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封印之书1
当石门再度打开之时,段晨浩却已轻轻松松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前脚刚出来,青桑一闪身,后脚就跟了进去,在洞内探查了好长时间才悻悻而出,走到冷寒碧身边报告了两声,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那处洞穴,根本容不得段晨浩作弊。
冷寒碧眉峰微敛,质疑的目光有如利剑,直能把他钉在原地,段晨浩却扬眉轻笑,对上冷寒碧犀利的目光,眸子里一片坦荡,毫无退缩。
“好,好……”书长老拍着手走了过来,对段晨浩露出了赞许的目光,“段少侠果然记忆力非凡,竟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记下了这么绕口的算经,就连老夫也佩服得紧啊。”
段晨浩谦虚地笑道:“前辈过奖了,记忆力是天生的,并非晚辈苦练而来,得前辈谬赞,晚辈着实有愧啊。”
冷寒碧看着段晨浩得意的样子,闷闷地冷哼一声,别过头,对青桑道:“下一局你出场,只许胜,不许败。”
青桑颔首道:“公子放心,下一局丹青绘画是属下的强项,属下定让那小子惨败而归。”
画长老步履如风,片尘不沾,对冷寒碧拱手一礼,“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局,若此局段少侠胜出,还望冷公子依言而行,离开万卷山庄。”
冷寒碧沉沉地吸了一口气,道:“画长老放心,冷某绝不食言,若此局落败,我们便就此离开。”
画长老道:“诸位请随老夫来吧。”
走出竹林,又在山庄之内转了许多弯子,饱赏美景之后,众人便来到了画长老的别院。推朱漆大门,众人随画长老入内,方一入门,便见回廊曲柱,围着一簇高及两丈、七孔八窍的峻峭湖石,回廊四角,珠灯悬挂。院中遍植百花,花香幽幽,弥漫中庭,池沼溶溶,时有睡鹤惊起,寒凫飞渡,衬着四周碧树芳茵、玉枝红樱,宛如一幅绝妙的庭院图景铺陈在眼前。
画长老对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挂着骄傲而自信的笑容,对众人脸上惊羡的神情很是受用。这座院子乃是他苦心布置,一年四季景色不凋,足以让人有如在画中的奇异感觉。
段晨浩连连赞叹,随即已一脚踏进了院子,他还伸出手指点了点,仿佛在试探眼前的美妙景色究竟是画,还是现实。
就连冷寒碧,也不由得低声赞叹道:“画长老果然匠心独运,胸中有丘壑。”
画长老听得喜上眉梢,露出自豪之色。他将众人引入屋后的一处中庭,此地有一方长长的石桌,两旁青灯相伴,旁边的池水已尽染墨色,浓黑无比,想是日久经年,画长老都以池水润笔,方才得此效果。
画长老道:“两位就在此处作画,就以花卉为题,两位可随意绘画。”
话音刚落,只见青影已闪,青桑人已掠到石桌前,右手一抖,将画纸铺开,随即腾起一只手执起如椽狼毫,在砚台里一蘸一洒,墨如雨落,泼在纸上,却如乌梅盛开于皓雪之上,意态灵真,然后他手腕游走,随之带起零落墨迹纵横交织,不一会已呈现出一幅寒梅傲雪图的轮廓。
青桑笔走龙蛇,换过数支毛笔,各色颜料也争相在画纸上点染出绚烂的痕迹,霎时间色彩纷呈,锦绣斑斓,宛如海棠铺绣,梨花飘雪。
他手腕抖了几抖,就只见如雪生宣之上寒梅盛开,迎风傲雪,色彩绚烂幽寂,妃红丽白,彩绘素色相得益彰,却是意境旷远幽谧,整幅画美丽不可方物。
“各位,请指教。”青桑含笑而视,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画长老也拈须细看,竟赞许连连:“好,好画。腕力厚重却又灵活无比,运笔自如,着墨匀疏有致,意境幽远,撩人遐想。你的绘画功力果然深厚,此作实乃佳品,堪与名家比肩。”
青桑得了画长老如此高的赞誉,脸上笑容更盛,斜睨了段晨浩一眼,颇有挑衅的意味。
段晨浩看得不爽,也煞有介事地看了那一幅画,然后眉毛一皱,连连叹道:“画虽好画,不过可惜啊可惜。”
青桑一听他无的放矢,登时眼睛一瞪,怒道:“你不懂就不要装模作样,随便品评我的画作。你说可惜,倒说说看,究竟可惜在哪里?”
段晨浩温言笑道:“你的话是不错,可惜尚未到以假乱真的地步。须知若是好画,能引得万物垂首,向往趋之。你的画虽然画工无可挑剔,笔法也还算凑合,可是若论意境,却还没有到家。”
青桑的脸差不多都气得歪了过去,怒道:“段小狗,你除了在这汪汪乱叫,还会什么,有本事画一幅比我更好的画出来,那本事说话。”
段晨浩停住了脚步,双眸一亮,笑道:“好,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何必另画一幅那么麻烦,我只需在你这幅画上稍作改动,便可见出分晓。”
“哦?”青桑挑了挑眉毛,笑容中仍是一脸不屑,“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段晨浩神色平和,缓步走到石桌前,转而拾起桌上的白玉狼毫,抬腕运笔,他身形峻拔挺秀,此刻为作画而神色凝重,乍一看真是一个无比俊美清朗的少年,运笔如飞,吴带当风,曹衣出水,信手在勾画数笔,然后将笔掷入水中,激起点点水花溅在梅花图之上。那幅图上原本有几朵含苞未放的梅花,然而就在水溅上去的一刹那,那些花苞竟然刹那盛放,玉瓣舒展,层叠相茵,如彩云澹荡开阖,然后露出粉色娇蕊。
霎时间,整幅画仿佛焕发了一种全新的光彩,红梅初带夜月,素雪半含朝雨,花瓣如绛,暗传香雪,冰姿高洁,素铅清浅。那幅红梅图映着日光,猛然鲜亮起来。
不多时,无数蝴蝶翩翩从天边飞来,旋绕在图画上方,争相扑向那些绽放的红梅。蝴蝶越聚越多,像是七彩的风,流过段晨浩的身边,蝶舞清风,将日光搅乱成细碎的彩屑,在段晨浩身旁纷纷坠落。
那个俊朗不凡的少年,就那样站立在阳光的碎屑之中,宛如一面旌旗,雪白耀眼。万千蝶影在他身侧翩跹绽放,梵花坠影,使他曼妙宛如众香国侍中的王子。
不错,青桑的画虽然美丽,可终究只是纸上绽放的花,可以观看,却无法触动万物最为深沉的魂灵。然而经过段晨浩的修改之后,红梅傲雪,尤显艳丽,竟引得无数蝴蝶纷纷采撷,可见段晨浩的画,已入了一种更为高深的境界,可以以假乱真,让蝴蝶都为之迷醉。
如此一来,胜负不问自知。
青桑先前自信的笑容已经完全垮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落寞,盯着那幅画还在喃喃自语:“不……不可能的……段小狗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心光大师走到那幅画的前面,看了一眼,随即对段晨浩蔼然一笑,“哈哈哈,段少侠果然高明,老衲佩服,佩服。”
段晨浩对心光大师嘿然一笑,恭顺地点了点头,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心虚的表情,“大师慧眼,是晚辈佩服大师才对。其实晚辈还差得远,尚未到以假乱真的境界。”
德高望重的心光大师竟与这少年小子谈得甚为投机,两人似乎都心知肚明一般,讳莫如深地相视一笑。
然后心光大师对冷寒碧道:“冷公子,请吧。”
冷寒碧也干脆爽利,不缀一言,拱手一礼,“大师保重,晚辈告辞了。”说罢便率领一众属下走出了画长老的精舍。
武毅夫不知何时早已回到了人群之中,此刻方才上前拍了拍段晨浩的肩膀,笑道:“浩弟,大哥真是佩服你,你不愧是文武全才啊。”
四位长老也对段晨浩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段晨浩又往外伸了伸脖子,已不见冷寒碧等人的踪影,他才吐了吐舌头,眉毛一挑,道:“大哥,小弟我哪有你说得那么本事,不过是耍了一点小手段而已。”
段晨浩道:“四位长老,其实晚辈着实胜之不武,可也不能让魔门践踏贵宝庄,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书长老疑惑地道:“段公子何出此言呢,公子大才,我四人均是有目共睹,在众目睽睽之下连胜魔门三人,公子的才能,可真的是旷世难寻啊。”
段晨浩连连摇头,“其实比试棋局的那一场,晚辈本来是被那棋盘迷了眼睛,险些落败,后来多亏心光大师的佛音,才令晚辈神智清明。至于胜了赤藏,却并非晚辈的棋艺有多高明,而是对弈之时,晚辈悄悄将己身剑气融入了棋局之中,对弈本就是棋盘之上的战争,棋子犹如兵马,弈者犹如将军,气氛紧张肃杀,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晚辈自知棋艺有限,所以唯有攻心方为上策,于是晚辈故意引赤藏对晚辈的棋子围追堵截,无形之中已隐然掌控了他的路数,再化剑意如棋局,就更加造成了一种无形的压迫,赤藏求胜心切,更加助长了这种压力,从而让他心神不宁,紊乱失衡,是他自己乱了方寸,晚辈才有机可乘,侥幸胜了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