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封印之书(2)
众人恍然大悟,然而棋长老却似乎早已了然于胸,道:“段少侠你化剑意入棋,以无形之力压制对方,此举看似投机取巧,实则乃是真正的高招。须知老夫我苦心孤诣多年,才创出了弈剑剑法,化剑入棋,看似简单,实则难度颇深,若非段公子剑心通明,对剑道领悟高超,是实难做到如此的。所以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应该自励自喜才是。”
书长老道:“棋局段公子凭智慧巧胜,可是背书却是造不了假的。以冷公子的武功,足可断定从洞里传出来的声音的确是段少侠的。”
段晨浩挠了挠头,嘻嘻笑道:“其实这一回合,晚辈并非凭借记忆力取胜,说实话,鬼灵子前辈所著的算经实在是太难记了,若是光凭记忆,晚辈恐怕记得也只有区区数页。”
书长老疑惑道:“那段少侠又是如何取胜的呢?”
段晨浩道:“书长老学识广博,可否记得《墨经》中的几句话。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足蔽下光,故成景于上;首蔽上光,故成景于下。在远近有端,与于光,故景库内也。”
书长老点了点头,“这几句话是读过,而且老夫还曾做过实验,证实了书中所言,莫非段公子就是依照书中之法。”然后他有些兴奋地拍了拍手,道:“是了,是了,段公子可这是个奇才啊,这种办法都给公子想到了。”
段晨浩道:“其实在灰穹背书的时候,晚辈和大哥一起去竹林,砍了许多竹子削成竹片,待灰穹背完,轮到晚辈背诵时,晚辈便和大哥将书上的文字雕在了竹片上,之后晚辈进洞,大哥他就暗自跃到了洞穴之上,洞穴上有无数小孔,加之嵌有明珠,又可吸纳日光,大哥将竹片对准洞顶的小孔,阳光照射,透过竹片,便会将竹片上镂空的文字反射进洞穴之中,只是文字却会完全颠倒。于是大哥便将文字倒着放,这样晚辈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将那些文字读了出来。这便是小孔成像的原理。”
众人均是听得目瞪口呆,如此奇异之事真的是闻所未闻,一时间都是唏嘘不已,对段晨浩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其实,这几句话,还是凌芷涵曾经对他说的,这个也是他们曾经玩过的游戏。
玉茗山庄后山有一方石潭,对着一方光洁如镜的崖壁。石潭旁有一座小屋,夏日的夜晚,她拉着他偷偷地跑了出来,告诉他自己刚刚读到了一个有趣的道理,很想验证一下。他知道这个丫头每每都能弄出一些新奇有趣的玩意,便随着她一起去了那个小木屋。可是还没进屋,自己就被她关在了门外。于是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扣门大喊:“小辣椒,你又在发什么疯,居然敢把本大侠关在外面,哼。”屋子里马上就传出了她清脆婉丽的声音,宛如一缕微凉的风,马上就抚平了他的燥热。“你离开门,不要挡着我,然后转身看后面的石壁。”他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只是依言照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面如镜的崖壁。不一会,他真的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崖壁之上,忽然多出了一只金色的凤凰,展翅飞翔,金光灿灿,虽然只是一个有些模糊的光影,却更增神秘瑰丽之感。缓缓地,凤凰越飞越高,拖着彗星一般长长的尾巴,仿佛飞入了黑沉沉的夜空深处。然后,门应声而开,凌芷涵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寂静、安宁,温婉,仿佛一脉通透无尘的清泉,千万朵雏菊盛开在她的黄衣之上,仿佛那一点动人的黄并不是来自于她本身,而只因印染了月亮的颜色。然后,她很高傲地解释了其中的原理,她只是在门上钻了一个小孔,点了一盏蜡烛,在烛光前将翡翠凤凰缓缓向下移动,于是虚幻的光影便透过那个小孔投在了崖壁之上。段晨浩听后也玩性大起,和她轮流做起这个有趣的试验。那一晚,他们俩真的好开心,风的呢喃、月的温柔、水的清灵,仿佛都在他们两人的欢声笑语中刻画成了最珍贵的记忆,埋在心里,于是那些快乐的记忆便在毫无预兆的某一日,破土而出,悄然萌发。
很多时日之后,他回想起这一幕,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凌芷涵娇憨可人的笑,是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仿佛一道带着夕阳余晖的剪影。或许那一晚的月光真的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迷离,将她的影像渲染得如诗如画,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让他再也无法忘却。
微微的出神被画长老的话唤了回来,段晨浩拉回思绪,只听画长老道:“就算这两局段公子使了如此高妙的技巧,那么丹青这一局,我们可都是有目共睹,段公子只是对青桑的画稍事修改,便引来万蝶朝拜,可见段公子画技超神,以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又可以引得万物灵魂深处的感动,这一点,却是无法骗人的吧。”
段晨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老,若是晚辈把实话说出来,长老可别见笑。”
画长老道:“段公子但说无妨。”
段晨浩微微垂手,有些忸怩地道:“其实……其实晚辈是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将花蜜掺进了颜料之中,等到绘画之时,再用内力催动花蜜散出香气,引得那些蝴蝶正想采撷。”
此言一出,众人忽然哈哈大笑,就连段晨浩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武毅夫拍着他的肩膀道:“浩弟啊,你可真是一个鬼精灵,光是这些鬼点子,就把魔门中人打得落花流水、惨败而归,大哥可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画长老哈哈笑道:“段少侠,虽说这几回比试你都是取巧而胜,可是说到底还是段公子智慧过人,灵活变通,方能击败强敌,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段公子你是有大智慧之人,聪敏机灵,才智无双,公子实是一块难得的美玉,若多家雕琢,将来必成大器。”
“是啊是啊,今日还多些段公子以一人之力击退强敌,救我万卷山庄与为难。”书长老诚挚道谢,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棋长老也放下了刚才阴郁的神情,欢然笑道:“段少侠可真是个有趣之人,有趣,太有趣了。”
琴长老似乎颇有感慨:“段公子说得不错啊,老夫获益了,不该如此重视成败。”
段晨浩道:“晚辈其实还要多谢心光大师,是大师他出言点拨,晚辈才知道不可以墨守成规,须得懂得变通。”
心光大师温言道:“哪里哪里,还是段少侠自己聪颖睿智,机巧灵活,方能以己之力化解今日之危难。”
段晨浩好奇地道:“大师,您方才说与庄主对弈,可是为何山庄逢此大难,却不见鬼灵子前辈。”
回答他的却是棋长老,他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当下面色不悦地道:“庄主他一直浸淫算学,已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终日里苦心钻研,常常为了算一道题而一整天不干别的。前几天庄主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个客人,说这位客人的算学造诣居然在他之上,于是便终日让那位客人与他推论演算,一起参研。多年来,上古算书里的天元八算一直困扰着庄主,却不料那位客人居然可以解开这些算题,于是庄主便给那客人单独置了间独院,让其可以悉心演算,平日里除了庄主,任何人都不能进入那件独院,就连我们四位长老也不行。唉,也不知那位究竟是个如何神通广大的人物,居然能让庄主如此看重。刚才庄主与大师对弈之时,便是听到了那位客人已经解开了七道算题,便兴冲冲地跑了过去,就连山庄里的麻烦事都撒手不管,丢给了我们。”
段晨浩此刻方知事情因由,心想这鬼灵子还真是有趣,居然对算学痴迷到了这种程度,而更令他好奇的,则是那位神秘的客人,也不知是何方高人,居然令江湖上第一博学多才的鬼灵子都甘心折服。他又想到了凌芷涵,她于算学一门也颇有研究,不知比起鬼灵子和那位客人,谁会更胜一筹。
琴长老开口道:“段公子与武大侠前来敝庄,像是有事要找庄主,不如两位在装内盘桓数日,等庄主出关如何?”
画长老眉开眼笑,“是啊是啊,两位不妨在山庄里呆上几天,让我们聊尽地主之谊,好感谢二位对山庄的援手之恩。”
段晨浩心想如今山庄外东厂和紫阙众人正找自己找得紧,待在万卷山庄里好歹也有个保护,料他们不敢公然找万卷山庄的麻烦,于是便一口答应。“诸位长老,实不相瞒,晚辈有几位朋友还在山下,不知可否让他们一起入庄。”
书长老道:“欢迎之至。庄主过几日应该就会解开那最后的一道算题,到时定会出面相迎。”
于是,段晨浩和武毅夫便将穆嫣、骆绮芳和载明接进了山庄。武毅夫对三人大赞段晨浩是如何斗败了冷寒碧的属下,听得他们三人连连叫好。
暂住万卷山庄,他们算是稳定了下来,多日以来的厮杀困斗,辗转流离,他们几人都有些疲乏了,便趁着这几日在山庄内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穆嫣重伤初愈,尚需好好调理,段晨浩也不敢轻怠,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每日还亲自为她输入内力,补充她耗损的元气。对待穆嫣,段晨浩温柔关怀至极,事事亲力亲为,穆嫣也总是笑语盈然,甚是满足,伤势也好得很快,没有留下病根。骆绮芳烧得一手好菜,更是让众人吃得不亦乐乎。
这几日段晨浩除了照顾穆嫣,更是和载明相处甚欢,白日里敦促他读书,晚上则亲自教他剑法。载明书读得不错,小小年纪见解独到,不输于朝中那些文官大臣。可是连番遇险却让段晨浩放心不下,便亲力传授载明轻功和拳法,让他学一些以作防身之用。载明聪明伶俐,于武功方面也颇有天赋,短短三日,便已将段晨浩所传授的“踏莎行”轻功练得有模有样,上树捉鸟、踩水摸鱼都已不成问题,而且一套五行长拳练得也相当不错,怕用真剑伤了他,段晨浩还亲自给载明削了把木剑,教授剑法,或是两人闲暇之时互相嬉斗,载明也极为爱护这把木剑,终日都不离身,一天要擦洗好多次,他们两人相伴甚欢,感情日笃,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