋,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真……真的?”
“嗯,随便一个闲置的小房子就行。”
“那……那就上回的好了……”
说实话,安之是不想住回“二奶房”的。无奈林岫搬进了新公寓,她毕竟是麻烦人的,总不好让他挪地方,或者干脆跑去跟他“同居”吧?
虞玮韬并没想到安之说的“暂时住到朋友那里”,就是住回那套挂名林局的“二奶房”。
他已经知道林文博的儿子林岫与安之是大学同学,自然不会再将安之与林文博联系在一起,但与林岫联系在一起,也让他非常郁闷。她一方面毫不犹豫的拒绝他好意,另一方面又理所当然的找林岫解决问题,他知道她有非常单纯的生活和非常单纯的交际圈,但这一段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的相处,他还是从她平时的电话与闲聊里,感觉到林岫于她有与众不同的意义,明显超过目前的他。
“那里治安良好,离公司也不远,是朋友闲置的房子,里面什么都有,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安之只当虞玮韬问得如此详尽是担心她被骗,不免觉得好笑,“还有,你明天忙你的吧,我东西不多,朋友也会过来帮忙,最多开两趟车就能搬完,你不用担心的。”
他这一个金主,莫说不是她男朋友,就算是她男朋友,她也不好意思抓他壮丁、让他当苦力替她搬家啊。他向来一身清爽,她实在不能想象他大汗淋漓扛东西的模样。
他也有不少与“贵夫人”同等条件的闲置房,可安之想都不想就全拒绝了,他苦口婆心半天,很难没有点带醋的情绪:“你的朋友真不错。”
“那是当然了,我们是大学同学,六七年的朋友了。以前读书时,我、林岫,还有清扬是班里有名的‘三人帮’。”她忽然停了口。
一直以来她对任何人都没有防备或抵触之心,只是倔强的性格让她不习惯求助人或接受别人的帮助,所以最初对虞玮韬才会这般排斥。但即使她与人为善,像这样放开心怀、主动说起与清扬有关的往事,在这一年多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里,却还是第一次。
或许从她知道他是大麦哥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心里将他当成了亲人,所以才会答应帮他,才会在不知不觉卸下所有心防。
“不过现在只剩下我和林岫两个人了。”她垂下眼,依然有抹挥之不去的悲伤。
他静静看她,知她此刻并不需要任何人的言语安慰。心里亦是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她会这样提起往事、不掩伤痛,至少是把他当成了朋友。
顶楼的房子又闷又热,没风的时候,太阳一烈,就跟桑拿房似的,哄哄响。
所幸安之住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短、东西少,但即便如此,收拾下来也有好几大件。
林岫一大早就来帮忙了,两趟六楼爬下来,累得他直喘气:“我说宁安之,住的时候感觉你这里一点家当也没有,怎么搬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么多?”
安之也是满头大汗,忙得都没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抹把脸:“还说我,你没事拿来的那一堆碗碗瓢盆,压不得摔不得,现在尝到苦头了吧?”
“没用的东西统统扔掉好了,脸盆毛巾什么的到时候买新的就行。”
安之白他一眼,打包鞋子。
“这么便宜的东西,我爬上爬下一趟就不止这价值了,你好歹尊重一下我这劳动者嘛。”
“尊重尊重,中午我请你吃饭。”
“就这样?”
“晚饭一并请了。”
“体力劳动伤身啊,光吃补不回来的。”
一句话惹笑了安之,她摇摇头,看他脸上的汗珠子都快滴到了下巴上,前胸后背湿一大片,想也没想就把搭在肩上的毛巾冲他扔去:“快抹把脸吧,下午等我整理好东西请你去按摩,这样满意了吧?”
“手,手没空……”林岫两只手拎得满满的,只能仰起脸托住毛巾,努力不让它往下掉。
安之没法,放下手中的打包工作,走过去本只是想替他拿下毛巾,临了又良心发现的顺势替他抹汗。
安之抹桌子似的抹林岫的脸,林岫边吐槽边闪躲。他越是想逃,安之就越不甘心,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虞玮韬上楼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昨晚安之拒绝了他的好意,一再表示搬家的事不用他操心。他上午确实有事脱不了身,但一处理完公事急忙赶来,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景。
虽然安之也曾对着他笑,经常的,就像对着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却是他第一次看到。她从未笑得如此开怀过,即便去年大雪天他送药时意外撞见的那个笑容,柔婉有余,终不如今天这般如皓月般明亮。
安之压根没注意到多了位旁观者,还在嚷嚷:“你是小孩子么,洗脸还要躲的,邋遢鬼。”
林岫的声音从毛巾下闷闷传来:“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我还有两趟要跑呢,跑完了你再给我诚心实意的洗个脸成不?”
在安之转身之前,虞玮韬先一步退身。安之拿下毛巾还有些悻悻地:“过了这村,没了那店,等下你还是自己洗吧。”说完扭头朝大门方向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感觉刚才门口有人?
虞玮韬坐在车里看着前方两人将一件件打包好的行李放进车里。
烈日下,安之的后背汗湿一大片,长发已被她悉数挽起,露出雪白修长的颈。他就这么看着她,看她明明应该很累,却始终与身边的林岫说笑着什么。
不得不承认,那也是一个优秀的男人。阳光、帅气、气质不俗、家世背景也不差,重要的是,他看似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就像只是把安之当成哥们,但却揽过了一切体力活,那细节处的包容与体贴,分明是把安之当心爱的女人疼着。
而且他们之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亲昵与熟黏,这是他与安之相处时不曾感觉到的。
后车箱被塞得满满的,后车座亦不能幸免。一切安放妥当,安之才想起唯一的空位就只剩副驾驶座了。
与林总监同坐一车之后,她就犹豫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克服这份恐惧。后来房子的问题突如其来,她忙着奔波租房的事,这一个问题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再无暇顾及。
安之的踌蹰同时落在林岫和虞玮韬的眼里。
“拿一些放前面,换个位置好了。”林岫说着去开后车门,却听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放不下的东西就放我车里吧。”
这话说的,好像她就是个东西似的,安之愤愤扭头,就见虞玮韬长腿一迈,从容下得车来。
“你怎么在这?”安之吃惊。昨晚不是说过不用他帮忙了嘛,再说她记得他上午有事来着。
“安之?”林岫话虽对安之说,眼神却落在虞玮韬身上。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三个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可惜安之并没有替他们互相介绍的打算,她只是抹一把汗,对着林岫当机立断:“要不你先过去,我等下就来。”
她想把虞玮韬打发走了再打的过去,这样也就不存在坐哪个位置的问题了。
林岫连看了虞玮韬好几眼,略略点头,算是打招呼顺带说再见了。
安之将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夹至耳后,天热出汗,她脸红得跟苹果似的:“要是来帮忙那就晚了,我已经搬好啦,然后要一起吃饭什么的我今天没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所以……”
“上车吧。”他替她打开车门——副驾驶座的门。
“我自己打的过去就好。”
“不敢坐这个位子?”
一年多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从没有人像此刻这般直接的揭穿安之过。就像林岫明明知道,却因心疼她而从不强迫。
“安之,你是在害怕么?”
他不知不觉已是转换了称呼,她却分不出心思细究,甚至不曾发觉,只轻轻“嗯”了一声。这淡淡的一个字却让虞玮韬的心像是被人硬拽了下,生生的疼。他一直觉得安之是个倔强的人,倔强的人一般都不服输,他不想这份恐惧伴着她一生,原以为她会在倔强劲头的支持下尝试改变。然而他料错了,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她。
“噩梦一次就够了。”
是不敢回忆,还是害怕若是历史重演,另一个人会作出不同的选择,虞玮韬不得而知。他只知此时此刻,他分外想她坐他身边的位置,似乎这样一来,就能证明他与林岫于她而言是不同的。
“难道这一辈子,你都不准备坐那个位置了?”
“如果能换回他的生命,这一辈子就坐这个位置又有何妨?”
那种生疼的感觉又来了。即便不知那场车祸深藏的细节,他还是能感受到它给安之带来的沉痛打击。不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尝试,不是因为怕输而不愿去赌这一局,而是明知结果只有一个,永远不会改变,所以根本没有去赌的必要。
是因为爱,才会有痛,有多爱就有多痛。安之的爱与痛,他都无法去计较。
虞玮韬伸手关车门。一个人需要多久、需要多少勇气才能将那些伤痛掩饰得这么好,他不应该逼她。然而再次让他意外的是,门在合上前一刹,却被一双手挡了下来。
柔软的,却又坚定的。
“你真的要我坐这个位置?”
他定定看着她,好奇这纤细的身子里,究竟藏了多少让人难解的谜?
“你得想清楚,这对你并没好处,而且你最好先买份保险什么的。”
“我有保险。”
“那么你有被保险的觉悟了?”
他没有回答,再次拉开车门。
其实安之的勇气也只有那么一刹。但她心里亦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这勇气即便有九成九是冲动之气,至少也还存有百分之一的私心。那些倒退的景象、过往的回忆,她真的有办法能拒绝逃避一辈子么?下一次又与林总监同车了怎么办?清扬一定不愿意看到她因为这一个位置,而丢弃一份工作,或错失更多机会。
失去,原来只因曾经拥有。
安之低着头,仿佛蹒跚学步之人,犹豫再三还是慎重地迈出了第一步。
虞玮韬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她刚一落坐,他就迅速上了保险。安之本能地惊跳了下,又勉强按下,身体绷得跟拉直的弹簧似的。
“安之……”
她压根没听到他唤她,双手紧握成拳,眼睛睁得又大又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他叹口气,转而安抚地拍拍她手背,发动车子。
出小区就是环城线,来往车道没有护栏格开,不少的货车。从坐上副驾驶座开始,安之的心就像跌落无底深渊,脑中唯有一个念头——夺门而逃。她必须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压下这个念头,尤其是在车子与货车交汇时,那万般惊恐悉数堆上她眉间,让她的脸色变得跟纸一样的苍白。
“要不停一会儿?”他说着放缓车速,缓缓像路边靠去。这小小的体贴之举却让紧绷如弦上之箭的安之势如离弦之箭直扑向方向盘。虞玮韬惊觉不对时,急转方向。
尖锐的刹车声过后,车子冲上一旁人行道,静止不动。
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
安之死死咬着嘴唇,身子筛糠似的,簌簌抖个不停。虞玮韬胸口翻腾的无名之火在看到她的瞬间化为乌有,徒留一声叹息:“安之。”
她抖抖索索地去开门,好像一个苍苍老太,刚在生死玄关徘徊了一回,最后命是捡回来了,魂却丢在了忘川河畔。他提着心紧跟着下车,看她紧紧挨着车子,身子却像失重一般,直直地沿着车身往下滑。
这一刻除了心疼,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一刻除了拥她入怀,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近午的太阳正烈,他的胸膛就像太阳一般炙热。安之被他紧紧拥着,却是遍体生凉。
“没事了,没事了。”
她后背的衣服汗湿一大片,密密贴着她肌肤,触之温软。可是不管是他轻柔的话语,还是细心抚背的动作,都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平静下来的力量,他依然能感觉到她上下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我……没事……”良久之后,她费力地从他怀抱抽离,靠回车身上,哆嗦着唇,说出的话支离破碎。
他看着她的脸在阳光下惨白一片,愈发显得眼睛黑亮。明明害怕着,打从心底的害怕,可她还是倔强的迎视着他,眼眶里没有丁点泪意。
他不是她的路人甲,他以为从她答应帮他的那一刻起,他们至少已经是朋友了;他以为她肯坐上副驾驶座,就是默许了他与她一起分担她心里的恐惧;然而看着她此刻犹在伪装坚强,他却忽然分不清心里究竟是心疼更多、还是挫败更多。
打开她的心门并不容易,或许她可以和任何人都笑脸相迎、称朋道友,但感情的事,她定不能回到从前了——不管是接受还是付出。
自从安之搬回“二奶房”后,最最郁闷的就属虞玮韬了。每天他送她回去的感觉就像是将她推进那谁谁的怀抱似的,心里可不只是普通的郁闷,那是相当的郁闷。
周五晚上,虞玮韬惯例送安之回家,刚一开门就见林岫大咧咧坐在客厅里,使劲按着遥控器挑频道。
安之的钥匙还在手里,那么也就是说,林岫也有房门钥匙了。
之前安之出院借住在这里休养时,林岫经常如此,所以她早已习惯,浑不觉异常。林岫的神经比安之还粗,抬头看到门口两人,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回来了?我冰了西瓜,正好一起吃。”
说着屁颠颠起身去拿西瓜。
虞玮韬哪里吃得下。就为这事,一向喜形不露于色的虞总经理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别扭具体化了。安之当场反抗:“我跟林岫又没什么,再说我也不是你男朋友,呃不对,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哪有搬去你那里的道理。”
“既然跟他没什么,那你就更应该住到我那里去。”
安之汗涔涔地:“难道我们有什么?”
她跟他也没什么的好吧,她住过去,岂不成同居了?
他轻轻转着茶杯,看着里面的清绿嫩芽仿佛通灵一般,在水中缓缓游移,他很优雅的给安之挖了个坑:“你不觉得这样更利于你的教学?”
“我还不傻。”小红帽也不是见坑就跳、见狼外婆就跟着跑的。
他抬眼笑看她,双眸意味深长:“理论实践、甜的苦的,这段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差模拟相处,过了这一关,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什……什么时候我说过摸拟相处这种话了?”
“这是我这段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的体悟心得,加之自我检查、自我反省之后得出的结论。”他端起茶杯浅品一口,不知不觉就给蹲在坑前的安之来了一闷棍,“安之你是不想这么快结束教学,还是怕自己到时候会把持不住?”
安之喷一口茶,赶紧抽了张纸巾抹干净嘴,斜他一眼:“三十多岁的大叔,你就算脱光了躺平再冲我抛媚眼,我也对你没兴趣。”
最讨厌被人当成花痴了!
“确定?”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安之,你真不愧是一个合格的拉拉,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非常乐意像你今天帮我这般帮助你。”
“喂,我又没答应你。“
“如果你没那份自信,当然也可以反悔。“
安之怒了,果断的勇敢的跳进了大坑:“到时候你别后悔就行了!“
死玻璃男!
虞玮韬脱光衣服躺床上会不会让她流鼻血,安之并不知道。她只知道他穿着睡衣、擦着头发,那刚出浴的样子就快让她流鼻血了。
不过面对美色,安之一向都很淡定:“你还真的挺好看的。”
相信有眼睛的都不会否定这个事实,但在虞玮韬面前这样直接说出口的,她宁安之还是第一个。一般女人看到他都是尽量表现出自身美好的一面,特别注重谈吐修养内涵,哪会像她这样悠哉哉斜躺在藤椅上,由下往上打量他一番,再不咸不淡的得出一句总结。
你还真的挺好看的。今天的青菜还挺新鲜的。虞玮韬觉得自己就像菜场里等着被人挑走的青菜萝卜,心里哗啦啦淌起了血:“反正脱光了你都不稀罕,这样应该也造不成你的困扰才是。”
“欲遮还羞更撩人,这个道理你不明白(看经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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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晃着腿、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没有丝毫被撩拨的迹象,反倒是他被她这无所顾及的恣意模样吸引,局促了下。他建议她搬过来时,并没想过要因此发生些什么暧昧的事,但此刻心里却违背了初衷。
要是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将她拥入怀里。
“来来来,过来。”安之猛地从躺椅上翻滚起身,反倒主动冲着他招手。
她本不想过来的。虽然他房子够大、房间够多,但总是于礼不合。不管是赌气、被激,还是不服输,安之心里始终有个底线,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底线被他轻轻一踩,她就应声破功了。所以明明也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激将法,还是逼得她明知是坑,也义无反顾的跳了下来。
虞玮韬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只见她兔子似的跳下躺椅,他心惊地刚想伸手去扶,反被她就势抢去手中的毛巾。她学着电视里店小二的样子用力甩了甩毛巾,然后将他按坐在躺椅上,将毛巾朝他劈头盖下。
“我替你擦头发。”她说着,就自顾自擦上了。
这种亲昵的事,印象中唯有幼时母亲做过。后来他长大了,有了自理能力;再后来,父亲与母亲不睦,尽管他们掩饰得很好,从不在他面前争执,但母亲却因此变得孤僻敏感又易怒,再没有那种细腻而平静的心境了。
安之擦头发的手法完全迥异于记忆中幼时母亲的温柔,她边擦边哼着歌,动作节奏感十足,离温婉娴贤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你是要顺便帮我把脸也擦了?”
闷闷的声音传来,安之低头,“哎呀”了一声。她原是想让他感受到女性的温柔与美好,怎么抹着抹着就抹到下面去了,难道是她太投入了?好在应该没有女人帮他擦过头发才是,没有同类比较的前提下,她的表现应该不逊于男人吧。
“失误失误,抱歉抱歉哈,马上就好了。”安之拍了拍他的头,算是安慰并给个交待,不料话音刚落,手腕被人一拉,恍惚间她已跌坐进一人怀里。
虞玮韬住处的所在小区是有名的贵族楼盘,一层楼面两户人家,他的房子位于东向,东南北三面阳台,其中东向阳台是露天结构。虞玮韬科班出身,留过洋、镀过金,又有多年实际经验,对建筑及装修方面的品味非同一般,在他亲自设计把关之下,不大的东阳台就变成了美丽的私家空中小花园。
此刻有夜风轻拂而来,吹得一侧的纱幔渐次扬起又渐次落下,那此起彼伏的美妙映在巴厘岛特有的乌木地灯的昏暧光线下,像极了连绵不绝的海浪。安之就坐在虞玮韬怀里,背后是满满一片奇花异草,身前是个极品帅哥,耳畔是乌布竹风铃叮叮咚咚的声间,清脆更比溪水入泉,饶是她再迟钝,也感觉到四周的空气瞬间变了味。
虞玮韬温香软玉在怀,一时已分不清扑鼻而来的是花香,还是怀中人的体香。心思浮动、视线交缠的刹那,他只觉眼前的那双明眸忽生华彩、犹如宝石般流光溢彩起来:“有感觉了?有感觉了?你是不是对女人也开始有感觉了?”
她眼里的光彩七月流火似的蔓延至脸上,让她整个人焕发一种难以言喻的动人光彩。只可惜再美的风景再美的气氛在安之的话语前都成了镜花水月,虞玮韬被迫从浮想心驰中回归现实:“没有。”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懊恼,可是安之看起来比他还懊恼。她耷拉着肩,撅着嘴困惑不已:“怎么会?刚才明明有迹象了,难道是我穿得太淑女了?”
是不是剪个短发、穿身男装,刚才那种气氛之下,他才会兽性大发?
“应该是你穿得还不够性感吧。”他赶鸭子似的把她赶下怀,真是没见过这么能破坏气氛、摧残理智的人。
“是么?”安之低头自我巡视了一遍。T恤牛仔裤,说帅气够不上,说妩媚也沾不上边,难道她还要为他的从良大业添置几身衣服?
安之唯一的那条裙子,已经在虞玮韬跟前显摆过了,然后她悲哀的发现她夏天的上衣除了T恤还是T恤。想着信用卡上那一串负蛋蛋,添置衣物对她来说真是一件太奢侈的事了。
不过为了她的大麦哥哥,她就花血本买一件——挂脖小吊带算了。地摊货,三十块钱,她还是很有牺牲与奉献精神的。
失去,原来只因曾经拥有。
这天晚上恰逢虞玮韬有应酬,安之洗完澡换上那件新买的挂脖低胸小粉吊带,配上那条独一无二的白裙,一边擦头发一边在网上和徐佳聊天。
洗澡之前徐佳说完了老公与儿子的事,洗澡之后安之就发现她不知何时发了一堆网址来,说是经典广告,值得一看。徐佳的老公和人合伙开了个小小的广告公司,不知不觉间徐佳就被潜移默化掉了。
徐佳推荐的大多都是国外的广告,安之一个一个播放,一会儿惊叹一会儿笑,好不投入。
虞玮韬与程默刚一进门,就看到客厅大背投上小粉红杜和小粉蓝杜正和谐的演绎着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打架”场面。客厅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而不长的广告播完之后,大背投上的鼠标自觉地在“重播”上点了下。
于是小粉红杜和小粉蓝杜又忙活开了。
程默倒还镇定,他原是过来拿份文件,没想到从来独居的虞总经理不仅“金屋藏娇”,还藏了这么个H娇。这大晚上的看这些,也不怕血液走得大快?
反观虞玮韬,则接近抓狂了。他黑着脸遍寻不着遥控器,只得几步至大背投前一键关机。
“咳咳,不介绍一下?”
“在我从书房出来前,赶紧从这里消失。”他没好气的撂下话,疾步往书房走。
程默摸摸鼻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坐下。他可是来拿文件的,正经事,文件没到手他怎么能走呢?
安之并没听见推门声,她正捂着嘴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看,而屏幕里播放的正是刚才的广告——杜蕾斯的最新广告——是的,就是杜蕾斯!超多电子书下载,奇侠电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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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偌大的房子只她一人,但安之本能的有种做贼的心虚感。然而做贼心虚的她已经完全忘了客厅的大背投是与电脑相联的——她到家打开电脑时顺手开了链接,还边吃盒饭边窝在客厅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了一集美剧,后来徐佳上线Q她,她回电脑前与她聊天,哪里能想起关链接。再后来又是洗澡,更是没空想了。
所以她浑然不知此刻她全屏播放的广告,也反映在大背投上,又这么好巧不巧的落在两个不该看到的人眼里。
广告有五十秒,安之连看三遍才看懂其中的玄妙,刚想热血沸腾的跟徐佳讨论一下她的神奇发现,就见眼前横过一只手,野蛮地替她关了电脑屏幕。
安之吓得从座位上弹跳起身,一句惊呼:“你回来了。”生怕不够“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又一屁股坐上桌子上挡住电脑屏幕,赔了一脸的傻笑,“虞总你是不是练了轻功?怎么来无声去无踪的……”
说话的时候,安之的心就跟揣了兔子似的乱蹦乱跳着。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如果没看到,为什么要关她电脑?如果看到了,又看到哪个镜头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他只看到最后两小杜汗流满面的“纯洁”镜头。
虞玮韬看也懒得看她,从书桌上抽出一份文件,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安之悔就悔在跟了出去。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坏事,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她看了这种广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他为什么要摆这种臭脸色给她看?这让她太困惑太郁闷了,难道寄人篱下就得受这种莫须有的气?
程董事长看到跟在虞玮韬屁股后头的宁安之,倒不能说太惊讶。
好像这事虽然是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能在虞玮韬不在的时候窝在他家里上网看电视的女人,几乎没有,但他一早知道对虞玮韬来说,宁安之是个意外,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意外这么快就成了例外。
他早应该想到的,对虞玮韬来说,从来都只有认真。之前他独自一人跑去员工食堂陪安之吃饭,不正是对所有人的一种宣告么?但他真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发展速度会这么迅猛。
程董事长心里翻江倒海的,面上毕竟平静。反观安之就不同了,她原本跟在虞玮韬屁股后头还在念叨:“深更半夜拿文件干嘛?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办公么?”转眼看到客厅里的程默,安之一声尖叫,抱头鼠窜回书房,“砰”一声关上门,还“咯啦”一声上了保险。
“满意了?”虞玮韬将文件扔给程默。这么多年的兄弟,今天这样的情景程默哪里肯错过,他早有觉悟。
程默捡起文件,起身拍拍他的肩。满不满意,他真的很难说清。
“就算你晚上睡书房,也得先把遥控器找出来!”
是虞玮韬在吼话。安之拍拍胸口,隔着门小声关心另一件事:“程董走了没?”
“你很希望他留下?”
安之猛地拉开门,毫无惧色的迎视虞玮韬,非常彪悍的回击:“你想再续前缘,也请等我搬走之后。如果真等不及的话,记得提前通知一声,我好暂住到林岫那去。”
气得虞玮韬简直想伸手捞过她,然后按在腿上好好揍她一顿屁股。
“快把遥控器找出来。”
他说完扭头就走。安之摸摸鼻子,觉得今晚的虞玮韬真是怎么看怎么怪,难道真的是他想与程董再续前缘,结果被她坏了好事,所以内分泌失调到跑脸上去了?
“遥控器不是在客厅么?”她咕哝一句,翻着白眼跑去客厅。
虞玮韬握拳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回头拖住她一顿好打。自从她搬来之后,他家里的遥控器基本没在客厅安生呆过。
安之在客厅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遥控器。她飘一眼吧台,虞玮韬正悠哉哉泡着茶,显然没有帮她一起找的打算。
怪了,莫不是他有心藏起来了?不应该啊,她记得她晚上回来有看过电视的,等等……安之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了什么,飞快地冲进厨房。
遥控器就这么横躺在厨台上,之前的过程悉数回到脑海,安之抓起遥控器冲回客厅。
“电……电视……谁……谁关的?”她清楚记起吃完盒饭到厨房扔垃圾时,没关大背投的,然后她从厨房出来就直转书房了。
也就是说,大背投是一直开着,并与电脑链接着的。更要命的是,推算下他们回来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大背投播放的好像就是那个小杜的广告。
“我。”
“那程……程董……也看到了?”
“你说呢?”
安之又是一声尖叫,甩手扔了遥控器,掩面迅速逃回客房。要死了要死了,她要去跳楼!给玻璃男看到也就算了,怎么连程董也看到了?啊啊啊啊啊,上帝啊,为什么要让玻璃男带着他前情人一同回来,还不早一分不晚一秒,刚好撞见她在看小杜的广告?
天要灭她啊!
一连几天,安之都做贼似的躲着虞玮韬,顺便也躲着程默。
她一面躲着,一面安慰自己:都是成年人嘛,必要的知识与常识还是要有的,再说人家那广告是在国外公然播放的,她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做贼心理?
美朵的手在安之眼前摇了半天都不见她回神,恨得捶她一下:“喂!”
安之很配合的惊跳了下,拍着胸口压惊“干嘛。”
“发什么呆?”
“没什么没什么,想点事情而已。”
美朵睨了她一眼,忽地凑近她:“在想虞总和祝总监一起出差的事?”
“什么?”
“你不知道么?虞总和祝总监这周末一道去外地考察,只有他们两个人哦。”美朵左右看安之的表情都觉得诡异。这明明不是个好消息,怎么安之听着倒很兴奋似的,一点也不像寻常情侣该有的反应,有鬼!
“真的?消息可靠?出差多少天?”
“一个礼拜吧。怎么,虞总没跟你说?”
一听到“一个礼拜”四个字,安之的嘴就咧开了,美朵后来说的什么她都没细听,她只顾感谢上帝:“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宁安之,你是不是傻了?”美朵实在看不下去,掐她。
“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傻子么?”
美朵干呕:“那你穷开心什么?难不成是怒极反笑?祝总监可是你的情敌耶,她对虞总的狼子野心由来已久、路人皆知。”
“那就请她趁此机会尽情地狼吧野吧。”把虞玮韬生吞活吃了才好,这样他的从良大业完成,她也就解放啦。
这下美朵笑不出来了,她一手抚上安之的额头,一脸的忧郁:“惨了,这孩子真傻了。“
安之一直等着虞玮韬开口跟她汇报这个大好消息,为此她都不计前“嫌”、厚着脸皮在他眼前晃荡再晃荡了,可是直到周五晚上,他都没有开口,也没有打包行李的迹象,安之不禁深深困惑:难不成美朵的消息失真了?
又在小花园里徘徊踱步了大半小时,安之终于按耐不住了。不管如何,她得想办法向他确认这事才行。
要是他明天真的和祝双宜勾搭着出差去,而按照约定,下周她就可以搬进新租的小公寓,那么这样一来,等他出差回来,他们已是回到“分居”的美好状态了。
光想想,都令人觉得兴奋啊。
“虞总,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些不一样?”
虞玮韬正在吧台泡茶,听到安之的话,险些连茶杯都砸了过去。
她居然叫他“虞总”?她居然叫他“虞总”!
“有什么不一样?”他连眼都懒得抬。
于是安之抱着她的大抱枕原地转了个圈。这是她精心准备的也是她仅有的一套性感衣服了,上次她穿了想给他一个意外惊喜,结果发生“广告门”惨剧,她就被惊喜了,连着这身衣服也没被正眼瞧过一眼。今天她又将它们穿上,希望悲剧不会重演。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她转完圈,抱着抱枕爬上吧台的凳子,点单:“嗯,给我来一杯咖啡。”
吧台位于客厅一隅,有满橱的藏酒,和各式精致的酒杯,还有她最爱的咖啡,所以安之很喜欢这里。
他终于舍得抬眼看她,施恩似的,只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抱着这个不热?”
安之晃着腿,歪着头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忙活,受他的气场影响,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他:“想知道热还是不热,你也抱一个试试不就知了。”
“这个回答倒是不错。”他说完不等她反应,迅速抽走她怀里的抱枕,出手那叫一个快、狠、准。
咖啡的浓香渐渐弥漫开来,很快盈满一室。安之双手紧紧环住双臂,双颊有少许飘红:“喂!”
说实话,虽然已是第二次穿,但她觉得这次穿着的感觉比第一次还别扭。上次穿的时候发生了一连串惊心动魄的事,小小的衣服就被她忽略了;这次因为没突发事件转移视线,她总觉得上面凉嗖嗖的,这才想到抱个抱枕遮掩一下。
他视线故意在她胸前停留,仿佛能透过她交握的手臂,看到她的SIZE一般,慢条斯理地作出总结:“以后别勉强自己穿不合适的衣服。”
安之一下子从高脚凳上跳下,这死玻璃男,她虽然不是波霸,但还是很有料的,也绝对不是男人可以比的。安之放下手臂,不服气地冲他挺了挺胸:“哪里不合适?哪里不合适?大叔你需要重新配副眼镜了!”
紧身的上衣本就裹得她曲线玲珑,一抬头一挺胸,愈显得她胸前浑圆、腰身柔软纤细了。虞玮韬赶紧移开视线,喝了一大口茶。他一向自律甚佳,比安之性感的女子也见过不少,只不知为何此刻居然会有口干舌躁心狂跳的感觉。
美色当前,是正常男人就应该两眼放光才是。上回说她穿得不够性感,这回她真是花血本把能露的都露了,他居然瞥一眼就波澜不惊的喝回他的茶,别说神魂颠倒了,真是一丝拉的热度都没有,玻璃男真是……太打击人又太好玩了!
安之趁着他倒咖啡给她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泥鳅似地滑进吧台,保持前进一步就粘他身上的距离,挤兑他:“喂,你到底还要不要从良啊?”
不给他看的时候他出阴招想看,给他看了他又不敢看,真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
虞玮韬手中的咖啡杯险些摔在地上。
安之一个人还在那边摇头叹息:“要是明天出差祝总监穿更性感的衣服来敲你的门,你会怎样?”
“你说我该如何?”
“迎进门来,开瓶红酒。”
“然后呢?”
“然后?”安之瞬间熊熊了,“当然是结束你的玻璃生涯了。”
失去,原来只因曾经拥有。
虞玮韬会不会结束玻璃生涯安之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被揩油了。这人居然二话不说将她抱到一旁凳子上,与他比邻而坐。
虽说她有配合他的义务,但不至于要配合到身体接触的地步吧。安之正待义正词严的表明态度,却见他已然转身,至身后酒柜取了瓶酒来:“红酒在这,要不我们演习一次?”
他的神情别提有多光明磊落了,一下子就显得她想象力过于丰富、又阴暗又狭隘了。
“有了实际经验,我想到时才能有更大的成功把握。”
“呃……”
“这不是你的建议么?”
好吧,确实是她的建议没错。安之看着红宝石般的浓醇液体缓缓添满酒杯,闻着淡淡而来的果香味,忽然觉得有丝迷惑。
怎么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半杯红酒下肚,安之已经有些坐不直了。她转而趴在吧台上,头托着腮,侧着脸问虞玮韬:“虞总,从小到大你都没有喜欢过女孩子么?”
他会不会是被女人伤透了,才改喜欢男人的?
“你呢?”
“我当然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不过只是友情的喜欢啦,我可不是拉拉。”
他失笑,只得说得更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我是说,你有喜欢的男孩子么?”
“有啊。”她不紧不慢地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放慢的动作愈发显得她醉态的诱人。她红着脸蛋,伸出手开始数手指头,“一个,两个……还有一个,所有一共有三个。”她说完忽地从吧台上直起身,很认真的回答,“不过爱的只有一个。”
有一刹那,他很想问问这三个人到底是谁,虽然明知那个叫清扬的肯定是其中之一。可是,林岫会不会是其中之一呢?还有另一个人又会是谁?然而这一些只是瞬间产生的直觉反应,他执起酒杯,轻碰了碰吧台上她的酒杯:“那就为那唯一爱过的人干杯吧。”
“你也曾那样深深地爱过一个人么?”她拿起酒杯,困惑地看他。
“称不上爱吧。”只是特别喜欢而已,所以抛弃一惯与人疏远的原则,却对那个小小的孩子有求必应,包容一切他之前觉得难以容忍的东西。这个像恶魔又像天使的小女孩是他青春岁月的一段意外,她毫无预兆地走进他的生活,以一种直接到不容他拒绝的方式,又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那一年暑假他随着父亲来到父亲所在的水文地质大队的新勘考地,母亲因工作留在家里。盛夏很热,父亲工作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呆在宿舍大院里看书。有天下午雷雨过后,他刚开窗想透口气,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团子似的滚上他家窗口,小身子肥嘟嘟的,爬窗的动作却十分利落,横在窗台时,裙子下的粉红花内裤就这么露了出来。
“你……”
“借我躲躲,要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没见过我。”她左右检查了下环境,最后圆滚滚的爬进他书桌下。
“你回去。”
她在他书桌下盘着腿,并不觉得空间的狭小,冲他摇了摇头:“我不要。等奶奶吃完晚饭回去了我再回家。”
“你要自己不出去,我就通知你家人领你回去。”
“那你记得要叫我奶奶过来,别人来了我都不会回去的。”
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说话奶声奶气的,却是一板一眼。他换种方式:“那有人来找,我就说你躲在这里。”
“随你好了。”
她不再理他,从裙子兜兜里掏出两颗萄萄,将葡萄核咬得咯嘣响。他拿她没法,自认做不出对一个孩子动粗的事,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虞玮韬永远忘不了那天的一切。
后来他无奈之下只能坐回窗口看书,手中的书还剩小半本时,一阵异响惊动了他。他循声看去,就见那个软绵绵的孩子坐在一旁桌子上,费力抱着玻璃凉水瓶,悬悬地往杯子里倒水。
“你干什么?”
她乍闻他声音,手中的水瓶一滑,“咚”一声掉回桌上。幸好水瓶够厚底够大,才不至于摔碎或滚滑。
“哥哥,我口渴。”
他想说谁是你哥哥,又忍下,放下书至她跟前倒了杯凉水给她,忽略了她小小皱起的眉头和嘴角的小屑片。
她捧起水杯咕噜噜一气喝干,粉粉的舌头顺着唇线舔了一圈,伸手:“还要。”
一连喝了两大杯,她才摸着肚子打一个嗝,放下杯子。
“你该回去了。”
她摇头,抱着肚子弓起身拼命摇头。他以为这是小孩子在耍赖,并没放在心上,她却好像越来越严重,最后索性在桌子上打起滚来。
他真是对这种孩子没耐性,也没辙:“罢了罢了,随你吧。”说完就坐回去看书。
凳子还没坐热,就听很响的一声破裂声,他惊看过去,只见玻璃水瓶碎成几片躺在地上,周边一摊水渍。而桌上的人犹在滚来滚去,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正往桌子边缘移去。
他扔下书冲过去,伸手刚一碰到小女孩,就被她挣脱。幸得他出手迅疾,抱住她下坠的身体,才不至于让她摔在地上的碎玻璃上。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气,想冲她怒吼,想直接将她扔出屋外,却赫然发现她的异常。
她双唇紧闭、脸色惨白、眉头紧锁,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好像忍受着剧痛,又倔强的不哼一声。他后来才知道被他理所当然以为是吃了兜里自带零食的她嘴边的小屑片其实是压缩饼干的渣末。
他书桌底下放着整整一箱压缩饼干,是父亲单位发下来的干粮,她蹲在他书桌下时不知怎么的看到了,竟然偷偷啃了两块,而他浑然不觉。
“别不承认了,看你的眼神,分明是依旧爱并痛着。”她撞一下他酒杯,清碎的碰撞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她贼贼地看着他,半醉的缘故,反添一股媚态,“那人是女的吧?”
只是个小女孩而已,男与女又有何异,他又不是恋童癖,怎会对一个孩子动心?可是他确实爱并痛着,在短短的一个暑假里,他深深喜爱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女孩,又在母亲连夜赶来与父亲大吵一架,第二天天未亮带着他回家后,决定放弃这一段记忆。
他犹记得那天他将小女孩送至村卫生所后,不多时一个女子焦急地奔进来,一叠声叫着“小米,小米”,然后紧紧把还在床上吊点滴的小女孩搂在怀里。
父亲听闻消息,很快也赶了过来,了解大概情况后,冲背对着他们的女子道歉。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父亲看到那女子转身时的神情,是惊,更是喜,让父亲禁不住往前迈步握住那女子的手:“书衍,是你!”
他那时年少,不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素来沉稳的父亲为何看到那女子后会有这般失态的反应,更不明白(看经典来——>
http:///书农书库)这个反应背后的故事与心境。他只知道原来那小女孩是父亲故人之女,父亲严厉地训了他一顿话后,要求他以后好好照顾她,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他自小独立,素来不爱与陌生人亲近,一开始迫于父亲的命令推脱不得,后来却很快喜欢上这个叫小米的孩子。虽然她比男孩子都野、比男孩子都蛮,甚至有时候让人觉得可怕,爱缠着他,又会吃又会闹,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她,还越来越喜欢。他没有妹妹,却觉得即使他有妹妹,待她也不过如此了。
“忘不了没有什么可耻的。就像我,我不是爱过一个人,我是爱着一个人,哪怕他已经不在了,我还是爱他,他对于我的意义,就是生命的意义,就是相爱一生的意义。”她又撞了下他酒杯,这半杯酒他们已经碰了三次,却谁都还没有喝,“干了这杯吧,然后我跟你说再见,你可以跟祝总监说晚安。”
她仰起头一饮而尽,虽没有酒量,却有最爽快的酒品。他跟着喝干,她鼓了鼓掌,身体有些不协调的滑下凳子,歪歪扭扭的扒拉着吧台边走。
“还好吧?”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胸膛。安之摇了摇头,伸手想推开挡住她去路的人,“我没事,这点酒喝不醉我,大麦哥哥你就放心地找祝总监去吧。”
明明刚刚还温暖起伏的胸膛忽然变得山一样的静与沉,安之连推了几下都没把他推开,反让自己往一侧斜斜摔去。
安之周六一大早是被电话吵醒的。她浑浑噩噩地接起电话,就被清逸的一句话给炸得完全清醒了。
“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上回才刚将清扬理财附赠的保险金给他,这才多少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他居然跑来借钱,还一开口就是七万,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姐姐你救救我吧,你不救我就没人可以救我了。”
安之忍着听完他的理由,只觉得眼冒金星:“李清逸,你才刚毕业,学人家做什么生意,这么多钱你说被骗走就被骗走了,你是不是想把你爸妈活活气死啊?”
上次车祸肇事方的赔偿金,以及单位的抚恤金,连同清扬理财附赠的保险金他一骨脑的被人卷走不够,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这回两老赶着去交一次性农保买断,来跟儿子要钱,于是当儿子的借故推脱了下,来找她求救了。
安之气得掉了几颗泪,不知要是清扬还在,会不会也跟她现在这般气得想哭。可是她能怎么办?撇开那房子是她与清扬共同的回忆、共同的心血,现在清扬的父母也搬进了房子里,她实在不愿两老以后生活没了着落,还要沦落到被人赶出家门的地步。
那种一无所有的滋味她尝过一次,不想清扬的父母这把年纪也尝一次。
“你先瞒着你父母,去报案了没?”她抹干眼泪,清扬却开始在电话那头哭,许是真的有些怕了,声音都打着哆嗦:“报了,可是警察说这种案子破案率不高。”
“那他们最迟缴纳农保买断是什么时候?”
“这月月底之前。”
“你先找人来评估房子吧。”
“姐姐……”
她打断他未出口的话:“我又不是开银行的,哪来这么多钱?你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要不想被你爸妈知道,就先把房子抵押出去吧。”
至于抵押之后怎么还债,那是接下来要考虑的事。
这一个电话之后,安之哪还有心思计较昨晚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也无暇顾及虞玮韬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临中午中介突然打来电话,说是小公寓的业主同意她提前搬入。原本还想着虞玮韬出差,她趁机可以得闲一个礼拜,结果他倒真的没打来电话,甚至连只字片语的短信也没有,她却为了搬家的事、清逸的事和信用卡还款的事烦躁忙乱了整一个礼拜。
偶尔静下来的时候,她也会想起虞玮韬。不知他和祝双宜怎么样了,事成了,还是依旧失败,为什么连通电话都没有?她当然可以选择主动联系他,可是好几次拿起手机按了短信,最后都没有发送。
周五是虞玮韬回来的日子,美朵下班前还跟她挤眉弄眼的说:“小别胜新婚啊,安之你晚上可得悠着点。”
她倒是不想悠着点也不行啊。下班后她忍不住给虞玮韬打了个电话,可是他关机着,直到现在已过七点半,他都没有回电。
安之百无聊赖的玩了会手机,又将电视频道挨个看,就听有人敲门。
是林岫。他拎着一大袋东西挤进她的小公寓,吆喝着她一道进厨房帮忙:“怎么样,本帅哥特地做饭给你吃,感动吧。”
林岫知道安之这段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有心事,可是问她她又不肯说,请她吃饭也推说加班没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他想让她放松下都没机会。所以趁着周末,他只有主动上门来了。
“你不会是想烧了我厨房吧?天可怜见,我租套房子不容易的,林大侠你放我一马吧,想当新好男人什么的,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安之将门开得大大的,有些紧张道。她以为他是说笑来着,回来的时候在小区楼下已经吃了东西,没想到他竟然当了真。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废话少说,赶紧关了门到厨房来。”林岫挥舞着手中的萝卜,冲着安之喊。
“我一向最爱用肺说话,再说开着门方便逃生啊。”
“宁安之!”林岫激动得转而提刀跑至她跟前。
安之赶紧后跳一步:“淡定淡定,不要让你手中的东西成为凶器。”
“关门!”
“真的要关?”
“废话!”
安之三两下将他推回厨房,“砰“一声关上厨房门,笑道:“如你所愿,门关好了,你慢慢在里面忙活吧,我吃过饭了,所以不急的。”
“死丫头我是来教你做的。”林岫在厨房里气得哇哇叫。亏他还从网上找了一堆的菜谱,又买齐了材料,准备和她一起研究来着。他总觉得她比以前瘦多了,以前虽然也是小脸蛋尖下巴,但现在她下巴都尖得可以扎人了,他又找不出其他原因,只能归咎她三餐在外太没有营养。
安之新租的小公寓什么都有,就算没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做饭,晚上回来熬点汤补补身子也好。
虞玮韬回到家,径直在沙发上坐下,连灯也不想开。
满室的黑暗与寂静,他知道安之已经搬走了。这明明是他所希望的,可是看着偌大的房子空无一人,他却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被搬走了,徒留空空一个心壳。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独自一人,而她闯入的时间 那么短。不过每天下班一起吃饭回家;不过有时候他加班晚了,远远地可以看到家里窗口亮着的灯;不过推门可以感觉到那一室的温暖;不过身边多了个人,在他触目所及的地方不停出现,霸占他花园的藤椅、到处乱扔他客厅的遥控器、将吧台里所有的咖啡统统拆封……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这么短的时间 里,让他空落许久的心一点一点被填满。
或许所谓失去,只是因为曾经拥有。虞玮韬看着手机显示的未接来电,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她那一句“大麦哥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与那个叫小米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的。
不一样的名字、不一样的年龄,甚至不一样的家庭住址,早在公墓园初遇她时,他就看过她的身份证,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就变成了同一个?世事真是巧合得让他不知该喜还是该痛,而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出他就是大麦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