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手边是你的右手 四(2)
桌上一下子没了动静。
凌威注意到,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叫苏月的女孩子。
李佳蔓大叫出声,苏月,从来没听你说过结婚呀!
女孩子笑笑,你们也没有问过呀!
凌武突兀地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何小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餐厅门前,刚才这些她一点不落地看在眼里,她笑着走过来,怪不得苏月菜做得这么好,有空可要教教我。女孩子笑笑,好,只要你愿意学。何小红伸出手来:一言为定。女孩子对何小红突如其来的友好并没有感到诧异,她笑着也伸出手去,一定。
这顿饭直吃到晚上十点钟。
许是喝了些酒,许是不再拘谨,凌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上楼以后,一班人吵吵嚷嚷地打开背投大屏幕唱卡拉OK。何小红更是情绪高涨,自那会儿从卫生间回来后她一直兴致勃勃。平心而论,她歌唱得真不错,那支《风含情水含笑》真唱得风情万种。李佳蔓跟凌威像是挺熟了,她无论如何也要凌威和她合唱一首什么“我听过你的歌我的大哥哥”,凌威不忍驳这小毛丫头的兴,硬着头皮接过话筒。
凌武一声不响地踞坐在沙发的一头,脸上阴晴不定。
那个女孩子,那个叫苏月的女孩子安安静静坐在沙发的另一头。
气氛最热烈的时候,那女孩子的呼机和手机一齐响起来。她去旁边过厅听电话,凌威只听到她小声地说一句:我马上回去。
女孩子看看兴致盎然的大伙儿,她只把凌武叫去一边。
凌武一脸的漠然,他说,你这就要回去呀。表情淡淡的,话音淡淡的,连句客套的挽留都没有。女孩子看着凌武,对不起。我就不和大家打招呼了,免得扫大家兴。凌武应一声,行,我给大伙儿说吧。他的眼光始终在过厅墙壁的几幅画上扫来扫去,像是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会儿突然才发现那些画竟然都挺特别。女孩子还想说什么,但终于低了头什么都没说,在玄关处换了鞋取了大衣,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房门。
直到房门轻轻关上,凌武这才掉头过去怔怔地盯着那扇门,他没注意到凌威走到他身后。凌威轻轻拍一下弟弟的肩膀,小武。这时候,凌威才从弟弟淡漠眼神的深处看到一丝受伤的隐痛。凌武看着他,大哥,你能送送她吗?太晚了。凌威看看弟弟,说,行。
凌威的车拐上路口就看到那女孩,她醒目地站在路边的街灯下。凌威由远而近地看着她,她不像一般等车的人那样东张西望焦灼不安,她安静地立在那儿,立得笔直,不容侵犯。
凌威的车无声无息地滑过去,他打开车门,凌武让我送你回家。就着路边暖暖的灯光,凌威看见女孩子绽开一个微微的笑。她说,谢谢。
女孩子家住得不很远但有些偏,是高法新建的一处住宅小区,搭房改政策的末班车,最后一批福利分房。住这儿的绝大多数都是成家没几年或是够条件的年轻法官。凌威对这里并不陌生,他有几个司法口子的朋友,也和他们一起到这里的几户人家走动过。按朋友的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搞不好这院子里住着第三梯队全班人马呢。对这样的感情投资凌威向来是看好的,就好像他玩股票,认准一只绩优股一定是作长线才合算的。
车停在一个单元门前,女孩子走上台阶,回过头来冲凌威挥挥手。
凌威没有立刻就走。他看着楼群上空黑洞洞的天幕。城市的夜已经绝少看得到星星了。他摸出今晚的第一支烟来点着,深深地吸一口,让整个人都浸润到丝丝缕缕烟草的香气里。他的车里时时刻刻都能找得到这种烟,他也只吸这种烟——扁盒的特醇的三五,凌威觉得,这烟草的气味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尤其在没有女人的日子里。
凌威打开手机,他得知道黄新现在在干什么,原本应该一起宴请一个地税部门的什么官员的。听筒那边的黄新带有几分醉意,但得意和兴奋依然清晰地反馈到凌威这里。凌威笑了。他狠狠吸一口烟,而后隔着窗户将烟头弹出去,就在他把车掉头准备一脚油门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