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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无心铜宫1

    旁人都没有察觉到一根细如蚊须的飞针呼啸而发,向着路逊的咽喉钉了过去,这一招下手极狠,是硬生生要路逊毙命。
    旁人不觉,段晨浩面色却变了,他心有旁骛,忽然避开路逊的刀,莫名其妙地往身后一挺,凭空使出个当此局势万万不须用也不该用的扭转身段来,堪堪擦着路逊的刀锋,轻捷一转,手里宝剑微微一挡,便将那枚飞针给挡了开去。
    他目光如电,迅速地在园中扫视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任何端倪,然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他略一分神,就觉得左臂一痛,仿佛有电流灼烧而过,低头再顾,却发觉自己伤在了路逊的刀下。
    场中众人看出个高下来,不由得纷纷为路逊喝彩,而一旁饮酒的宣平王路侯爷,也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场中顾盼称雄,大为欣慰。
    七王爷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于是目光在人群里四处逡巡,载明则有些气不过,为段晨浩呐喊助威。
    场中比斗已然在进行着,段晨浩虽然受伤,士气却不减反增,气度潇洒翩然,丝毫不因为一个小小的伤口而乱了阵脚。
    人群里,素颜宫女眼中隐有怒色,她要看的就是段晨浩惶然失措之态,凭什么他总能这么定定的!她脸上的笑意忽然变得很浓,手底出针更是阴密毒辣。段晨浩激斗之中,只有以袖脚散发迎风甩摆,卷开她袭向路逊的毒针。
    ——发丝三千,纠纠缠缠,那些绵密阴狠的小毒针虽然都是冲着路逊所发,可段晨浩却有一种错觉,似乎那些针是冲着他心中所发。一时间他有些错愕,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个看不见的人,自己又为什么会被那人如此痛恨?
    路逊忽然喝了一声“咄”,呛然一声,刀势突起,这一刀直直而劈,直劈向段晨浩胸前。段晨浩刚刚以发卷开了那宫女袭来的三针,仓惶无措之下,已无力再避,只得凭借腰力往外一扭,任凭路逊的那一刀劈向自己的胸前,袖角一甩,又卷开了激射而来的小针。
    空中银光一闪,路逊似也发现了端倪,眼中惊骇莫名,再看段晨浩脸上神情坚毅,方知他并非真的败给自己,而是替自己挡下了那许多的暗器毒针。
    然而他的刀已经斩落,段晨浩一咬牙,宝剑平平往后背一搭,然后一个转身,用背后的宝剑去招架路逊的刀。
    路逊的刀势及于他背心不足毫厘之处端凝而收,段晨浩未料到他突然收到,那斜进而上的剑锋已不能收发由心,长剑在路逊颈侧一划,留下了一丝浅浅的血痕,方才勉力收住。
    旁人多未看清,只听有人仓惶道:“小侯爷败了。”
    一语未毕,路逊刀锋已收,段晨浩挺身而立,面上惭然一笑,其实若非路逊及早收刀,他那一剑根本刺不到他,但他敬重路逊出奇的刀法。
    路逊道:“多谢兄台。”然后他朗声道:“今日是我败了,段兄的武功人品均令人折服,我败得心服口服。”他并未提及有人出飞针偷袭的事情,兹事体大,若贸然揭穿,追究起来,肯定会牵连甚广。
    他并未多言,只是看了看段晨浩,目光中若有深意,然后冲他笑了笑,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淡如清风,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段晨浩也是一切了然,然后洒然一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七王爷关切地看了看他的伤,见并无大碍,也宽了心,载明则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笑道:“浩哥,好样的。”
    嘉靖见自己的计划全盘落空,不由得恼羞成怒,事到如今,他已顾不了许多了。他看了看云霄公主,见她与父亲谈笑甚欢,心中更是恼怒。
    嘉靖身边的刘公公悄声前来禀报,附耳在他身旁说了几句,嘉靖忽然面色大变,再看向慕容景轩时已然大骇。
    这宴会本就是鸿门宴,目的就是让慕容景轩有来无回,他不但布置了连环杀招,更早在芙蓉园外埋伏了禁卫军,打算事态一有变化,就猝然发难。
    岂料刚才刘公公前来禀报,说是埋伏在芙蓉园外的那些禁卫军,竟然悄无声息地全部晕倒,此刻已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看他们的样子,并非中了迷药,也非受了伤,而似乎是中了某种咒术。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点——皇宫里来了高人。
    究竟是何人,要相助慕容景轩?
    嘉靖皇帝先前已派东厂密探详加查明,慕容景轩身处帝都,孤掌难鸣,绝无帮手,而他自己带的人手又有限,根本不足以在皇城里撒野。
    倘若不是慕容景轩,那么帝都里便是来了其他高手,更为可怕的是,东厂和锦衣卫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想到这里,嘉靖的脸色也慢慢变了。
    正在他出神之际,七王爷道:“皇兄,过些时日便是皇兄的生辰,帝都的万寿之节,连成骑、神卫军、镇野兵团、还有靖海军的诸位将领或镇守边塞防御,或在沿海扫倭,不能亲身前来为皇兄祝寿,因此提前献上了贺礼。”
    连成骑镇守西荒,所年来与羌戎作战,而神卫军则镇守西北,防御蠢蠢欲动的蒙古鞑靼,镇野兵团则负责守卫东北,预防女贞、霍图部等少数蛮夷之邦,而靖海军团则在沿海一道扫除倭寇之患。
    嘉靖皇帝此刻心系他事,已将万寿节之事抛诸脑后,听了七王爷提及,才想起自己的寿辰又要到了,心头涌起一股轻松之感,笑道:“将他们的礼物呈上来。”
    刘公公吩咐司礼监的太监们把四大将军的礼物承了上来,四个太监捧着四个锦盒,依次而来。四人打开了锦盒,丝绸、宝玉、茶叶、烟丝,每一样都是个中上品,嘉靖皇帝遍览奇珍,也算识货,当即拍手赞道:“果然都是上品。”
    他信手拈起那一层细薄如水的丝绸,道:“细腻光滑,犹如美人的肌肤,这是什么丝,为何朕以前从未见过?”
    刘公公道:“启禀皇上,这是产自空桑国的流云纱,我们中土自然没有,据说这流云纱极为珍贵,是用雪蚕吐的丝纺织而成,据说每只雪蚕,一生就只吐那么一根丝。”
    嘉靖对慕容景轩笑道:“归国果真是物产丰饶,名不虚传。”他虽然赞叹着,可是眼里却露出了一拍贪婪的神色,丝毫也不掩饰他对空桑国的野心。
    慕容景轩拱手笑了笑,并不言语,镇定自若,只是看着嘉靖,似乎等待着一场好戏。
    嘉靖又闻了闻那一盒茶叶,只觉幽香扑鼻,如香似蜜,双眼一亮,笑道:“好香的茶叶,只闻气息就如此甘美,尤胜羊脂甘玉,朕只道玉茗山庄的茶是天下极品,不料竟有这般好茶,真可真要好好拼命,方才不暴殄天物。”
    刘公公笑道:“这茶也产自空桑,乃是空桑一等一的好茶,亦且十分珍贵,此茶名唤白玉龙,空桑举国上下,就只有那么一株茶树,稀少得紧,就连慕容国主也极少啜饮。”
    嘉靖眉头一皱,已无先前的喜色,对刘公公道:“莫非这宝玉和烟丝也是产自空桑国?”
    刘公公笑道:“帝君英明。”
    嘉靖道:“怎么四位将军送礼,都是产自空桑国?”
    这回回答他的却是慕容景轩,他神色轻松地道:“那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本王送给四位将军的。本王十六年前还未登大统,孤身一人前来中原游历,踏遍千山万水,倒也逍遥自在,在旅途中,本王有幸与四位将军相识,便将空桑最为珍贵的礼物送给了他们。他们说这是本王的一份心意,礼逾万金,奉为至宝,若非皇上的生辰,四位将军也不会现出这些宝物作为皇上的贺礼。”
    嘉靖手腕一抖,手里的酒杯已掉落在桌上,他的眉毛慢慢紧蹙,一字一字地道:“看来国主与四位将军交情匪浅了?”
    慕容景轩含笑以对:“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这一首是唐朝王涯的《春游曲》,写的是真挚深厚的友情,他虽未正面回答,却引经据典,含沙射影,让嘉靖听得很不舒服。
    嘉靖收回目光,紧紧盯着那些礼物,此刻却觉得它们十分的扎眼。
    很明显,慕容景轩是在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那四位位高权重的将军,在边塞天高皇帝远,说不定就会生出什么乱子。
    园中的气氛骤然紧张到了极点,天空中云雾凄迷,预示着一场不小的雪,嘉靖此刻的心情,就如这欲雪的天空,阴晴变幻不定。
    重重阴霾犹如一层无形厚实的手,让王座之上的九五之尊窒息难受。
    好一个空桑国主,就算没有一兵一卒,依旧可以号令天下。相比之下,他这个堂堂帝王,倒显得处处制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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