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婚姻

    兰东进见妹妹回家,情绪顿时欢腾起来,他没有再弹金蛇狂舞,而是一边大嚼兰晓诗塞进他衣袋里的糖果,一边跟在兰晓诗身后进进出出。见兰晓诗穿了大衣准备出门,兰东进的脸色顿时由晴转阴。兰晓诗交待王妹,你照看好哥哥,跟父母说一声,我们吃了饭就回来。保姆王妹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哄劝兰东进。兰东进不依不饶,非要跟着兰晓诗一起出门。王妹说放碟子给他看,兰东进分散了注意力,兰晓诗才得以脱身。
    贫穷人家过日子只顾眼前,富裕人家能够从容地计划未来。韩江林现在已经知道,保姆在兰家人眼里并非单纯的保姆,早就被视为兰家的一员,暂时担当保姆的角色是为了让她更好地适应环境。她是高坡一个贫困人家的女孩,兰家有意识让她多接触兰东进,融入兰家生活,促使他们日久生情,结为夫妻,照顾兰东进未来的生活。兰晓诗之所以回到南原,主要是怀着一种赎罪的心理,把未来的生活与哥哥联系考虑,在父母百年之后,使哥哥的生活有一个依靠。
    韩江林和兰晓诗一起来到天华酒家,在门外已经闻到了店里飘溢的野鸡香味。未入堂,声必扬,韩江林为了让杨蕾知道他心无介蒂,热情地高声叫道,弄什么好吃的招待我们,整条街都闻到了香味。掀开帘子看到杨卉和杨蕾姐妹坐在大厅里。杨卉眼睛碰他的时候,阴了一下,随即热情地站起来迎接兰晓诗,主动接过兰晓诗的大衣、围巾,说,晓诗,你越来越像一个贵妇人了,在街上遇见第一眼可能还不敢认你。兰晓诗拍打着杨卉,你这清水一般的骨肉,我哪能和你比?两人亲密地搂在一起,似乎有什么说不完的闺中蜜话,手牵着手进了房间。韩江林弄糊涂了,心想情敌相逢,肯定血管喷张,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没想到她们倒能和平相处,倒是自己暗捏一把虚汗,多心了。
    杨蕾给韩江林让座,倒上热茶,说,春节没有生意,服务员都回家了,今晚收拾好东西,我们也准备关门了,十五以后再开张。
    韩江林没话找话地问,春节没有客吗?
    杨蕾说,白云县城小,离南原近,外地客吃饭住宿大多在南原,我们做的是机关干部的生意,春节放假了,生意也就淡了,一餐一两桌,还不够税费。
    春节停止营业,税费还上不上?
    杨蕾说,税费包干,地税的分局长是张小二同学的哥哥,对我们很照顾。
    杨蕾直愣愣地看着韩江林,不说话,看到韩江林心里发毛。杨蕾眼睛朝房间一抡,说,哥哥的脑子还算正常。
    韩江林笑着问,什么叫脑子还算正常?
    杨蕾笑着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杨蕾说,江林哥放着姐姐这个漂亮的人不娶,我想你脑子一定出了毛病,或者被人家用手段迷糊了,稀里糊涂当了俘虏。
    韩江林注视着杨蕾,用亲切地语气问,你小脑袋瓜子还想过什么?
    杨蕾说,爸让我告诉你,请你带未来的嫂子回家过年。
    韩江林没想到杨父仍然惦记他,产生了一丝愧疚的心情,鼻子酸酸的,问,*意思呢?
    杨蕾淡淡一笑,她还在恨你,天下的母亲哪一个不认为自己的女儿顶好?杨蕾伸出肥厚的手握了一下韩江林的手,江林哥,你愿意永远做我们的哥哥吗?
    韩江林眼睛忽然湿润了,凄然一笑,小蕾,我心里永远装着你们,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杨蕾眼里洒出了泪,说,江林哥,你不是孤儿,我们是一大家子。她问,今年,你带嫂子回家过年吗?
    韩江林从衣袋里掏出皮夹子,抽出五百元钱,小蕾,这五百块钱拿给爸妈过年,你晓诗姐家已经定下了结婚的日子,正月十六,你把时间告诉爸妈,我们要准备东西,时间非常紧,今年在城里过年,就不回去了。
    杨蕾不愿意接钱,结婚大事,你亲自去跟爸妈他们说呀。
    年前没空了,过了年我们再去看老人家。韩江林硬把钱塞给杨蕾,杨蕾不得不接受了。
    张小二戴着厨师的白帽,吆喝过来,好喽,吃饭喽。韩江林问候说,小二哥辛苦了。张小二调皮地向韩江林敬了一个美式军礼,说,为江林哥服务,不辛苦。杨蕾亲昵地打了他一下,去去去,油腔滑调的,谁喜欢?
    杨卉和兰晓诗在房里拴着门说话,杨蕾扣门叫她们出来吃饭。两人磨耗半天才出来。韩江林问兰晓诗,你们在屋里冷不冷哟。不待兰晓诗回答,杨卉叫嚷道,江林哥偏心,只问嫂子冷不冷,就不心疼妹妹,问一声妹妹冷不冷?
    韩江林见杨卉调皮地做着鬼脸,灵机一动,说,妹妹是哥哥手上肉,冷暖手自知,爱人是心头肉,所以不知道冷暖,需要问一问。
    兰晓诗得意而温情地微笑着。杨卉不乐意了,藏在心头哪里还会寒冷,只有手上的肉顶着风寒,遭受折磨。杨卉的话有了一些伤感的味道。兰晓诗轻轻拧了一下韩江林的耳朵,这个哥哥嘴笨,不会说话,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来什么心头肉手上肉的?杨卉破涕为笑。
    房间里开着空调,桌上架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兰晓诗说,小二哥拿什么好菜招待我们?小二哥说,没什么好菜,我想兰姐你难得吃到野味,把头些天收得的一只野鸡炖了。兰晓诗说,这不好吧,野鸡可是二级保护动物。杨卉说,小二哥故意陷害我们,叫我们张嘴违法。小二哥说,林业部门保护的是活野鸡,这只野鸡我收来就已经死了,想保护也没有办法让它起死回生。韩江林给兰晓诗舀了一碗鸡汤,他要给杨卉舀时,杨卉伸手压住面前的碗,我自己会来,你照顾好心头肉就行。韩江林宽和地笑笑,不理会杨卉的怨情,说了孙浩书记关于白天鹅的笑话。大家都笑了,纷纷举筷。兰晓诗说,看来我孤陋寡闻,原来吃炖在锅里的野鸡算不得违法。杨卉说,人生一张嘴,唯吃为大,所以天字底下一个口字,就是吞字。韩江林说,民以食为天,吃什么不违法,怎么吃才有可能违法。
    原来杨卉和兰晓诗关在房间里并不完全谈论闺中秘事。回家的路上,兰晓诗把从杨卉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韩江林。县城里纷纷传言,春节以后几个重要的部门都要调整。部门负责人仅是科级,属于小小的吏员,虽然级别不高,在县一级的政治生活仍然是十分敏感的大事。官场中人对于人事调整又特别敏感,传言已经在干部中间闹得人心惶惶。杨卉的消息中有一个直接牵涉到韩江林,说韩江林已经作为镇长候选人,但副书记周明听说了人大会要选择镇长,已经在加紧活动,要与韩江林一争高下。
    消息已经广为发布,韩江林居然蒙在鼓里,他觉得自己犯了官场大忌,情绪有些焦急,对兰晓诗说,眼前的危局倒有点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形,怎么应对为好?
    兰晓诗挽着他的胳膊,笑说着,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最重要的品质就是临危不乱,撼山易,挡潮流难,一个小小的镇党委副书记,怎么可能改变得了组织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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