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战王府
晋王府在河东城的中心,四周城墙环护,俨若城中之城。晚宴在府内的轩辕大殿举行。晋王的主席设在对正大门的殿北,两旁每边各设二十席,均面向殿心广场般的大空间,席分前後两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当然是众王室贵胄大臣,後席则是家眷和特别有身分的武士家将。
愈接近晋王的酒席中,身分地位便更崇高,众宾客入殿後,分别坐入自己的酒席,谈话时都是交头接耳,不敢喧哗,气氛紧张严肃。
秦浪与穿上华服体态绰约的雪歌进场时,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多数是因为雪歌超尘脱俗的美丽,本已入席的李存勖起身迎来招呼两人在他身边坐下。秦浪的目光马上被李存勖身旁的青年所吸引,此人年纪与秦浪相仿,肤色白皙,剑眉朗目,嘴角似乎永恒地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嘴角,形成极为鲜明的对照,双目之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李存勖向秦浪引见道:“这是我的好兄弟郭崇韬,我们都叫他小诸葛。”
郭崇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大哥总是取笑我。”与秦浪亲切的打了个招呼。
此时近门处一阵哄动,几人望去,却见一个美丽女子在数个美婢的簇拥下,婷婷袅袅走了进来,那女子身披真丝织就的罗衣上面坠有无数发光鳞片,光辉灿烂。耳坠是墨绿的琥珀,云状的发髻横着一枝金簪,闪烁生辉,衣缀明珠,绢裙轻薄,娇躯散发着浓郁的芳香。她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诱人之极。最使人迷醉是她配合着动人体态显露出来的那娇慵散的丰姿,成熟迷人的风情,比之雪歌的清纯之美又是另一种别样的妩媚美艳。
那美女笑意盈盈向秦浪这边走来。
雪歌在秦浪耳边轻声道:“她便是我未来的嫂嫂。”
秦浪回过头看到李存勖微笑着迎向前去。
那美女在李存勖身边坐下目光看向秦浪,李存勖介绍道:“玉娘,他就是秦浪。”那美女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的一声,钟声轻响。丝竹声起,一队礼乐队步履轻盈且奏且吹,领先入来,然後散到两旁立定,继续奏乐。
众人收回目光,向正门观望。在妃嫔簇拥下,年在五十许间的晋王李克用昂然步入殿内,後面跟着过百随身近卫,其中一半分绕往酒席後的空间排立站岗,只馀一半随晋王往设在殿端的主席步去。晋王身材魁伟,额角宽阔,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间不怒自威。颌下长满虬须,龙行虎步踏上主席,他独自在主席坐定,众姬分坐到後面那两席里,卫士则分别护在两侧和大後方,确有一方霸主之威。众人齐声高颂祝贺之辞。
晋王举起金杯高声道:“今天下大乱,唐室衰败,反贼朱温与刘仁恭相互勾结。妄图倾覆我朝。今我已此酒明誓,有生之年必灭此贼,兴我大唐。”言必一饮而尽。
众人齐声欢呼,轰然畅饮,气氛热烈。
晋王与众人连干三杯。又朗声道:“今日还有一件大喜事。”
众人静下声来,目光齐齐望向晋王。
晋王哈哈笑道:“今日便是我儿亚次与玉娘订婚之日。”
众人闻言欢呼声震天响起,刘玉娘娇羞无限,李存勖满面春风。众人一一上前道贺。
等到重新落座用菜后,晋王轻轻击了击双掌,退到大门两旁的乐师立时又起劲吹奏起来。一群近百个姿容俏丽,垂着燕尾形发髻,穿着呈半透明质轻料薄各式长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飞鸿地舞进殿内,载歌载舞,作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教人神为之夺。
秦浪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乐声渐弱,那百名美女婀娜多姿的向正中聚合,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百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
雪歌看到秦浪双目直直望着那少女呆呆的出神,芳心中莫明一阵烦恼,秀眉微颦,屈肘向秦浪撞去,秦浪猛觉肋下剧痛,却是雪歌一肘撞在伤口之上,痛的险些叫出声来。扭头去看,雪歌美丽的俏脸满是无辜。“我不是故意的。”雪歌优雅的端起桌上茶。秦浪有苦难言。同桌诸人看到秦浪窘态,不禁相视莞迩。
此时箫声骤然转急,少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百名美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晋王李克用击节赞道:“此舞只应天上有,昔日赵飞燕起舞掌上我想不过如斯。”
郭崇韬凑到李存勖耳边低声道:“此女轻功了得,不知大王从何处寻来?”李存勖微笑道:“父王之事,我也不甚清楚,待会问问谢三娘便知。”他所说谢三娘乃是负责歌舞部的总管。李存勖顿了顿打趣道:“韬弟可是看上了这女子?”
郭崇韬俊面一红,支支吾吾道:“大哥……又来取笑我……我哪里有……”雪歌在一旁听得真切格格笑出声来。取笑道:“我还不知道崇韬哥哥如此虚假,心中想着人家,嘴里还不承认。不如让雪歌去给你做媒。”她与郭崇韬向来相熟,玩笑惯了。郭崇韬窘得连脖子都红了。
秦浪见他如此,帮他解围道:“我想郭大哥只是随便问问,不如我们同喝一杯。”
雪歌妙目狠狠盯了秦浪一眼,芳心中说不出的恼怒,反唇相讥道:“郭大哥可能是随便问问,我看有些人倒是有心去结识人家。”秦浪焉能听不出她说得自己,面上一热。
玉娘吃吃笑出声来,玉臂挽住雪歌道:“妹子今日是怎么啦,说起话来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快说给姐姐听听,谁招惹我们家的小美人儿了。”雪歌余怒未消道:“恐怕人家只顾着看美女,哪里顾得上招惹我来着。”一双美目气乎乎盯住秦浪,便是呆子也看得出她摆明了在生秦浪的气。李存勖忍俊不制,扭过头去“噗”地一口酒喷了出来。众人齐声大笑。
雪歌转过神来,俏脸绯红,羞得无地自容。垂下双目,娇嗔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一起取笑我。”
秦浪没想到雪歌如此单纯,毫无心机,又见一桌人笑嘻嘻望着自己更感尴尬无比,干咳了两声,正想打岔。忽感一阵强烈的杀气无声袭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他抬起头来,目光与那领舞少女冰冷目光恰巧相遇。杀气却瞬时间消失无形。
少女如烟似雾的美眸在秦浪面上略微停留,立时闪开。雪歌压低声音酸溜溜道:“人家看都不看你,别白费心思了。”
秦浪无可奈何的向雪歌笑了笑。
此时一个中年美妇步入殿中,虽已人到中年,体形保持的极佳,气质极为优雅。她双手端着托盘,盘中放着一壶美酒。晋王微笑着招呼道:“三娘来了。”
来得正是歌舞部首领谢三娘,她向晋王跪下行礼,娇柔无比的说道:“三娘特酿美酒一坛,肯请晋王品尝。晋王李克用微微笑道:“甚好,三娘的酿酒之艺妙绝天下,快快呈上来。”谢三娘婷婷袅袅来到那少女身前,将手中托盘递与少女,轻声道:“绮翼,还不快给晋王敬酒。”
绮翼接过托盘,轻轻向晋王走去。
李克用身前武士伸手拦住,晋王哈哈笑道:“你不必阻她,让她过来。”
绮翼来到晋王身前,服侍晋王的美婢伸出银针在酒中探了探。向晋王娇柔一笑,显是说明酒中无毒。
绮翼纤纤素手端起酒杯,柔声道:“请大王用酒。”
晋王李克用听道她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心神为之一醉,不由呆在那里。绮翼俏脸一红,重复道:“请大王用酒。”晋王见她纤手中酒杯白里透红,宛若美人肌肤,笑道:“此杯可是唤作美人醉?”绮翼微微点了点头,奉上美酒。晋王自她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众齐声欢呼,声震云霄。
秦浪心中隐觉不对,可又想不清究竟不对在什么地方。
此时乐声一变,那百名美女重新舞动手中蓝色绸带,阵阵暗香向酒桌袭来。
忽然间绸带向四周飞去,众人还未醒过神来,便觉眼前一黑,殿中灯火俱被绸带击灭。
大殿之中惨呼不断,人群霎时陷入一片混乱。
身边李存勖沉稳的喝道:“大家不要慌张,呆在原地。”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崇韬随我去保护父王,雪歌和玉娘劳烦秦兄弟照顾。”
秦浪还未来及回答,一股冷森森的剑气已逼至身前,秦浪反应极快,右足挑起酒桌迎向来袭,利剑将酒桌劈成两半,桌上酒菜倾撒一地。
此时殿旁武士燃亮数支火炬,虽未如初始那般灯火通明,但勉强已可视物。
五柄雪亮的长剑急电般刺向李存勖,李存勖大喝一声腰间长剑脱鞘而出。后发先至,几乎同时间刺向五女手腕。郭崇韬动如脱兔,身形飞纵手臂轻扬,数点寒星分射向来袭五人。却如石沉大海般为五女回剑尽数挡住。他身形不停一个转折,冲向主席。五女变招奇快,剑刃斜削向他足踝。李存勖一声暴喝电光火石般连出五剑,每剑均指向要害,迫得五女不得已停住对郭崇韬的攻势。郭崇韬趁此喘息之机,身形轻燕般斜掠向主席。
秦浪借着微弱的火光,刹那间分清了面前三剑的先后,他迅速把握住每剑的速度。一个错身,避过右侧剑锋,左手击中来敌肩膀,右手轻轻巧巧夺下来剑,顺势斜行劈在另外两剑之上,整个动作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秦浪不等来敌反应过来,反手利剑已刺中三人臂膀。来敌剧痛,两柄长剑当地落在地上。“小心!”耳边忽然传起雪歌的惊呼,一股强大的飙风卷向秦浪,秦浪心中感应立生,他眼睛虽未看到来袭,脑海里早已清晰的计算出此击的角度与力量。自从他修炼《无间诀》以来他的洞察力越发敏锐。这方面的变化几乎算得上一日千里。秦浪瞬间向右偏移三尺,避过敌方最强锋芒,利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挑向左上方。来敌似乎颇为惊奇,轻轻“咦”了一声手中画戟变向去挡剑招。秦浪压力顿减,剑刃转平化挑为削,攻向来敌胸口。画戟擎起一团光环,护住胸口要害,人随戟走,避过秦浪反击,以横扫千军之势自左向右劈向秦浪。秦浪深知此击气势极大,不敢硬接,手中剑斜斜封向来击,脚步向后滑开,剑戟相交火星四射,震得秦浪双臂酸麻,来敌显然臂力惊人,秦浪又退了两步方才勉强卸去此击,已退至雪歌身前,来敌一声大喝后招又至。
郭崇韬离主席仅剩十步之遥,他感到自己忽然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强大的阻力使他无法前进,一团跳动的火焰包绕着逼人的寒光向他胸前刺来。他的身躯陡然拔高丈许,双手同时挥出,十柄飞刀激射而出。来敌“波”地一声抖了个枪花,精准无误的将飞刀依次击落。内力直灌长枪,红缨根根挺立,宛若夜空中绽放的礼花。长枪斜行刺向郭崇韬右肋。郭崇韬身法变得奇快。空中一个倒翻躲过枪尖,左手六支铁菱分上、中、下三路向来敌射出,长枪势头稍阻,郭崇韬右手六枝铁菱呈品形又以攻到,“好!”来敌赞了一声,手中长枪在空中画出灿烂的圆环,在他身前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气盾,铁菱落地之声叮当不绝。
利刃闪电般刺入少女的胸膛,鲜血随着李存勖拔出的利剑喷射而出。李存勖终于自五女的包围中脱困,他挺剑奔向主席。谢三娘冷冷阻住他的去路,手中丈二长刀怒劈而下。刀势延绵不绝,隐含无数后招。立时将李存勖笼罩在漫天杀气之中。
秦浪的后背已经抵住大殿抱柱,画戟强悍的攻势呼啸而至,秦浪虎躯微旋,右手剑快捷的换到左手中,右拳紧握全力击在画戟长杆之上,画戟角度被击得偏离一旁,左手利剑弧形划下,落剑之处血光四射,来敌一声惨呼整条右臂齐齐斩落。
李存勖催动利剑朝前疾劈,一时劲气横空,谢三娘虽一刀比一刀刁钻,一刀比一刀强劲,仍不能迫退他半步。刀气如狂风骤雨般向他狂吹猛打,李存勖忽然剑势变劈为搠,直捣谢三娘胸口,同时催发内息,利剑像突然延长,芒光透锋而出,凌厉至极点。岂知谢三娘竟一刀劈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格局,假如剑势不变,李存勖刺中她胸口的同时身躯也定为长刀劈中。李存勖横过长剑化攻为守。刀剑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此时三道黑影悄然掠至他的身后手中长枪分三个不同角度,幻化出万点寒星,急电般刺向他的身躯。谢三娘娇叱一声长刀封住李存勖可能逃避的任一角度。
秦浪挥剑逼退了身前两人的进攻,正看到李存勖凶险到了极点的境况。右足重重踏在地上,身躯凌空飞起,利剑分别攻向三名持枪人身后。三人感应立生,正中一人回枪刺向秦浪。李存勖压力顿减,身若游鱼般向后滑出,自两枪缝隙中挤入,反手将手中利刃送入两人腹中。后背重重撞在正中持枪人胸口,撞得来敌口中吐血。枪势一缓,秦浪焉能错失如此灭敌良机,利剑拨开长枪,右足重踢在敌人小腹之上,来敌遭此重击,闷哼一声萎靡于地。谢三娘如影随形,长刀追风逐电削向李存勖颈侧,欲立毙李存勖于刀下。
李存勖身形微缩,堪堪躲过此杀。身边秦浪虎吼一声,利剑斜劈而出与长刀撞出万千火星。长刀为之一顿,李存勖趁此良机闪过一旁掠向主席。
郭崇韬一式漫天花雨将来敌又迫退了五步,他长喝一声,弯月刀划出一片雪光飞向来敌,刀身在空中不断变幻着角度。敌人神情一凛,长枪向刀身迎去,郭崇韬右手微颤,内力顺着银练遥送而出,弯月刀飞旋着绕上枪杆,蛇行攀升,刹那间已至枪尾。敌人唯有弃去长枪,郭崇韬趁此快速欺到他的身前,左手飞刀闪电般射入他的心口。
李存勖如大鸟般自他身边掠过,郭崇韬同时启动,两人几乎同时来到了主席。
秦浪与谢三娘来回已攻守了十五招,秦浪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有如此的臂力,谢三娘的攻势丝毫不减,刀势如雷霆万钧。大殿火光忽明忽暗,谢三娘皎好的面容被映得阴晴不定。殿外武士鱼贯而入,双方局势立然改观。谢三娘柳眉倒竖,长刀隔空连劈七记。秦浪眼中寒光一闪,反手剑背平平贴上长刀,手腕顺势一拧,巧妙的将谢三娘的刚猛力道化于无形,谢三娘只觉双手一滑,手中长刀再也拿捏不住,被来剑挑落一旁。秦浪闪身掠至她身后,摒指点中她腰间要穴。谢三娘再无反击之力,周围武士涌上捆下。
绮翼的站在晋王李克用的身前,美目凄迷,人冷如冰,雪白的纤手中握着一柄碧玉短刀。一滴红艳的鲜血自刀刃缓缓滑落。
李存勖目眦欲裂,悲吼一声利剑以万钧之势刺向绮翼,绮翼娇躯轻纵,宛若风中飘絮,碧玉刀在剑背轻轻一格,身形已越过李存勖向殿外掠去。郭崇韬挥掌击向绮翼身后,袖中六支铁菱射向她双腿,绮翼竟看也未看,在空中曼妙无比的一个转折,娇躯已落在数丈之外,所有铁菱悉数落空。瞬间已闪自秦浪身旁,秦浪伸手抓向她香肩,绮翼罗袖轻舒,一团冰雾蓬然绽开。秦浪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绮翼冰冷的美目扫了秦浪一眼,身形已掠到殿门。殿门十多个武士同时挥刀杀至,绮翼纤足轻点,娇躯飘飞而起,手中碧玉刀晶莹的绿光闪电般划过众人喉部。身形丝毫未作停歇,瞬间隐入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