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生死
我混沌的脑袋里开始搜索浣静的记忆,终于想起来这个世界对于中秋月圆之夜的风俗。
大凡此时也是农耕丰收之时,对于这种农业经济的时代,丰收,意味着国福民强,意味着有足够称王称霸的资本,所以,中秋时分,是一年最热闹的光景,历朝历代对此节甚是看重。
圆月祭,就是在这晚在高台祭祀祖先,敬奉神灵,然后是大家热热闹闹的欣赏歌舞,不过这之中有宗亲贵妇要表演歌舞诗话,反正什么拿手表演什么,图个与民同乐的名头罢了。不过,这因是在皇亲大官面前表演,若是有个什么机会说不定会被皇帝看中,很多待字闺中的女子甚是用心。
可我已经出嫁了,凑什么热闹啊?我看看卓骁,细着声小声道:“那个,我不表演不行么?”
“怎么?不舒服?”卓君侯道:“若是实在不行我去和陛下说说,不过今年也就只有你一个新嫁宗室,怕是不好说!”
哦,我想起来了,每年这天除了未出阁的女子“飚”才艺外,新出阁的宗亲女子也要表演一个节目,算是为下一年的丰收献上祭礼,幸福的新嫁娘预示着幸福的来年。
妈的,这是什么说法?偏偏我是这一年唯一的新娘,而且,我和卓君侯的婚礼惊动的是整个汗爻,估计,我的表演,很多人期待啊!怪不得刚刚很多女士看我的眼神如此暧昧,怕是等着我出丑呢,要放弃,似乎不太可能!
我头大,我头晕,我可以晕倒么?
才艺表演?我想想,浣静的记忆被我翻箱倒柜地找,呜,这浣静是标准的深闺千金,琴棋书画似乎都会点,但没有什么特长,仅仅只是涉猎,这表演也只限于琴舞,浣静不会舞,我大概会点交谊舞,但一会儿不可能跳这个,想到我穿成这样跳交谊舞我就恶寒。算来,琴好点,可是从没在那么多人前弹过,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琴艺如何,不过这记忆可以指挥我的手弹就可以了。
可问题是弹什么?我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事,没有任何准备,这短短的数分钟时间,让我哪想得出这个国家的琴谱,这个很久没练过也都生疏了,浣静甚至想不起来有什么可以弹完整的曲目?
而我会的可都是现代的曲目,还大多是老外的,根本拿不出来,我该如何是好?
我这烦恼着,不知不觉已经被卓君侯牵到外面,空间顿时大了起来,仿若来到紫禁城里恢弘的殿前广场,正中有一处九九八一层白玉台阶砌成的高台,乃是今晚祭祀祷告之处。
上方早摆上了香案,恭着六畜恭果,燃着七宝盘香,丝丝袅袅,在明锐如白昼的清冷月色下仿若仙坛,一身明黄的皇帝,领着单兰环,款款踏上白玉台阶,笙鼓齐鸣,礼乐同响,撇开魁梧剽悍的皇帝不论,那单兰环当真如月下仙子,纤纤翩跹,裙裾飞扬,青丝笼月,如画中嫦娥。
本来这能蹬上祭台的除了皇帝非皇后末属,单兰环虽贵为贵妃,品级仍是不够的,可皇帝依然偕同其同上祭礼,足见其荣宠,已等同与皇后无疑,只差那一纸诏书。
看台下一干嫔妃面有不甘,一干老臣面有不虞,然而皆不敢语,想来此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浣静的记忆来说,刚开始这般荣宠引起的喧然大波早被那个霸道孤行的皇帝连杀带斩了不少嫔妃老臣而终结。现在,谁敢说个不字?
皇权,终究是凌驾于任何规矩之上的,何况,是个霸主!
待得一干人祭祀祷告,跪拜磕头,祭天祭地祭了祖宗,礼乐结束,便开始歌舞表演,然后,是一群豪门美女们的争奇斗艳,我发现一个很搞笑的现象,在我这个堂堂正妻面前,偏偏几乎大半的美女似乎落花有意地对着我边上那位绝色夫君半抱琵琶半遮面地抛着媚眼,秋波流转间全不把我这个正牌放在眼里,我虽听不懂繁复拗口的歌词诗句,但个个粉面含春地看着我边上的那位其赤裸裸的程度想不明白也难。
也是,比起到宫里侍奉武夫般粗旷的皇帝,而且宫里贵妃的绝色天下难寻,比起那高难度的,我这个没啥特色的人占着的如此一流的男人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我望望身边那位,他倒是正襟危坐,不动如山,精美绝伦的面具遮掩起他的所有表情,谁也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倒有点坐怀不乱真君子的样子。
我撇撇嘴,迷着眼,轻轻斜了身凑近他,看着前方打扮如百花仙子般娇艳欲滴的美人妖娆的拧着娇躯,时不时抛来的媚眼,低低道:“这么多美人,夫君可有看上眼的?要不要带些回去?”
卓骁脊背正直,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我眼,好象感到有一抹意味不明的光泽一闪而过,“哦,公主什么时候有兴趣关心起本侯的兴趣了?”
咦,怎么好象语气里满含揶揄?他那后院本就美人不少,再加些也没问题嘛,人家都如此热情了,那么多人都看上他,果然魅力无穷啊,“哪里哪里,为夫君分忧是妾身本分,你看如此多的美人似乎都对夫君有意,不如带几个回去也不辜负美人恩情啊?”我今天是喝多了,怎么觉得话挺多的,自己也不知道怎地,讲话似乎比大脑理智反应更快。
“公主真是体贴为夫,那就请公主为为夫斟酌斟酌,看哪些人入得公主法眼。”今天卓骁好象也很奇怪,怎么也那么多话?还语气调侃,我都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卓君侯,平时,他可没这么说话的。
“这事,妾身哪敢置啄,夫君自己拿主意才是,妾身看着都好!”人家反正都想投怀送抱的,你挑哪个都行,我可管不着。
嗤!卓骁好象轻笑了下,张嘴要再说,一边有人尖声道:“不知启荣公主要表演个什么节目,该轮到公主上场了!”
啊,什么,这就要上了?我的脸立刻垮下来,这可如何是好,我什么也没准备过啊!
“若是实在不行,我去和陛下说说,免了吧!”卓骁语气里没了刚刚的揶揄,正色道,转头对刚刚上来问我的太监道:“何公公见谅,公主喝多了果酒不胜酒力,怕是上不了台了,可否请禀告陛下,免了这回?”
“哟,公主这是要偷懒不成?”卓骁的话刚说完,上位皇帝身边的阎淑妃听到看了过来,显然听到了这边的话,一双精美的妙目轻挑,看着我,眼神里不知为何有厌恶和轻视,奇怪了,她怎么了?难道她知道是我打晕了她?
我相信卓君侯不可能告诉她,她也应该没看到过我,为何如此厌恶于我?
阎淑妃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大家都望向我,阎淑妃坐在皇帝左手,此刻,拽着皇帝的袖子娇声道:“陛下,这今年可就公主一人新婚,而且还是和君侯大人,夜君侯功勋彪炳,人所共知,和公主又是如此良配,今日月圆祭日,缺了公主的表演可不成体统,我看公主面色红润,行止有度,这月祭表演怕是不能缺了公主,不然,祖宗可会不高兴的,陛下,臣妾可都是为我汗爻着想啊!”
皇帝看看我,点点头,“恩,启荣今日还是该上台去,这是规矩。”
皇帝都开口了,我是逃也逃不了了,我就不明白我唱个歌跳个舞的和祖宗有什么关系,我不表演难不成天下还要大乱不成?
我瞪着阎淑妃,这女人,亏我还担心她的小命呢,现在倒算计起我来了!
“陛下!”一边的单兰环柔声开口:“公主有孕在身,不如就算了,公主身子本就孱弱,若是有什么差池对君侯大人也不好交代。”
这是,我暗暗点头,怀孕还有这好处,虽然是假的,幸亏没早解决这件事!
皇帝听着点点头,显然也同意,好象要开口,一边却有人早一步开口,“娘娘此话差异,公主贵体有孕,乃夜君侯之幸,也是我汗爻之幸,此乃大吉之事,今阎娘娘和单贵妃都有了身孕,预示着我汗爻子孙绵延,福泽绵长。臣妾以为公主更该在列祖列宗面前献上祝福,以示天佑我朝永世昌隆才是。”
恩?这又是哪个嫔妃?好象今天除了单兰环,都非要我表演不可,或者看我出丑才是,看看一众女人脸上都是看好戏的表情,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感觉我成了女性公敌?
身边的卓骁身体动了动,好象要站起来,我一把拉住他,嚯地自己站了起来,怕什么!我一个堂堂从经历过千年文化的古国成长而来的中国人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表演么?既然都这么想看就看吧,我就当是以前空闲时在一群老外同事面前被怂恿着表演个小节目而已,切,这些人不也是老外,唱个词啊赋的,管保你们吃惊!
我只觉腹下火热,直冲脑门,觉眼前已没什么好怕的,冲皇帝行了个礼,道:“妾身身无长物,也无一技特长,今圆月佳节,本不想献丑,既然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有大喜,那妾身也只好勉为其难,为各位抚琴一曲,还请各位末要见笑!”
施施然站起来,用自觉很稳的步伐向场中摆放着的瑶琴走去,站定琴边,向场下望去,金黄色的嫩菊间各色人等皆有,红男绿女,帛带环佩,奢华蘼乱,表情各异。有事不关己的淡然,也有看好戏的轻蔑。
我轻轻咧嘴,看台下一干人众,不过是时空洪流中一群浪花,戏文里一段过往,而我,也不过是一段生命里一个过客。人生如戏,看的人津津有味,演的人,又何必斤斤计较?
哂然一笑,端坐下来,指间划过琴弦,发出铮铮古声,余韵袅绕,是方好琴,于我,有些暴殄天物,弹什么?侧头想想,我不是高山隐士,学不来伯夷叔齐,更弹不出高山流水的雅韵,我也不是稽康,学不来刑场杀头的从容,弹不出广陵散的高亢激扬。
千年文明,颂月古词不下繁几,琅琅上口的千古佳句有的是,可我不想太过招摇,春江花月夜?太长,背不全,水调歌头?太有名了!
眼角余光扫过,我那夫君端坐于位子上,精美的面具熠熠生光,却猜不透里面的神情,背后单兰英虽不敢开口,却一双痴情妙目时不时看向他,即便是只一个背影,依然缱眷缠绵,而在高台之上,单兰环不敢太过名目张胆,但那眼里饱含的幽怨凄楚,脉脉哀愁,我见忧怜。
那一干贵妇女子们或痴或怨,或喜或悲,或嗔或恬,看着我的夫君,还有皇帝,眉目间,许是这月色清冷,妖娆撩人,都带上了娇媚忧愁,却都是为那情之一字。
再一边,我又看到那总令我不可捉摸的殷觞太子殷楚雷,他隐在一片阴影下,看不到表情,然而我依然感到那双如虎似鹰的目光峻巡过来,颇有深意。
呵,万般模样啊,突然玩心一起,我对卓君侯现在可是出名的有深情不是么?十指轻勾,琴声飘逸,我望着我的夫君,朱唇半启,漫声唱起:“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琴音杳绕,余韵无穷,浣静之声韵虽不千娇百媚,却独有份凄婉,唱这首月满西楼虽没原声中娇柔,却唱出了相思柔肠,配着我深情注视着卓君侯,效果该是相当有情。
一曲结束,我抬头扫了眼四周,除了看不到面具下卓君侯的表情外,一干众人皆是面目不安,表情生动,惊艳有之,不屑有之,吃惊有之,单贵妃面色有些苍白,阎淑妃和不少贵妇则面色不虞。
呵呵,好玩。人生百年,幻惑无常,皇图霸业,不过是渔问樵答的游戏,争宠邀功,依然是说唱戏演的话剧,之后大江东去,徒留下巍巍青山,渺渺长江罢了。
我感觉就象在看着一幕与我无关的戏文,下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大概没有人是单纯的欣赏,当然,那个眼里只有贵妃的皇帝除外,对于这么个闺怨深浓的词阙,他是不会感兴趣的。
我垂下眼帘,不再去看众人,手指一划,琴音流畅,今天也不知怎地,我竟纵容自己如此张扬,可情绪却有些亢奋,我挪了下臀,我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将腿趴开些,虽不雅观却随意,百折福裙掩去我的这一随兴行为,我浅浅又笑,十指撩拨,琴声再扬: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多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燕,对此可以酣高楼。
核来文章萧萧骨,中间慕容小卓氏。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日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铮!小指一勾,这首回肠荡气的吟唱余韵袅袅,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圣李白的诗,象我这样没什么诗词情怀的人能记住的诗歌不多,这是难得的一首,只因为它的随性和隐含的洒脱,只是牵扯到典故的那句我随意改成了这个世界里有的人物。
一曲奏罢,我起身,敛衽行礼,也不看众人,袅袅走回自己的位子。
站在案几前,一双白净的手伸于面前。
我略抬头看去,卓君侯精巧的面具就在眼前,面具上那深深的眼窝里,流过映照着琉璃宫灯的华彩,仿佛黑夜里的夜明珠。
夜色幽蓝,明月清风,如水银泻地,玉珠盈盘,袅袅素辉,淡淡如纱,披于其上,身后的宏伟大殿仿佛是他脚下的琼楼玉宇,他就在那金菊茕冉的花毯上,亭亭玉立,馨香薰然。如兰柯萦手的飘渺神仙,朝我娉婷一笑,风华绝代。
我笑笑,伸出手,搭上那双温润修长的大手,神情怡然,莲步轻迈,走到座前,褰衣坐下。
刚坐下,啪啪啪,有人拍手,娇笑声传来:“不愧是我汗爻堂堂公主,文采琴艺皆是一流,以前倒是没能看出来呢!”
我抬头看去,是皇帝众多嫔妃中的一员,至于是谁,浣静的记忆里没有,我就更不知道了,当然是个美人,保养良好的纤纤素手掩着朱红的唇,媚眼儿如丝,看着我这,冲我身边的卓君侯媚笑。
“启荣公主果然如传言的贞静淑敏,而且还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女,这唱词缠绵动人,又回肠荡气,妙哉美哉,看来我汗爻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我朝对着我赞叹不已的那个美人妃子行了个礼,笑笑道:“启荣资智驽钝,不敢枉自菲薄,这辞赋是夫君所做,启荣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娘娘见笑了!”
“呵呵,侯爷夫妇还真是夫唱妇随,羡煞旁人。卓侯爷名动天下,今也只有启荣公主这样的可人儿才配得上侯爷,这可真是上天庇佑我汗爻,有侯爷这样的绝世名将,又能配得如此美眷,日后汗爻定能威震四海,八方来朝呢,您说是不是啊,卓侯爷?本妃敬侯爷一杯。”那个嫔妃举起手中的酒殇,殷勤地向卓骁举起。
卓骁将两手并拢,托着酒殇略略高举,微微一礼,声音不卑不亢:“赵娴妃高赞,臣愧不敢当,汗爻之盛乃陛下英明睿智,臣不敢居功,臣谢娘娘谬赞!”一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被称作赵娴妃的那个女人掩口轻笑,做势往皇帝边靠了靠,本来皇帝一边是单兰环,一边是那个阎淑妃,她却有意无意地越过阎淑妃,举着酒殇倚近皇帝身边,脸上笑餍如花:“卓侯爷说的正是,陛下英明神武,有了侯爷这般忠臣良将,何愁天下不在陛下掌握之中,臣妾真为陛下高兴,陛下,臣妾敬陛下一杯!”
皇帝对这句话很是受用,洪大的嗓门开怀一笑:“好,娴妃说的好,干,众位爱卿也一起干了这杯酒!”
此起彼伏的万岁声中,众臣一起干了杯中的酒,待再次落座,赵娴妃又凑近皇帝道:“陛下,臣妾听闻公主也有了身孕,今日圆月佳节,陛下又得龙子,君侯想必亦能得将门虎子,日后亦是我汗爻良臣,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臣妾再敬陛下一杯!”
皇帝呵呵一笑,揽着单兰环的腰再次一饮而尽,赵娴妃看皇帝高兴,神色越发得意,千娇百媚地笑道:“贵妃姐姐面色不太好,怕是累着了,不如待会儿由公主和臣妾去给月蔻和月花娘子发赏吧,反正都是宗亲,陛下以为呢?”
听到这,我突然想起每次圆月祭后的表演还要评出月葵娘子,月蔻娘子,月花娘子,即一二三名,就是些噱头,总不能让这些个名们闺秀白比,评出的三名才女由皇帝,娘娘,分别亲自给以赏赐,刚刚好象已经评选好了,但等封赏了。
本来单兰环是后宫最高的,自然是她和皇帝封赏了,这赵娴妃倒是会讨事,这么多人面前伴着皇帝封赏臣女,那是何等风光。不过,干嘛拉上我?
我还没表示什么,一边早就一脸黑云的阎淑妃这回是再坐不住了,从这个赵娴妃上来挤开她亲近皇帝起,脸色就没好过。
她轻咳了一下,有意无意地挺挺背,将从后面探头隔开她和皇帝的赵娴妃挤开,撒娇道:“陛下,您可是答应臣妾一会儿让臣妾和单姐姐给那些娘子赏赐的,您可不能变卦的!”
赵娴妃掩着嘴轻轻笑道:“吆,姐姐别见怪,妹妹这不是为姐姐想吗?姐姐这身子现在可金贵着呢,这一来一去的,可别有什么不妥才好!”
阎淑妃看都不看赵娴妃一眼,冷然道:“多谢妹妹关怀,我的身体很好,这走几步的能耐还是有的,就不劳妹妹多操心了!”
一边的皇帝有些不耐烦:“好了好了,谁去都一样,淑妃你身子不便,还是别去了,娴妃说的对,万事小心点好!你就是太不安分,快做母妃的人了,安静点吧!”
“陛下!”阎淑妃一脸的不情愿,一边的单兰环开了口:“陛下,淑妃妹妹一心想为陛下分忧也是一份心意,妾身也确实不太舒服,怕待会吃不消,既然淑妃妹妹想去,就让她去好了,至于公主,”她向我望来,想是征求我的意见。
我赶紧道:“陛下还是让娴妃娘娘去吧,启荣也有些不舒服,还是不上去了!”我可不愿意再去那万众瞩目的台上,风头,出一次就好。
“那就劳娴妃和淑妃两位妹妹和陛下去为今天的圆月娘子封赏吧!”单兰环柔柔的声音为这小小的争持划上了句号。
当阎淑妃喜洋洋站起来和赵娴妃及皇帝向等着封赏的三位妖娆美丽的贵族小姐站着的高台走去时,我看着她臃肿的身体,不经意间撇见赵娴妃时不时看向她的肚子,眼皮跳了跳,是我喝多了吗?怎么觉得有些心慌?
封赏的过程很快,不过是领导讲几句话,每位娘子都有象征美丽贞洁的环佩玉璜,还有玲珑珠花,帝妃共赏,几位姑娘叩头谢恩,搞得有些像现代的颁奖典礼,只是那得奖的是跪接的,不过得奖的笑得激动万分,颁奖的,我看也是春风得意。
我眯了眯眼,有些无力的松了松肩,将原本笔直的坐姿挎了下来,反正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场中心“戏台”上,我也可以偷懒一下,头很晕,刚刚激动了一下后更明显了,我实在不是出风头的料,刚才那一下子的表现仿佛还在梦中,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激动,肾上腺素一下子分泌太多用过头了,现在,觉得手脚微颤,湿腻冰冷,心没来由的慌乱,呵,我还真是没用。
“哎呀!”我正在出神,却听到场中传来惊呼声,混杂着什么人尖叫:“小心!”好象一下子乱了起来,我脑中一震,回过神来,向场中看去,却看到殿前为表演搭起的高台下拥着一群人,推推搡搡的,乱成一团。
发生了什么事?我茫然地望向我身边的卓骁,却见他带着面具的脸上似乎漠然地望着场中,所有人都在张望,他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是木然的坐着。
我感到了一丝不祥,忙向那乱成一团的人群望去。
就听见一声怒吼:“都给朕退开!”
哗啦啦,人群顷刻间四散退开,我和所有人这才看清场中央的情形,待我看清了,却令我的心,凉了半截。
阎淑妃瘫坐在地上,发髻有些凌乱,步摇金钗斜倚,气喘吁吁,更显眼得是她的衣褂已经被人扯开,一个圆圆的簸箕横在她脚边,原本鼓鼓囊囊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
所有在场的人都脸色各异地看着场中,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一些人也停了下来,呆愣愣看着场内,气氛骤然变得诡异地安静。而我,在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竟是为什么不塞个棉花枕头什么的,这簸箕也太不牢靠了。
阎淑妃的脸惨白惨白的,早没了之前的得意,四周人的脸色在一惊后变得各色不一,幸灾乐祸,得意洋洋,讽刺轻蔑的都有,只是谁也没敢开口。
皇帝面色阴沉地看着地上的阎淑妃,他本就是个杀气腾腾的威武皇帝,战场上杀起人来仿佛恶魔,这会子那眼神,仿佛要生吞活剥了面前的人一样,这样一桩皇室丑闻以这样一种众目睽睽的方式昭告人前,像他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皇帝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就在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的沉默后,皇帝挥起他的大手,“来人!”随着他的厉喝,早有守侯在殿前的皇庭内卫力士上前,恭身道:“陛下!”
“拖下去!”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切齿地吩咐,眼里的嗜血森冷令人不寒而栗,力士二话不说上去就拖人,阎淑妃筛糠一样开始抖动身体,颤颠颠尖叫出声:“陛下,臣……”还没等她说完,皇帝已经开口冷厉道:“禁声!”皇庭力士手刀一劈,阎淑妃身体一软,徒然张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望着阎淑妃被拖出去的身影,娇小孱弱,几乎没有了生机,谁也没有出声,我去看单兰环,她的脸似乎比阎淑妃还要苍白,看到我看过去的眼神,她如水的眼眸莹光一闪,避开了我的视线。
再看向卓骁,他笔直挺拔的侧身动都不动,冷俊如一尊雕像。
远远看去,对面座位上殷楚雷正玩弄着手中的酒殇,连看都不看场中一眼,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嘴角痞笑,神情淡然。
这偌大的殿前什么人的声音都没有,都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
我头脑中一热,身子不由地想站起来,就在这同时,却觉得手臂被人牢牢拽住,动弹不得,愕然侧看,卓骁修长有力的手牢牢箍住我的胳臂,可身躯依然正襟危坐,谁也看不出他禁锢着我的行动。
我茫然地张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可卓骁却转过头来,精美的面具划过一丝优雅的弧线,另一只手扶上我的额头,那双大手上暖暖的温度让我冰凉的额头一阵暖意,那好听的充满磁性的声音道:“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觉得我的脸冷一阵热一阵的,四肢酸软无力有些微颤,头脑发晕,我想我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卓骁在我额头抚摩一下后,站起身,冲皇帝一躬到底:“陛下,公主可能刚刚喝多了又吹了风,大概不是很舒服,请容臣先行告退!”
皇帝还在气愤刚刚的事,根本不在意我这点事,挥挥手算是同意了。
卓君侯半扶半拽着我往外走,我无力地任由他拽着,头低垂着,不再看场内任何人,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阎淑妃仿佛死鱼般的眼神,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了,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容许有人如此欺骗他,那是藐视王权的行为,这个世上,没有能够超越王权的行为,而我,即便刚刚站起来,我又能干什么呢?
其实我什么也不能为她做,我甚至可以说是杀她的帮凶。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没明白,但我可以感到这绝不是一次意外,是我发现了她的假怀孕,那么,也是我导致了刚才那出戏的发生。
混混厄厄地被卓骁带出殿前大广场,侯府的马车就在眼前,卓骁想扶我一把,我扯了扯我的手臂,站住道:“侯爷不必再看着浣静了,这会子,浣静也做不了什么仿碍侯爷的事了!”
卓骁扶着我的手顿了顿,随即收了回去,我踏着马凳用尽力气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钻进了马车,找了个角落,缩在里面。
卓骁无声地也上了马车,坐在我的边上,我没有去看他,反正他带着面具看了也是白搭,什么表情也看不到,而我,现在就觉得头晕,耳鸣,四肢酸软,手心脚心里全是冷汗,大概是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就喝了点果酒,又紧张了半天,消耗的能量没能补充,有些低血糖吧。
我用背紧紧抵着角落,真希望那里有足够的缝隙好让我转进去,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看。
马车里有一股尴尬的沉默,伴随着一摇一晃的颠簸,我好象能听到车毂辘发出的吱呀声,颠得我的心一颤一颤的,令我心慌气短起来。
好像很久很久,终于回到侯府,我感觉已经无力走下马车了,颤抖的身体贴着车壁我只想睡去,一双有力的手,托起我,将我抱下了马车。
耳边听见卓骁的吩咐声:“快去热些粥来,把床去弄暖了!”
然后,我被放在主卧室外的桌前,披上了厚厚的狐裘,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摆在面前。
我也顾不得形象了,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冰冷的手捧着暖暖的碗舒服了不少,而热热的粥顺着喉咙往肚子里涌去的感觉让我渐渐恢复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