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楔子
钦宗抱紧了双臂，抬头望向了天空，天空阴云密布，寒风好似一阵紧是一阵。
从他暗淡无神的眼光中可以看出，这里绝不会是他的皇宫，而他也不会再是大宋朝的皇帝，他即使穷尽目力，也只能看到了几尺大小的天空，如今神功已废，在只有几丈深的井底，他也只能认命，钦宗叹了一口气，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徽宗。眼中禁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他好悔恨，想着远在江南的赵构，是不是也一样重复自己的老路，在今天他心中总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以前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总会抬头看看属于他们两个的那两颗帝王星，而今坐井观天，连那两颗星的位置都看不到。
他就这样枯坐着，而徽宗仍是这样一动不动，事实他已懒得动了，在这有限的空间内，动与不动有什么区别，刚被俘虏的时候还想着兄弟赵构，能来救他们，可是日复一日，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了。
不知坐了多久，钦宗忽然眼中一亮，原来井外的天空竟已乌云散尽，天空中繁星点点，看来已是深夜，而苍穹深邃万里，竟是难得一个好天气。钦宗心中一惊，他素来对占星术有所研究，心想难道有什么异像出现，掐指一算，浑身一震。
只见井外的天空慢慢出现了两颗星，正是钦宗经常看到的帝王星，钦宗在井里已渡过春夏秋冬，可从未看到这两颗星，难道……
两颗星慢慢划过了井外的天空，刹那已消失不见。钦宗颓然坐在地上。
这是两帝在世上看到的最后一次天空。
河间，两少年正从一个地道里走出来，他们已在地道生活了几百天，今夜从地道里出来，他们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可他们走出地道后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到了美丽的夜空，看到了两颗星从天边滑过，然后坠落消失不见。
两少年跟着老人向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人，一闪身就融入暗影之中，转眼不见。
天空在两颗星消失后，竟一下子又变得黑暗一片。
第一章山庄惊变
午后，天气阴冷肃杀，河间城外高家村高处山庄，庄外几乎看不到任何行人。
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宁静，一个混身血迹斑斑的灰衣人滚落在高处山庄门前，把山庄的门拍得震天响。
山庄的门吱呀开了条缝，开门的是一个稍显苍老的中年人，正是山庄总管高同，一见门外之人，大吃一惊，忙叫道：“李将军，怎么了，快进来。”
李将军李阳吃力地道：“高爷在吗，快带我去见他。”话未说完，头一歪，径自昏了过去。高同一把抱住李阳，一手牵着马进了大门。大门马上有人把它紧紧关闭。
高处山庄主人高别离，年约四十岁，双目炯炯有神，只是脸上看上去有些不安。此时正迈着大步迎了过来，一看高同怀里的李阳，不由心中一阵狂跳。一把接过李阳，一股浑厚的真气输了进去，只见李阳缓缓睁开眼睛，想挣扎着起来。高别离忙道：“阳弟，别动，先休息一下再说不迟。”李阳又缓缓闭上眼睛，高别离吩咐高同先抱李阳下去休息，因为他看到李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高家村地处河间城外的一个小山谷，自从河间节度使张叔夜投敌后，现在局势动荡，现在高家村还能完整，其实就是高别离的缘故。金人知道高别离的武功惊人，再是名将之后，更有张邦昌想收为己用，其实更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所以现在还未动高家村。
高别离深知这一点，表面上客客气气，没说降也没说不降，暗中却将妇幼老孺送出，投奔临安的故人。但他心里总有些不安，所以还是把两个儿子留在身边。
庄中现还有家将五十余人，还有一个儿子高宠，和一个义子高寒。而现在他们两个都生活在地下密室。更是怕有突发事件后敌人不会发现密室而可以保全一命。这件事只有他和高同知道。
他一直没走，也只是想等李阳回来，李阳是他最信任的家将，曾是一名偏将，靖康事后，也就随高别离留在庄中，说实在，李阳暂时也是无处可去。半个月前，高别离叫李阳带了十个兄弟去北方金营探听消息，现在回来，竟只他一个人。
高别离一直守在李阳的床前，只见李阳满头大汗，口中直叫“别杀我，别杀我的兄弟”，高别离心中一惊，把着李阳的脉一探，只感觉脉像时断时续，却隐有生机，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隐藏其中。高别离觉得奇怪，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阳却突然醒来了。此时高同刚走了进来。
李阳一见高别离，激动地道：“高爷，高爷，两位皇上升天了！”
高别离虎躯一震，惊声道：“什么，此话当真？”
李阳哭道：“末将带了十位兄弟冒死接近了金兵的主力军营，发现金兵军营并不严，因为也许想不到有人会闯到那里面去。可是军营太大了，始终找不到两帝的关押的地方，却被金兵发现了，由于穿着金兵的衣服，黑暗中并不能分得太清楚，末将拼死冲出，却不见一位兄弟跟过来，于是末将重新又潜伏到金营，却只见一帮金兵正在拖尸体，忽然听到有个金兵将领笑道：‘这些人真不知死活，两位狗皇帝死都死了，还来送死。‘我心中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退出，却被一些金兵发现，狂追了我一百余里，我才甩掉，却在回来的路上几次受到金兵的盘查。总算回来了，可惜我的兄弟们，却叫他们埋骨他乡，高爷我……”
高别离只听得虎目迸血，一手拍在桌几上，“哗”地一声，桌几竟成一堆碎木，高同在身后吓了一大跳。
天色渐暗，高别离突然觉的眼皮直跳，高同站在身边，感觉到高别离的气势竟蠢蠢欲动，忙问：“老爷，有什么不对吗？”高别离脑子飞快走了一圈,镇静地说道：“高同，你赶快带宠儿和寒儿走，从地道走，现在就走，记着一句话，带着这块玉佩到金陵去见韩世忠，他是唯一知道并可以证明寒儿身份的人，只有见了玉佩韩世忠自会把东西交给寒儿。”高同惊骇道：“那老爷你怎么办？”高别离摇头道：“我若走，大家都走不了，你们先走，我反而容易脱身，在金陵等我十天，我若不死，一定到那里找你们。”言辞之中已不容高同多说，高同马上走出去，他知道这一次一定凶险万分，所以他毫不迟疑走了出去。
高别离看着高同的背影，在走出门的刹那突然伸直了，目光也变得炯炯有神，高别离满意地笑了笑，高同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一点除了高别离之外并没人知道。包括他的夫人跟儿子，因为高同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出过手，这么多年来连高别离都不知道高同真正的深浅。只有这样，他才敢把儿子留在身边，而不是及早送走，因为没有高手的保护，任何地方都是不安全的。
高别离回到了李阳的房间，李阳已经好了很多，他受创并不严重，只是长途奔袭累的，对于一个有深厚内功的人调息了这么久也应复原了。高别离刚想说话，只见李阳急忙道：“高爷，小的已复原，可有什么吩咐。”高别离正想回答，忽听得外面一声长笑，两人脸色突变，往大门方向急速掠去。
李阳打开了大门，庄内五十名家将也都手提灯笼，站在了高别离的身后。李阳竟回头看了看，唯一不见是高同，是不是因为他武功平常，高别离并没叫他出来。这回头的动作刚好在灯笼影子一闪，高别离心神一分。大敌当前，这样的动作都是多余，可高别离已没有时间去想，因为门前已站了一排黑衣人，全都黑巾蒙面。
为首的蒙面人突然发声道：“高别离，今天是你最后考虑的期限，如果不答应，那本座要开杀了。”说完，催动了杀意，刹那，满门空间里全是无边的冰冷的杀气。功力较弱的家将不禁打了寒噤。
“哈哈哈，我高某何德何能，竟三番五次劳驾张大人的邀请，想来我高某还是不会做金人的走狗。”高别离几句话下来，那些家将竟如沐春风，杀气竟无影无踪，一见庄主神功盖世，不由胆气也壮了几分。
蒙面人又催动了几分气机，扬声道：“不降也行，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张大人可以免你不死。”
高别离笑道：“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有的是几条命，你有本事可以拿去，亡国是皇上的不是，但我大宋子民何惧你几个小卒，在此叫嚣。”高别离中气十足，听得家将豪气顿生，跃跃欲试。
那蒙面人长叱一声，说道：“好，那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们的妇幼老孺想想，难道你要他们陪葬，哈哈哈。”
高别离听得几乎痛不欲生，咬牙切齿恨声道：“他们都落入了你们的手中，是谁干的，你给我放了他们。”
蒙面人尖叫道：“还不动手。”手中长刀丝毫不慢，逼人气势风般卷向高别离，一股杀气开天裂地，显然功力已达一流高手级别。
高别离手中长枪一摆，嗤嗤……几声，正是矛尖划破虚空的声音，只见矛尖赫然是迎向刀芒最盛处。
一触即分，只听轰地一声，劲气相交，蒙面人连退七八步，高别离却纹丝不动，显然功力上高别离高了一筹，其实高别离有苦自知，他知道他不能退，只能将一口鲜血将至咽下，因为敌人不知还有多少，如果未战先怯，那么一个都走不了。
蒙面人干咳一声，道：“果然好功夫，不过你今夜仍是劫数难逃，大家上。”
黑衣人刷地冲了上来，出手速度极快，看的出来全是高手，几个照面，已有几名高处山庄家将倒下。
高别离运足目力一望，只见这群黑衣人背后隐约还有一批人，看来人数不少，心中知道这次敌人是志在必得，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大家往里退，分散突围。”
众家将且战且退，往庄内退去。
高别离自己手中长枪一抖，口中喝道：“贼子拿命来。”气势无匹，向蒙面人迎去。
此时李阳也已出手了，目标正是场内的蒙面人，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撞向战团。
高别离却头也不回喊道：“阳弟，你先退。”李阳忽然笑道：“好。”
李阳已退到了高别离的身边，高别离突然感到杀机遍体，暗道一声不好，一股阴劲已经及体，高别离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在枪锋，已然受了重伤。
高别离惊叫道：“李阳，你？”
李阳嘿嘿笑道：“不错，当然是我，为什么不是我，那些妇幼老孺也是我说的，大宋将亡，你一个人是翻不了天，荣华富贵我当然想要。你也不想想，你一个人的固执害了多少人跟你去受苦，去死，你对得起跟随你的人吗？”
高别离简直无话可说，他对李阳就像亲兄弟一样，他反而把无耻的话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李阳奸笑道：“忘了告诉你，你知道我刚才用是什么功夫吗？是邪魔附体神功，专门就是破你的龙阳真气，你今天就受死吧，不过如果你交出东西，或许可以捡一条命，我说的话至少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两个狗皇帝是真死了，不过你永远也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这么快死。”
高别离大吼一声，“李阳，我死，你也要比我先死。”
杀心既起，无数股有质无形的气流奔向李阳。
李阳压力陡升，他只能凭自己的实力面对压力，可惜他的邪魔附体神功只能用一次，因为这根本就是别人的功力，强输入体内，隐而不发，到必要时致命一击，他是成功了可高别离还未倒下，所以他只能以招拆招，手中钢刀猛烈挥出之时，劲气已然扑体，钢刀噗地一声裂成数段，向四周激射而出，李阳倒地一滚，险险逃过这一击。
李阳冷汗及体，以高别离受伤之躯，竟还不是一合之敌。
高别离如影附随，又是一矛击出，与虚空蓦生的狂飙融为一体，扬起漫天迷雾。
李阳顿生绝望之心，这一矛是高别离毕生功力所聚，一定要致李阳死地，李阳几乎要闭上了眼睛。
那蒙面人手中钢刀刀芒隐现，刹那又有两个头颅飞上了半空，家将中已无人能挡其锋芒，高别离正待一矛扎下，惨叫声就在这时响起。高别离眼中余光扫见，急得呲牙咧嘴，偏又体内剧痛，真气已竭，念头一转，腰中短枪甩手飞出，劲气撕裂虚空，短矛电闪扑向蒙面人。
高别离此举并没指望能伤得了蒙面人，但看到日夜相伴的兄弟惨遭杀戮，奋起余勇将短矛飞出，竟已用尽了最后一口真气。
长矛继续扎下，李阳只是下意识举起短刀，运起全身功力一格，一阵巨震，短刀脱手而飞，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哇地喷出。一矛扎了个结实，却是扎在左胳膊上，李阳痛彻入肺，却感觉自己没死，竟用右手一把抓住长矛。
高别离一矛扎下，竟只伤了李阳左手，心里清楚自己的龙阳真气一破，已是强驽之末，见李阳抓住长矛，倏地一脚踢出。李阳正待拔出钉在胳膊上的长矛，因身子不能动，眼见一脚踢来，无法闪避，竟被踢个正着，一下子眼泪，鼻涕，鲜血流了个满面，晕了过去。
高别离正想拔出长矛，忽感到一种强大的压力，正从背后袭来，高别离不看便知正是那蒙面人，他已来不及转身，也已没能力去转身去抵挡这强大的气势。他左手刷地拔起了枪，头也不回，竟直接往袭来处捅去。
蒙面人一见高别离没回头，心中狂喜，手中钢刀猛地斩下，哧地一声，钢刀入肉，随即斩下头颅，忽觉心口一凉，只见高别离的枪正从自己心窝穿过，透出后背。他眼神里露出一丝不信，然后是恐惧，张大了嘴，倒了下去。
他至死都不信，自己作为一代高手，居然死在被他一个视为死人的人手中，而且他一再提醒自己注意高别离的背后枪，却偏偏折在背后枪下，他想不通为什么。
他只是想不通高别离竟以自己的生命赌了这一枪，高别离不会不知道这一枪的结果，因为这一枪本来名字就叫“背后枪，死人伤”。
黑衣人中忽然有人叫道：“高别离已死，尔等还不投降。”此时已剩下不到十余名家将，一听高别离已死，心中闪过一丝恐慌，但立即化成了愤怒，看看场上也不到十余人的黑衣人，竟凭生一股豪气，举刀又杀了起来，口中喊道：“杀光你们这些走狗，为高爷报仇。”比刚才犹为生狠。场内的黑衣人竟抵挡不住，往门口退去。
此时门外又出现了一队黑影，为首是一个金人，他凛裂的目光往场内一扫，让人顿生一股寒意，然后冷冷地说：“一帮废物，这样几个人都解决不了，看来东西是肯定拿不到手了。”
抬头对着高家家将高声说道：“有谁知道东西的下落，本王可以饶他不死，还可以荣华富贵享用一世。”
众家将没有吭声，此时李阳突然醒了回来，一看来人，马上伏在地上，磕头道：“小的未能完成任务，望王爷恕罪。”他左手几乎要断了，痛得冷汗涔涔直下，但那个金人不开口，他又怎敢起来。
金人见没人吭声，慢慢说道：“李阳，你先退一边，让我来问问这些不怕死的好汉们。”
李阳忙退了下去，看也不敢看场中那些鄙夷的目光。
金人右手臂往虚空一抓，凭空多出一团青影，青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十余家将已抵受不住，直打哆嗦。
金人狞笑一声，尖叫道：“让你们见识一下本王的青魔手，看你们说不说，嘿嘿。”
说完手臂一扬，一个家将已被抓在手中，全身青影蒙蒙，五官已完全扭曲，显然是痛苦之极，金人手指一合，嘭地一声，那家将竟已全身爆裂，成了一堆碎肉，大厅全被鲜血染红。
家将之中有人颤抖着道：“我们真不知你们要什么东西，如果…”话未说完,已被背后一家将一刀捅死,那家将高呼道：“大家跟这金狗拼了，金狗，拿命来！”
手中丝毫不慢，竟一刀劈死了附近的一个没准备的黑衣人，其余家将也挥刀冲上去。
那金人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想找死，既然不说那都死吧。”
双手青影大到极致，强大气势无匹地卷向众人，杀气扑天盖地，竟只一合，一阵狂风过后，家将竟无一人能幸免。
强大的杀意令身后的随从都瞠目结舌，完颜克王爷的武功端的惊人。
完颜克冷着脸道：“给我挖地三尺找，找不出来要把这里清理干净，若有差错，小心自己的头。”
大家马上冲进庄里，李阳自然要冲在最前面，他一直在想，要不要对完颜克讲，高别离的儿子至今没有出现，是不是跑了。如果真是跑了，现在自己说了，一定是死路一条，终于他还是忍住了。
高同在远远的山头看到高家村这边火光冲天，高宠，高寒站在身后，三人噙着泪，知道高别离定是凶多吉少。高同一言不发，双手挟起两人，飞速向黑暗中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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