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春天的天气,跟小孩子的脸似的,说来风了,就阴呼啦地呜呜刮上一阵。 一会的功夫,又热热地响晴了天,一丝风都没了。这天,神树街正呜呜刮风的当口,大国家呼呼啦啦地来了一拨客人。
大国满脸堆笑地把人迎到屋里,对孙美丽说,美丽,这就是我们那天一起喝酒的同学。指着胖一点的那个说,这是老耿。指着那个高一点的说,这是老侯。之后他一把拽过那个小个子的手说,这就是跟我在乡里中学做了三年同桌的李玉坤,我们都说他长得像电影里那个李莲英,所以大家都叫他小李子。孙美丽就笑了,笑过了却不说话,拿眼又去看旁边那个女的。那女的也正在拿一双细眼看她。脸上涂了粉,被刚才的风沙一扑,像刚箩下的面里落了沙子。头发高挽着,蓬蓬地耸在额头上一块,有些洋气。上穿一件白色的紧身小西服,一个小巧的红色手机在镶了花边的荷包里露出个边来,用绳带一拴,吊在了脖子上。一走路,那手机跟着来回晃荡。这女人倒是爽快,没等大国介绍,先把手伸给孙美丽了。笑着说,嫂子你好,我叫管红梅,以后你叫我红梅就行。那小手软软的,捏着孙美丽,倒让孙美丽觉得自己不大方了。当即便跟着叫了声红梅,满脸是笑地招呼大国拿凳子,递烟倒水。
这几个人在城里住的久了,过来农村,见了哪里都觉得稀奇,特别是那个小李子,去了南方好多年,回到家,真是见啥啥都亲切。几个人先去街对面的老榆树那看看,回来又房前房后地转了一通,便去下屋见了大国的娘。跟老太太唠了一会,掏出几张五十元的绿票子,放到了炕上,算尽了礼数。大国回前屋偷着跟孙美丽一说,孙美丽很是满意,笑着说你这同学还行还懂得些人情。让大国去院里捉了一只母鸡杀了,又炒了几样菜,丰盛地做了一桌。那红梅却不手懒,里里外外地随着孙美丽忙活,一点都不见外。孙美丽心里猜想,这女人是不是那天早上给大国打电话的那个,咋刚刚喝过酒几天,又追到家里来了?于是明里暗里地, 瞄着她和大国,却也看不出一点的端倪。倒觉大国与那三个男人聊得热烈,一会说哪会哪会的事,一会又说那天那天的酒,说到哪都有哪时的快活。中午吃饭的时候,孙美丽要照看店,便没跟他们上桌,只是跟他们每人小喝了一口。红梅却与那几个男人一样,盘腿坐在炕上。白酒倒了满杯,随那几个男人,一口一口地喝。渐渐的,那腮上便酡红了一片,粉嫩粉嫩的,如是两片花叶,娇艳的不行。几个男人喝着酒,有意无意地与这红梅开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那红梅也不恼,弯着眼,飘这个一眼,飘那个一眼,笑骂上几句,随着人说闹。孙美丽来来回回地在边上看着,只想看他们喝得忘形的时候,又会弄出咋样的故事。
正喝的热闹,忽听外面摩托车响。门一开,进来的却是二国。二国见大哥家这么多人喝酒,扭头要走。孙美丽拦着了说,二国你来的正好,你哥这几个同学太能喝,你正好去替替你哥。大国明显是喝不少了,拉过二国说,二国,这几个都是哥上学时的铁哥们,你来,跟哥的铁哥们认识认识。二国便逐个地打了招呼,又去洗了手,才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酒,端着杯,跟几个人依次地喝了一口。红梅挨着二国坐着,二国最后一个跟她喝。抬头见这女人,一身半俏不俏地打扮,面如三月桃花,眼神迷离不定,正直直地看着自己。大国说,这是你红梅姐,也能喝着呢。二国就把杯子举起来,说,红梅姐。那红梅醉着眼飘着这二国,手里捏了杯子,晶亮的指甲细长地探出来,用杯子一晃,更觉得妖魅。二国一时发愣,竟看得呆了。老耿在一旁笑着搭腔,说,二国兄弟,与你红梅姐喝酒可要小心她那手的,你红梅姐练的,可是九阴白骨爪的功呢!老侯接过话说,九阴白骨爪怕啥,咱二国兄弟是“贼汉子”陈玄风,那九阴白骨爪可疼着他呢!一句话说得二国脸通红,众人一阵大笑,端了杯又接着喝。那女人却把眼睛盯了二国,一眼一眼的,飘得二国心里发慌。二国本也不是个善类,平时除了喜好勾帮搭伙地聚个小赌之外,也常与人扯谈些鸡鸣狗盗之闲。男女的事,颇是通晓。如今见女人这个样子对他,便也顺水推舟,假意给女人倒酒,便把女人挡着的手握了一握,那手软软的,让二国心里好一阵激荡。之间又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话,把女人的眼神一眼一眼地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