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爷爷是大家

    “嗯,好。我帮你们瞅瞅吧。”老人看着金兆枫的那张。“你这芭蕉画得太肉,笔上的水太多,晕散太过了,应该薄一点儿就好看了。这鹌鹑身上又太薄了,毛茸茸的劲儿没出来。你看。”怹扯过一张宣纸,熟练地运起笔。“画芭蕉的时候,笔不能太拖,应该这样儿才对呢。”一面说着一面示范。“这就比你那样儿利落多了。先晾一会儿,过几分钟把叶筋添上就齐活了。鹌鹑我就不画了。”
    金兆枫看着,体会着。“爷爷,您就是好样儿的。我还得跟您长进。”
    老人得意地笑着。怹又看着左思南的山水片儿。“你这山画得太做作,没必要用那么多的皴法,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爱标榜自己的聪明孩子。还有哇,晕染的时候,笔别太湿,你看看,都滴到纸上了——这要是赶上过去进京会考,你在考卷上来这么一下子,那就得把考试资格给取消了,这在过去叫作黵卷。一个小墨点儿就能把几年的寒窗苦读都给耽误了,太不值了!画画儿画的是意境,不是技术,讲究的是道法自然。不过……还算可以,以后还要多练才行啊。”
    “我们俩还觉得画得不错了呢,还想挂店里卖钱呢。”金兆枫有些垂头丧气了。
    “我给你们提意见是为了让你们还能进步,要不,怎么百尺竿头哇?该卖就卖,价钱标低些呗。不过……你们这画片儿补壁还是不成问题的。大师也不是一离了娘胎就那样儿,本事都是慢慢儿长的,有的大师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们呢。”爷爷刚柔并济。
    “爷爷,您看我们以后能当上大师吗?”金兆枫兴奋地问。
    “大师?谁呀,你?你别尿炕把被卧弄湿了就万幸,留神你妈用掸子抽你屁股。哈哈哈哈……拿心画,别光指着笔墨使劲儿。把画儿画好了,你就不会因为尿炕挨打喽。”
    “三位爷,该用膳啦!各就各位吧。”老妈在客厅高声地喊着在家的食客们。
    “我妈嗓门真亮。我画画儿没尿炕,这一嗓子差点儿把我吓得尿了裤子。”金兆枫说。
    “哈哈哈哈……”爷儿仨一同笑着进了客厅——用膳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说得挺欢,吃得挺慢。爷爷的嘴今天开了张,怹向家里家外的两个孩子大肆弘扬着文明古国的传统文化,直说得嘴皮子发痒:物件儿说到从商彝夏鼎秦砖汉瓦到宋代名窑到元代青花到明清彩瓷硬木家具到文房四宝竹木牙雕,书法说到从秦篆汉隶到魏碑二王到颜柳欧赵苏黄米蔡到翁刘成铁,绘画说到从五代荆关董巨到宋朝李刘夏马到元朝吴王黄倪到明朝文沈仇唐到明清四僧(弘仁、髡残、石涛、八大。)到清朝四王吴恽扬州八怪到南张北溥南北二石,篆刻说到西泠八家(前四家为:丁敬、蒋仁、黄易、奚冈;后四家为:陈豫钟、陈鸿寿、赵之琛、钱松。),文章说到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元曲明清。说欢了自己,也听傻了别人。
    爷爷小的时候,老祖还没分家,当时的家里有的是名瓷名画儿古董珍玩,那些久居京城的书画家们也常来家里以文会友,或品茗手谈,或切磋笔墨技艺。家里的老辈儿人都是使过钱的,除了古道热肠的义举,还留住了一身的玩意儿。旗人爱玩儿爱文化,好的就是这一口儿,要不,知书达理的好修养从哪儿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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