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九
佘家营众人久攻不下,本想放弃,却没想到有人在半山腰招手。此时佘家营的管家,换作一个姓魏的山寨王,名叫魏一霸。佘家营招了此人来,其心可知。
魏一霸站在远远的山头上,指挥家丁攻打一线天,陡然间见死了不少家丁,心里嘀咕,暗想一线天易守难攻,不如撤回去的好。反正佘家营里只有一个糟老头子,只要耗死了他,还怕得不到佘家营?
魏一霸思忖了半晌,却转念道:“我若不使出点手段,就这样空手回去,未免让那老狐狸看扁了。他急着招我来,一定是想攻下一线天。我如今攻破一线天,将老钱家的几个笨蛋儿子都抓去,岂不是大功一件?日后糟老头对我,一定另眼相看。”
才一转念,便见一人在对面的山洞里招手。魏一霸本不熟悉一线天的地形,见有人招手,还怕是计,喝令众人,不得前进。
老二见魏一霸在山头上不动,气得双眼一鼓,想大声叫唤,又怕被老八他们听见,只得捶了捶石壁。
老二见魏一霸不攻来,反而黑将一干家丁撤走,心想不能在此久待,以免被人疑心,便又寻路返回。
老二心有不甘,暗自寻思,我若不引他们进来,日后受老三的气,用脚板心也能想到。但是佘家营的管家,怎么这等无能,见我招手,还不敢沿着洞口攀来?难道这匹夫怕有疑兵不成?
老二想到此节,慌忙将身上的白布衫一撕,寻块长条形的石块挑了,便朝魏一霸招手。魏一霸捻须思忖,洞口的人像是向我投降,可又为何用石块条白布?
他忖了忖,朝身旁一亲信低声道:“你带两个人,绕到山后,顺着小路,攀到洞口,看那人捣什么鬼。要是可疑,你们给我抓来,重重有赏。”
亲信应命去了,魏一霸还不放心,又朝左侧的亲信道:“铁牛,你带着两人,接应他们。”
铁牛应了一声,朝魏一霸道:“魏管家,我看洞口的人,像是引我们进入一线天的人。你看这一线天,四围高山,坚壁难攀,石山高耸入云,要想进入,唯有隘口。既然半山有石洞,想必有通往一线天。”
魏一霸点头道:“我担心那人不是引我们进入一线天,而是故意设计陷害我们,等我们爬到半山,便放下檑木巨石,我们岂不是成了肉酱?”
铁牛嗯了一声,心想要真如管家所说,那我也得小心。但要是真有人私通我们,处处疑心,反而失去了大好机会。
铁牛领着两人,跟在先去的几人身后,便朝山洞爬来。老二见有人攀来,阴沉着脸,冷笑一声,嘀咕道:“老三,是你先不仁,就别怪二哥不义。”
铁牛等顺着难以攀登的石壁,慢慢攀到洞口,见钱启德叉腰立在洞口,吓得全身冷汗,朝下望去,深不见底。铁牛心想,这次死了。没想到招手的人,竟然是钱家老二,他亲自守此,一定派了不少人手。
铁牛忖了忖,朝老二低喝道:“钱启德,你好阴险。”
老二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老子,信不信老子一脚踹你下去,让你们都死无全尸。”
铁牛也不示弱,抓紧石壁凸出的石子,怒喝一声道:“有种你就踹,难道你就不怕你家老三?”
铁牛来时,早打听到老二和老三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但也说不出是好是坏。他不过在赌,赌两人之间存有芥蒂。要是赌输了,就会摔死山下,赌赢了不但不会死,反而还能一举拿下一线天。
铁牛这样一睹,自然赢了。
老二不以为然地望着铁牛,冷哼道:“你想挑拨我和老三的关系,找死。”
老二正想出手,却见一人害怕,抓不住石棱,朝山下掉去。
老二将手一伸,一把将他提起,扔入洞内。随即低喝一声道:“还不上来?”
铁牛满心欢喜,将手朝洞口一抓,飘入洞内。他虽钻入洞内,也不敢相信老二会背叛,喝令两人前去探路。去的两人去了良久,回来道:“一切正常,这里可以直通一线天,无人把守。”
铁牛随即将手一招,朝魏一霸招去。魏一霸见到铁牛招手,大喜捻须道:“天助我也。”
话音才落,暴喝一声道:“留下一百人攻打隘口,其余三百人随我攀岩。”
老八站在隘口,见魏一霸突然撤走大半人手,不禁疑惑。心想派人攻出隘口,却又怕敌人再次杀回来,破了隘口怎么办?但撤走的大半人手,去了什么地方?
老八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老九带着众人,奔了过来,他急忙将此事告诉了他。老九沉吟半晌,也不知魏一霸是何目的。
老九走到隘口,站在风口,朝石壁望了望,山风吹来,令人寒颤不已。隘口外的箭矢,不时的飞到隘口,老九伸手抄住一支,一时兴起,将长箭掷出,射死一人。敌人见老九站在山口,吓得连连后退。
老八见众人朝隘口望不见的石壁退去,恍然大悟道:“不好,石壁似乎有一洞口,常年冒着白气,想必敌人是去了那里。”
老九一惊,喝令留下十余人守隘口,其余全部退到一线天内。
老九带着众人,后撤半里,迎着老三,将有洞口的事告诉了老三,老三吃惊地道:“那个洞口,我小时候去过,不过没有走完,那时害怕,还以为不会通到外面。你这么一说,想必有人通敌,咱们赶快堵住洞口,再放些柴火,烧它一阵,他们自然退去。”
老九大喜,连连点头道:“三哥果然好计策。”
老九随即带了众人,推着干柴,往里洞洞口驰去。老三见老九去了,身旁只留一人跟着,其余人全派到隘口去。他深怕大家都去堵洞口,而疏忽了隘口,那岂不是调虎离山的伎俩?
老三领着那人,朝山顶走来。
来到山顶,望着远处的山峦,突然间,整个人就像飘渺在雾中的仙人。跟随的家丁不解,望着老三道:“三少爷,您怎么还有兴致来这里?”
老三淡淡一笑道:“一会你便会明白。”
家丁一头雾水,情况如此紧急,他却这样,难道山顶有什么秘密?他望着山顶的矮树,被人们称着岩青㭎的树木,傲然耸立山间。不时滴落的水珠,像珍珠一样,散落土地里。每株矮树,又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下一株树木隔断,像土坎。
家丁望着一切,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
两人站在山上,都没有说话。只听半山腰上,一股灼热的热气扑来,老三凝神望着四周,见热气朝前方洞口直扑,分向四处散发。
老三指着热气扑腾的四处道:“我站在这里,可以看见各处冒出的热气,日后要守一线天,就可以将这几处守住。”
家丁听完,不禁佩服老三。
老三回头望着家丁,良久才叹息一声道:“这件事,一定是二哥干的,洞口只有三人知道,除了我和他,便只有躺在厢房里的大哥。他这样做,看来真不想呆在一线天了。”
家丁知是钱家的家事,怎好插嘴,也不敢多说,只默默的听着。心想钱家偌大的产业,谁不心疼,谁不眼红?像我这样的穷人,分到一杯羹,都足以过一辈子。
老三见家丁不说话,淡淡一笑。心想你又怎能明白我的心情,我不想看着兄弟们相残,可这事,却偏偏要发生在最不该发生的时间里。
老三忖毕,挥挥衣袖,朝山下行来。
行了一程,只见老九追了上来道:“三哥,敌人太多,险些将火扑灭,朝我们攻过来了。幸好八哥说弄些滚烫的桐油吊在岩石上等着他们,要不然一线天真的完了。”
老三摆摆手,叹息道:“完的不是一线天,是咱们的兄弟们完了。你带几个人,去看看二哥,要是遇着他,他要走就放他走,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老九嗯了一声,也叹息道:“爹一走,咱们就闹成这样,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明白三哥的意思,就让二哥离开吧。”
老九说完,随即转身来到隘口。他见不少的敌人,从石洞上滚落,不禁得意地大笑。家丁见他高兴,也兴奋地道:“九少爷,这是我见你最开心的一次。只是佘家营人多,老是欺负咱们,咱们也得想想办法对付他们。”
老九冷笑一声道:“他们是见我爹去了,才急着来攻打一线天,以为我们都是吃素的。这次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日后他们必不敢来攻。等我爹的法事做完,入土为安了,我一定教训教训这帮兔崽子。”
老九说毕,朝家丁道:“如今佘家营的管家是谁?”
家丁顿了顿,托着腮想了一回道:“好像是南山大王魏一霸,听说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曾听说跟着袁世凯混个几年,曾立下过汗马功劳,后却不知犯了什么事,才到老虎山占山为王。有人还将他的故事,编成快板,在市集上唱呢。”
老九啐了一口,喝道:“什么魏一霸,跟着袁世凯混,如今都老匹夫一个了。我要是见着他,非把他分尸不可。”
家丁忙道:“九少爷,您别看魏一霸老,可真是厉害角色,不要小觑了他。”
老九白了家丁一眼,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心想什么魏一霸,我钱启华见到你那天,就是你的祭日。
老九忖完,便见老八气喘吁吁的奔来道:“九弟,你见着二哥没有?”
老九疑惑了半晌,才摇头道:“没有。”
但见随着老八朝隘口奔来的人群中,有一人脸上全是碳黑,衣衫早被火焰烧坏,眼睛却充满了恨意。老九定睛一望,见那人的脚裸颤抖了一下。心知那便是老二,但有老三的叮嘱,只得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