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三
小娃儿见老伴和儿媳打起来了,正想出拉,却听属牛叹了一声道:“爹,你要是隔开她们,说不定她们打得更厉害,你要是不管,保准她们打不起来。”
小娃儿瞪了属牛一眼,伸手指着他喝道:“你唯恐天下不乱,你不说话就死?”
小娃儿说完,一把扯住老伴,一边又朝属牛媳妇喝道:“还不拉开你弟媳,难道真要她和你娘打起来吗?我看你们,实在太不像话。传出去,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属牛咳嗽一声,冷笑道:“爹,你还要什么脸啊,你要是要脸,当初就不会干那么糊涂事。如今这是报应,报应啊。”
属牛说完,大笑着朝屋外走去。他媳妇见他那样,心里也暗自得意。心想他要是疯了,日后我的日子就更好过了。他没来的这些日子,我过得是多么洒脱,多么快活。他一回来,我反倒不得安宁。
属牛媳妇看了一阵,也不去什拉开闷窦媳妇,觉得没趣,便去厨房里找了些东西吃,回到屋子,将大门一关,继续睡她的觉去了。
闷窦媳妇见高脚鸡被拉住了,也不敢出手,只得站在原地不动。高脚鸡却使劲的挣扎,要扇闷窦媳妇两耳刮子。小娃儿本抱不住高脚鸡,但在这时,高脚鸡也只能做做样子,哪好真的打她?她这媳妇,还算是孝顺的,只是忍不住生气,才大打出手。
闷窦媳妇见她也不动了,才哽咽着道:“我要想他死,我何必还留在家里受那么多罪干嘛?你们就听哥哥嫂嫂的,我恨,只是恨他怎么这么不晓事理,偏偏却看上了老九媳妇。你们想想,要是老九知道了,我们全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高脚鸡鼓劲的手,突然松了开来。她朝闷窦媳妇望了一眼,低下头道:“我的乖乖,都是娘的不对,娘错怪了你。”
小娃儿白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总是对孩子有偏见,你以为属牛那媳妇是什么好东西?我瞧着她,就是不顺眼,一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简直成了啥了?这孩子这么明事理,你却挑三拣四的,嫌人家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闷窦媳妇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止住小娃儿的话道:“爹,别说了。都是媳妇不孝,才闹得和娘打了起来。”
高脚鸡越听越觉得心里难受,心想当日在老钱家将属牛媳妇抱回来的情景,要是抱的是闷窦媳妇该多好?只是闷窦媳妇明晓事理,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这些年,都怪她苦命,嫁到了这样的人家。
她忖罢,朝闷窦媳妇赔礼道歉道:“我的儿,娘对不住你。”
才刚安抚了闷窦媳妇,只见闷窦伸出手来,指着窗外道:“翠花,你说过,我们会朝夕相伴的,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高脚鸡听着,心如刀绞,走上前去,的扇了闷窦几耳光。闷窦一愣,大笑起来道:“翠花,你打我,打得我舒服。你打我,打我呀。”
高脚鸡听完,两行眼泪,不住的下流。
小娃儿叹了口气,摇摇头,背着手走出去了。他不想闷窦竟然会变成这样,也不知他才几日里,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在院子里走了一阵,越想越不对劲,便朝烟斗钱家走来。老三正坐在厢房里看书,见他走来,便叫住他留他喝茶。小娃儿走进屋里,见幺妹也挺着肚子坐在那里,将所有的烦恼,都忘得一干二净。
幺妹让他坐了,亲自去倒茶,却被老三叫住道:“你不用动,自有人倒的。爹,您自从我爹上山以后,就没来走动了。”
小娃儿笑了笑道:“在家里自在些,来你这里走动,又怕你不在家。我看幺妹这肚子,也越来越大了,想必要给老钱家添人口了。”
老三笑着命丫头端上茶来,递给小娃儿道:“都托爹的福,想必翻过年去,明年二三月间,就要生了。”
小娃儿摇摇头,微微一笑道:“我看得到五六月间才生,她肚子现在就这么大了,想必是个男孩。老三,你可是多子多福的命。”
老三一听,笑得合不拢嘴道:“爹,您这话我爱听。您还记得给我爹做法事那道士不?他也这么说。”
小娃儿点点头,拍着腿道:“怎么不记得,他说的准没错。”
小娃儿说完,突然又想起家里发生的事,叹了口气。老三听他叹气,坐回椅子上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小娃儿将椅子移了移,坐到火盆边道:“也没啥大事,就家里那点事,让人烦心啊!”
幺妹朝他望了一眼,心想爹不轻易来这里,一定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只是自我嫁给老三之后,他们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多了,至少不愁吃穿,他又为了什么事发愁呢?
幺妹正忖间,只听小娃儿喃喃自语道:“你看你那个该死的哥哥,不知迷恋上了哪家的闺女,天天赖在床上,喊着她的名字,不吃不喝的,都三天了。”
幺妹一听,急得不得了道:“你说大哥吗?”
小娃儿啐了一口,吐得唾沫掉进了火盆里,一股臭味顿时升起,老三赶紧捂住鼻子,瞪了他一眼。小娃儿却不在意地道:“要是你大哥,死了我都不管。”
幺妹一愣,摇头道:“二哥他那么老实,又怎会迷恋哪个姑娘呢?我看不像。爹,您就别说笑话了。”
小娃儿站起身,又坐了下去。良久才道:“你看我像说笑话的吗?我来是想告诉你两,出大事了。”
老三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放下心来。既然不是来要东西,那我可就不用管你了。从你嘴里出来的,什么都是大事。
幺妹一听出大事了,吓得连连捂嘴道:“爹,到底出什么大事了,您就快说吧。您要是不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小娃儿看定老三,迟疑半晌,却不敢说。幺妹见他望着老三,转脸朝老三道:“你看爹这样,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就让他说出来吧。”
老三只觉他莫名其妙,拉长嗓音,望着刚从佘家营那里缴来的一面铜镜。仔细把玩把玩,又放下了。可小娃儿,始终不敢说半个字。他不说,老三却不等他了,朝屋外走去。
小娃儿见老三要走,连忙道:“不好了,你大哥喜欢上老九的媳妇了。”
老三一听,脑子里轰的一声,转过身来,一把提起小娃儿,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吓得幺妹失神道:“你干什么,怎么能这样对我爹?要不是你让他说,他敢说吗?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哪有精神给你说。”
老三随即将他一扔,跌落地上。小娃儿蜷缩在那里,不敢出声。只见老三走到跟前,喝声道:“这件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老三说完,走出屋门,朝小娃儿家去了。小娃儿见老三朝他家走去,吓得双腿发软,也一步一垫的朝家驰去。
老三来到小娃儿家,只听得满屋的哭声,走进屋里,闷窦却已断了气。老三心里暗想,他这样也好,免得让老九知道这事,不但他的小命保不住,可能他那娇滴滴的媳妇,也会落入老九之手。
老三晃眼见属牛站在那里,喝道:“还不去撤了门板,腾出停尸的地方?”
属牛不理他,继续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闷窦。高脚鸡见老三走来,哭得更加惨烈。老三安慰了她一番道:“娘,节哀顺变。”
高脚鸡抱住老三的脚,数落道:“我活脱脱的儿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前几天都还活蹦乱跳的,可转眼间就不见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小娃儿远远的听到哭声,也吓得双腿一颤,栽倒在地。
老三心里叹了口气,忖道:“闷窦身子虚弱,怎禁得起老九媳妇折腾。那女人久经沙场,百战名将,闷窦死在她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见属牛站着不动,又喝了一声道:“你个混账东西,别以为我饶你一命,你就上了脸。告诉你,我要取你的项上人头,就像切瓜一样。如今你死了兄弟,都不帮着张罗一下,你还想干甚?”
属牛嗤了一声,冷哼道:“你既是他的妹夫,你就得张罗,怎么指派起我来了?别拿我的头来吓我,如今我是不要命的人,你想干啥都可以。”
老三不屑地笑了笑,走到床边,想把闷窦抱起来,送到堂屋里去。可他伸手一摸,闷窦并没用断气。再伸手试试鼻息,他不过晕过去吧了。老三心里又不平静了,暗骂道:“你个龟孙子,要是死了还好办,如今又没死,你让我如何是好?”
老三忖了忖,朝高脚鸡喝道:“别哭了,他没死。”
老三说罢,将手在闷窦人中使劲的掐了几下,又让人准备些姜汤之类的东西。过了约莫半刻钟功夫,闷窦醒起来,抓住老三的手,大笑道:“翠花,你的手好嫩好滑,我好喜欢。”
老三怒了,扔开闷窦的手,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顿时起了五个血红的指印。闷窦此时,再已不糊涂了,怔怔的望着老三,疑惑地道:“怎么是你?”
老三啐了他一口,唾沫粘到他的脸上,热乎而又觉得肮脏。
高脚鸡见他没死,一把将他搂入怀里,我的心肝,我的乖儿子,什么的都被她叫了一遍。老三见他活了,吐了一口痰,走出屋子,朝老宅去了。
高脚鸡见老三出去了,忙朝属牛道:“属牛,怎么不叫住老三,让他吃了饭再去。”
属牛站着不动,也不理高脚鸡。
高脚鸡见他不动,喝道:“你个王八糊涂蛋,还不去叫他回来,人家难得来一次,总得留下吃顿饭吧?”
属牛还是不理,将脸别到一边。
高脚鸡叹了口气,骂道:“你个丧尽良心的东西,我看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我就看你以后一点事都没有。你那短命的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