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四
两人又喝了几杯,渐觉酒意上涌,狗子又道:“二爷,你在矸子,平时要是得闲,就到鲍二爷府上走走,那样我也可以举荐你到他府上,做些木匠的活。你我二人,又可以把酒谈心了。”
老二听了,沉思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我平时闷得慌,连个说话的贴己都没有。要是有你做伴,时间也好打发了。只是想进鲍二爷的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狗子拍着胸脯,大笑道:“二爷,凡事有小人,你就不用心了。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可不要悄悄的就回一线天了,连我都不让知道。”
老二摆摆手道:“狗子,你以为我还想回到那里吗?我不想啊,我是走投无路,才回到那里的。你看看,我的那些兄弟们,他们把我当人吗?只有老五还认真给我说几句话,可他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又怎好再为难他?我这一辈子,算是看透了,与其和他们争,倒不如自由自在的活着。”
狗子举杯,朝老二端着的杯子一碰道:“二爷,咱们不说这些伤心话,以后二爷留在矸子,想必也是件好事。”
老二摇摇头,一肚子的苦水传,无处倾诉。他不能将心里的事告诉狗子,更不想再生事端。狗子却想,鲍二爷的儿媳妇是老二的小姨子,凭这层关系,鲍二爷也不好不收留老二。只要他收留他,日后的事就好办得多了。
狗子说了一杯,便见酒旗飘处,几点白帆一闪,一行人马闪过,竟是举丧。狗子心里疑惑,暗想矸子哪里又死人了?不是好好的期程吗?莫老爷家娶媳妇的好日子,变成了下葬的期程,是不是看错期了?
狗子擦了擦眼,不敢相信地道:“二爷,真被你说中了,这么好的嫁娶日子,却有人安葬死人。今儿个你赢了,这顿酒我请。”
老二捻须一笑,斜视狗子,心想就你这蠢样,怎么也想不到是我做的手脚。
老二暗笑了一回,便又喝了几杯,推故喝醉了,便回去了。狗子又坐着喝了几杯,才交了银子,朝莫老爷家去了。他要亲眼看看,莫老爷家到底是娶亲还是埋人。
来到莫老爷家,只见堂屋的大门上,贴着两个大大的红喜字,一眼望去,便觉神清气爽。可朝四周一望,全是白布蒙成的举丧用的物事。他家里没有哭声,却也没有笑声,大家都照着做着平常嫁娶做的事,可总显现出死人的惨状。
狗子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找了个人问了,被那人扇了一耳光,才醒过神来,只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莫老爷。狗子连忙也扇了自己一耳刮子道:“我这臭嘴,说的是什么荤话?”
定睛一望,莫老爷家的确在娶亲,新娘子都迎到屋里去了。狗子脸上挂不住,连忙赔礼不迭。莫老爷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便饶恕了他,还留他吃饭喝酒。
狗子早喝得酩酊大醉,不愿再喝,胡乱吃了些瓜果,便回去了。他走在路上,总觉得飘飘然,神魂不定。心想我难道遇到鬼了吗?怎么会这样?明明办喜事,却看成办丧事?
狗子回到鲍二爷家,在柴房睡了一觉,等酒醒了,已是第二日清晨。他打了个喷嚏,给鲍二爷请了安,便去喂豹子去了。
想起答应老二替他周旋的事,忙又回过身来道:“老爷,听说您最近要给小少爷办喜事,家里还缺家具,要不要找个可靠的木匠来做做?”
一句话说到鲍二爷的心坎上,叫住狗子道:“狗子,你是从佘家营来的人,见过世面,认识有名的木匠不?”
狗子摇头道:“老爷,小的认识的,恐怕都不入您老的眼。”
鲍二爷捻须一忖,望着狗子道:“你倒说一两个来,我挑挑,要是觉得合适,你就替我去把他请来。要是不合适,也没有什么的。”
狗子望着鲍二爷,冥思苦想了一番道:“老爷,一线天里个个都是木匠,请谁来都能把家具做好。九爷是出了名的,不如去请九爷来。”
鲍二爷摆摆手道:“他怎么请得动?要是前有几年还差不多,现在他是一线天的族长,别说干木匠活,就是洗脸,都要别人服侍他了。难道一线天里就没有别的闲人了吗?”
狗子一听,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本想举荐老二,却害怕此时说来,鲍二爷不咋喜欢,反而不妙了。随即转了话题道:“老爷,我先去喂豹子,等想好了人,再来告知您老人家。”
鲍二爷嗯了一声,背着手正要走开,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叫回狗子道:“狗子,当年你在佘家营,是不是认识钱老二?”
狗子点头道:“老爷,我识得此人。只是此人阴险狡诈,不能叫他来这里。”
鲍二爷一愣,摇头道:“你是说当年他闹的那一出,搞得佘老爷子寝食不安吗?佘老爷子那是小气,才逼得老二这么做的。你要是遇着他,尽可把他叫道这里来,我好吃好喝的招待他,让他专心为我置办家具。”
狗子听得心里高兴,忙应命了一声。他喂了豹子,便来寻老二。老二听说鲍二爷相招,心想要给他弄出点名堂,否则怎能在鲍二爷那里久呆?既然是给小姨子做家具,那就得特别用心。
他心想自己媳妇都长得那么倾国倾城,小姨子年轻漂亮,想必更加艳丽照人。要是能有机会,亲近亲近也是好的。
老二又想,还不知道鲍二爷是不是诚心要我去。我先不急着答应狗子,等他回去说定了再答应也不迟。随即道:“狗子,我在唐开元家的活还没忙完,等忙完了,我就过来拜见鲍二爷。”
狗子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二爷,你是怕鲍老爷子说话不算数?你放心,只要他说出的话,必定是真的。只是鲍老爷子诚心待你,你对人家,可也得厚道一点,否则我的脸面,也挂不住。”
狗子害怕老二又闹佘家营的那一出,到时即使不是自己举荐的,鲍二爷怪到他的头上,他也无话可说。现在给他打了括弧,到时闹僵了,与他也没什么干系。
老二伸手握着狗子的手道:“狗子,你放心,我正想着为鲍老爷子送一份见面礼呢。”
狗子大喜,微微一笑道:“二爷,等着你的好消息。”
狗子说了,便和他道别,朝别处去了。狗子想着昨日喝酒的事,怎么喜事变成丧事了,心里闷闷不乐,便朝唐开元家去。
来到唐开元家,见他的大女儿正在那洗衣服,便走上前去问道:“大妹子,你爹在家吗?”
唐开元的女儿不理他,继续洗着衣服。狗子心里暗恨道:“小妮子,我看你不理我,小心我晚上到你家来找你。”
狗子又耐心的问了句道:“大妹子,你爹呢?是不是上山了?”
唐开元的女儿继续不理,拿着棒子捶了捶衣服,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狗子晃眼望去,只觉她美得无与伦比,简直是天女下凡,慌得走到河边,蹲下看她。唐开元的女儿急了,心想这人在佘家营混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她边想,边用木盆端了衣服,收拾着急急的去了。狗子猛地站起身,堵住他的去路道:“大妹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爹去哪里了。”
狗子不敢用强,他不清楚唐开元到底在家没有,要是在家,怎敢放肆?他一堵住路口,唐开元的女儿便喝道:“给我让开。”
那声音,甜美可人,悦耳动听,令人销魂。狗子全身一软,便想上前来抱她。唐开元的女儿被那一吓,木盆掉在地上,一股劲的乱喊道:“有流氓,快打流氓,快抓流氓了。”
狗子听着她的呼喊声,又听得惊动了她家的狗,不停的乱叫,吓得撒腿就跑。狗子跑了几步,便见几人,将他团团围住。他才来矸子不到一年,又不常走出鲍二爷家的大门,眼前的人,一个不识,眼见着跑不开,只得呆呆的站着。
僵持片刻,只见唐开元的女儿带着她两个哥哥,跟在身后,手里握着木棍,前来捉拿他。狗子更加慌乱,朝堵住他去路的两个少年喝道:“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少年也不示弱,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在佘家营混过,我们就怕了你。告诉你,你敢欺负我们矸子的人,我们就打死你。”
两少年边说,边来抓狗子。狗子见两人来抓,趁势一溜,溜了出去。唐开元的两个儿子急了,一溜烟赶上狗子,两个闷棒,打得狗子头晕目眩,晕倒在地。唐开元的大儿子冷哼一声,啐了一口道:“什么狗东西,钱二爷随便使了点小伎俩,他就信以为真,还不是被骗得团团转。傻不拉几的,还以为真办丧事了。”
狗子晕眩中,甩了甩头,一听他的话,气得全身暴涨,真想找老二拼命。可想此刻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等想法逃走。要被抓住送到鲍二爷那里,即便唐家不处死他,鲍二爷也会将他棍棒打死。
狗子忖了忖,只有装死,才能顺利逃走。随即双眼一闭,闭住气息。唐开元的大儿子有些怕事,朝地上的狗子望了一眼,低声道:“不好,我们把这狗东西打死了。”
一旁的少年伸手在他的鼻子上试了试鼻息,的确断了气,相互四顾,面面相觑。
唐开元的女儿冷哼一声道:“你们不用怕,凡事有我担着。咱们这就回去告诉爹娘,让他们去鲍二爷家讨个公道。”
唐开元的大儿子喝道:“我的大妹,你想得天真,如今都闹出人命了,还去他家讨公道,你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如今咱们只有先回去,问问爹娘该怎么办,再来处置他。”
一旁的少年愣了愣道:“要回去,咱们也得把他放在个僻静的地方,否则被人发现了,咱们也无法逃脱干系。”
唐开元的女儿点点头,搓了搓手,将袖子挽起,便来拖狗子。众人七手八脚,将狗子扔到一刺隆隆里,便回去了。
可怜狗子被刺抓得全身疼痛,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