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闹早市
北风呼啸,吹的苍穹苍黄而萧索,把一切绿的生机摧残的干枯而消亡,连树上仅剩的一点残枝败叶都摇摆、翻滚着,不甘情愿地飘落在地上,被车轮扎碎、辗作尘,令人不得不感叹这冬的冷酷和无情!
湘滢把织好的毛衣分给四人,四人甚是高兴,分别试穿,正合适不过,都啧啧称赞湘滢的眼力和手巧。常浩却努着嘴,蹭在湘滢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姐,您太偏心!”
湘滢疑惑,问:“咋了?”
常浩指着文州:“他一件比我们两件大,还不偏心吗!”
大家笑了,湘滢戳了他额头一下:“你呀,如果有哥一样高,我当然给你做大了。”
常浩孩子似地扮了个鬼脸。
文州突然宣布他最近发了一点小财,要到饭店请大家撮一顿。大家以不相信的眼光盯着文州,似乎难以置信。
文州神秘地从兜里拿出一叠钱:“这是礼拜天,我去宇海贩卖了些海鲜,赚得。”
景明睁大眼:“哎呀,不少啊,大哥真行!”啧啧地赞叹。
“怎么样,湘滢妹妹去不去?”文州故意逗着说。
“你们去,我当然要去的。”
于是五兄妹欢快地走进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饭店,便吃开了。文州和常浩是最能逗乐的,几乎把他们三人逗得前仰后合,空气中到处充满快乐气氛,使湘滢和景明忘却了家庭的不幸和命运的劫难,忘却了时刻隐藏在心底的孤独和悲痛!只要他们兄妹在一起,这个世界总是变的那样色彩斑斓!!
湘滢孩子似地用手抚摸了一下肚子,然后对大家说:“好了,我是吃饱了!你们兄弟尽兴的吃吧,我要回学校了。”
大家晓得她时刻不忘学习,要回去挑灯夜读,便站起来送她。文州从兜里掏出几张钱,递在她手里:“每人都有份的,这是你的。”
湘滢看了看手中有点发黄的钱:“行,收下;等以后我挣了钱,也分给你们每人一份红包!”
大家笑着把湘滢送走。
看着远逝的湘滢的影子,常浩对景明不禁称赞道:“难怪人家都说咱姐是一等一的美女!你看,就像古人形容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丹唇皓齿,明眸善睐,凌波微步,气若幽兰!”
“那是弱态生娇的美,早已过时。”景明摇摆着身体,手不停地在空中指点着,说,“且看:清丽无敌的面容以朦胧似水的大眼睛,微微撅起的嘴唇,一头流云乌发,缔造出一种健康清纯的时尚之美!!”
“我猜你们俩是喜欢上咱姐了吧?”武磊贼贼地笑。
常浩似乎喝醉,两眼斜溜溜地看着武磊说:“这世界上有哪一个男人不喜欢象咱姐的女人!秀于外,而慧于内!顷国又顷城!!……”
兄弟几个看常浩醉意朦胧的样子,都笑起来。而武磊笑的却极不自然,现在他脑子里全装着湘滢的样子,决不容许任何人来侵占她,那怕只是一点点地冒犯!
月衔半规,游走在空中,发出冷冷清辉。常浩经过女生宿舍,从窗口里透出一点光来,今天是星期六,这个时候所有同学都回家了,有谁独自住在这冷清的宿舍里呢?常浩晓得肯定是湘滢姐在里面,因为只有她才这样用功读书,便敲了敲玻璃。
湘滢从宿舍里走出。
“姐,您还在用功呢!”
湘滢朝他微微笑:“你也没回家?”
“家中无事,索性没有回去。”
“明天你准备咋过?”湘滢问。
“我还没想呢,大约是好好睡一觉吧。”
“不如我们早起,到南桥码头买点海鲜,然后到宇海去卖。”湘滢总是受他们兄弟的救济,觉得过意不去,便想亲自赚点钱。
常浩的确想明天好好睡一觉,因为今天他总觉得头痛,大约遇冷伤寒,才至于此;但,既然姐姐热情邀请,自然不好推托,便微笑着满口答应下来。
然而,明天早晨起床后,他直觉得全身蹿火,头疼欲裂;可是看到湘滢朝气蓬勃地赶过来,便强忍痛苦,硬撑着身体,一起上路。当他们买好货,坐上通往宇海的汽车时,湘滢才发现常浩脸色蜡黄,黄豆大的汗珠直渗出来。她用手触摸了一下他的手,火辣辣的,不觉惊了一跳。
“你在发烧!”
“姐,没事!等下车后,喝口热水就好。”
湘滢心疼并焦急地看着他,后悔今日不该来。
下车后,湘滢把货背下来,领常浩在旁边的小餐馆,喝了碗热豆浆,便去了早市。
也许人们因为两个孩子要价实在,货又好;或者因为湘滢清秀脱俗,极具吸引力;或者因为湘滢会说、嘴甜;或者干脆因为他们俩是孩子,信得过,都围着他们争相抢购,货迅速下去一半。此时,突然闯进两大汉,肥硕的身体,一脸横肉,满身腥气。人晓得,他们也在这里摆摊卖海鲜。
两人一顿怒吼,把所有客人哄走,其中一个冷冷盯着湘滢:“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不懂规矩了,竟然半地里在这儿插一杠子!”
“这是公共地,你们在这里卖得,我们也能卖得。”湘滢伶牙俐齿。
“吆喝——!毛丫头和老子较劲了……”说着,把篓子踢翻,螃蟹滚出,爬的四处都是。
湘滢看两人不是善类,便不再说话,蹲下把篓子竖起,收拾着东西。
常浩本来发高烧,头痛难忍,看两人如此,气的头几乎爆炸。他踉跄站起,走到胳腮胡子的面前,出其不意,一拳把那人打得倒退了几步;倘若不是有病在身,这一拳早把他打发。两人“嗷嗷”地扑向常浩,常浩发高烧,直觉得两眼冒金星,不一会儿,便被打倒在地,拳打脚踢起来。湘滢跑上去,把常浩护住,哀求道:“不要打了,他正在发烧!”两人如饿狼,拳脚象雨点般又打在湘滢身上,直到围观的人实在看不下去,才把两人拉走。
湘滢的一根肋骨似被踢断,疼痛难忍!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把神志不清的常浩扶起来,常浩微微睁眼看到姐姐被人打成这样,凄然掉下泪来。一位好心的大伯骑着三轮车经过这里,把他俩载到车站。
在回余水的公共汽车上,常浩坚难地睁开眼,看到湘滢嘴角上的血,泪水又涌出。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进学校的医务室。医生给常浩试了一下体温:四十一度,所幸常浩身体素质好,没有烧出什么大病。医生迅速给他输液。
明日,常浩早早醒来,身体已大好,看看躺在床上遍体鳞伤的姐姐,眼泪又簌簌掉下。此时,闻讯而来的武磊、景明看到如此情景,火冒三丈。
三人一起走出医务室门:“妈的,我非把那群王八羔子打出屎来不可!”常浩骂道。
“谁她妈的动咱姐的一根头发,我就要他的命!”景明从墙角处捡起一根生锈的铁棍。
武磊眼里喷发着愤恨的目光,偷偷溜到食堂,趁无人,把一把菜刀捌在腰里。三人胸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坐车直奔宇海。
湘滢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在窗外说话,醒来,已不见常浩。她晓得他的烈性脾气,便挣扎着起来,文州正进来,急忙把她扶住,听湘滢焦急地说了一遍,大吃一惊,飞速赶往车站。
三人到达目的地,正看到昨天那两人忙着招揽生意。常浩一个箭步蹿上去,不由分说,一脚把摊子踢翻在地,以迅雷之势,砰然把胳腮胡子打倒在地;此时,常浩已不是昨天病态的他,就如下山之虎,猛如海啸山崩,那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转瞬都被打倒在地。旁边几个摊位的人大约是一伙的,都攻击过来,景明抡起铁棒,武磊拔出菜刀,常浩又连续打翻几人,武磊跑过去,摁住,疯了似的朝他手腕剁下去,嘴里恨恨地吼:“狗日的,你动我姐的一根毫毛,今天我断你的一只手!!”
刀挂着风,已接近那人的手腕,那人吓的猛然闭眼,如骇煞的老鼠!不料,刀始终没碰到他的胳膊,他奇怪地睁开眼,一人正抓住武磊的手腕。
来人正是文州,他把武磊手中的菜刀夺下来,一声喝斥,武磊和景明都住了手。而常浩越打越猛,似乎根本没看到文州的到来;突然,他夺过对方的扁担,使足了劲,砸向其颈部。在场的人都呆若木鸡,从来未见如此亡命的人,这一下准要此人的命!文州迅速前探,单手挑过去,顺势一翻,使扁担上的千斤之力滑了下去,然后两指如铁钳夹住扁担,无论常浩怎么用力,丝毫不动。
“哥,你走开!这些王八蛋昨天打我姐,我誓不饶他!!……”
文州身子微倾,然后重心前移,猛然前推,常浩连人带扁担摔出四五米远。
文州裂呲的眼里充斥着愤怒的血,他看了一眼呆站的武磊和景明,怒吼:“滚——!把常浩拖走!”
两人第一次见文州发如此大火,吓的腿哆嗦了一下,扶起常浩便走。
文州把地上躺着的人一一扶起,把他们的摊位扶正。络腮胡子一瘸一拐地走来,和善地问:“兄弟,你是他们的什么人?”
“那几个是我的弟弟。实在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步。”
“不不……,是我们多有得罪!”络腮胡子看着风情骨俊的文州,不禁问:“兄弟,贵姓?”
“免贵姓李,——李文州。”
“你是余水人?”
文州点点头。
“李宗盛的后代?”
文州又点了一下头。此时,所有人一下围起他来:“好功夫!怪不得出手不凡,原来是武术世家之后!”都啧啧称赞。
此时,几个巡警走来,问谁在打架?
络腮胡子还有其他人都说没事,并指着文州:“他是我兄弟。”
警察怀疑似地走了。
“兄弟今年二十几了?”其中一个大鼻子的人热情地问。
“十九。”
“哎呀!真是长的大气老成!!”络腮胡子称赞着,并拍着文州的肩膀,“兄弟有意与我们这帮贩鱼的兄弟交个朋友吗?”
文州看了看这帮汉子,笑道:“好啊,只是我高攀各位大哥了。”
文州与这帮人客套了一番,便急匆匆赶回学校。
武磊等三人在医务室门口扎成一堆,不知谋划什么,看大哥走来,旋即站起。
文州抓住常浩的衣领,气的青筋暴跳:“打死人要偿命的,你不想活了?!”猛然把他推到墙上,侧转身指着武磊,“还有你,想蹲大牢、坐大狱吗?你算什么二哥,危急关头不去制止,反而火上浇油!”说完武磊,又瞪着景明,射出利剑一样的光芒,吓的景明忙低了头,如忏悔的羔羊。
沉默了一霎,文州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地对几兄弟说:“这个世界毕竟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如果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天早就塌下来了!所以我们要学会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有这样,才能给我们一生带来无尽好处!当你情绪激昂和冲动时,尽量摈弃眼前之事,做一段深呼吸,或大踏步走一段路,甚至大口大口地吸一会儿烟,等情绪趋于平和,再去客观冷静地处理问题。”他拍了拍常浩的肩膀:“记住一句泰戈尔的诗:那使鹅卵石臻于完美的,并非锤的锤打,乃是水的轻歌曼舞!!“
说毕,文州把从宇海买来的一盒补品送到景明手里:“去,给你姐拿去。”
景明欢喜如孩子似地跑进湘滢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