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王谢堂前燕飞入百姓家

    正月十五闹花灯，天还没黑，无情等人双双对对的都急着出去看花灯。铁手没有跟着去，推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无情等人正在热恋期，也没留意要他多多休息就出门了。
    铁手提不起精神，在院子里耸拉着脑袋干坐发呆。神侯府里，连仆役都去观灯玩耍了，空荡荡的倒与他此时心境相符。
    掌灯时分，神侯府外欢腾一片，大街上人山人海，太平日子便是盛世。大人叫小孩跳，处处灯海，踩高跷的，舞龙舞狮的，一切都是那么喜庆那么热闹。
    铁手却想着江南，想着她。江南的年节，有没有京师的热闹？
    忽然神侯府外传来拍门的声音，那声音有些慌乱有些紧张，紧一阵慢一阵，铁手疑惑，这个时候谁会来？难道是有人来告状？难道这样的日子也还有罪案发生？铁手长叹一声，起身去应门。
    他高喊道：“谁呀？”
    门外无人应声，敲门声也停了。
    铁手将门一开，就打开了外面的热闹，街上的花灯人海光影快乐跟着一起涌进了神侯府。最让铁手头晕目眩的是门外眼前的一张面孔，芙蓉为面，冰心为骨，朱唇半启，娇羞情怯，欢喜无限。
    铁手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把来人抱入了怀里，他这般的大胆连自己也惊讶。可是如今，都被喜悦浸透了骨，哪里还管得了那些。
    铁手抱着美人大笑大叫：“你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还一直在想你，在想江南的年节有没有京师的热闹。你来了，没想到你来了，你来了，来了……”铁手激动的语无伦次，怀里的美人被他抱的那么紧，羞得满脸通红，轻轻挣了一下，便任他抱着。只是低着头，轻声道：“我、我答应过你要来京师看你，伤一好就出了门，一路赶来好在赶上了最后一天的年节，我想，能陪你过上一天的年也是好的。”
    被铁手抱在怀里的自然是谢依涵，千里迢迢从红袖宫赶来了京师，只为能陪铁手过上一天的年。
    铁手感动得连道：“是，是，是，能与你过上一天的年，这一年也是最快乐的年！”
    谢依涵抬起头，两人相对，情不自禁深深一吻。这一吻，天地情长。
    “走，看花灯去。”铁手牵着谢依涵的手就去看花灯了，他们融入了街上的快乐，融入了京师的快乐，融入了正月十五的快乐。铁手高兴得，连神侯府的大门也忘记关。许是四大名捕的名声，神侯府一夜无人也没有失窃。
    谢依涵留在了京师。两个月后，神侯府大摆酒席，高朋满座，热闹更胜过年。
    大厅里，无情、铁手、追命三人披红挂彩都是新郎官的打扮，他们的手上各牵着一条红绸，红绸的另一端就连着三个千娇百媚的新娘子。红头巾将新娘子的容颜遮得严严实实，可是大家都知道，那是唐门唐似月、红袖宫谢依涵和悦来客栈的老板娘甄姐。
    三对新人一起跪在诸葛小花面前，坐在太师椅上的诸葛乐得合不拢嘴，为了今天，他特意新买了一套衣服，是三十年来第一次主动添置新衣。
    随着司仪一声高喊：“礼成！”
    三对新人就被众人哄闹着送入了洞房。
    看着他们的幸福，冷血轻轻握住洪青梅的手，洪青梅感激的看他一眼。洪青梅要为洪家满门冤死者守孝三年，他们约定三年后成婚。这，委屈了冷血。
    洪青梅抱抱冷血，在他耳边轻声的但又是那么深情的说：“我爱你！”
    第二天夜里，京师东郊菜花村白菜里茄子弄丁屋又晃动起昏暗的灯光。田秀才铺好稿纸，磨好墨汁，赶紧提笔就写。田秀才饭也吃不饱更没钱买柴火，屋里冷的很，磨好的墨汁转眼就又冻了，所以田秀才都是先构思好再赶紧磨墨，磨完了便提起笔一挥而就。接着，再重新构思新的文章。
    好在有追命托人送来的棉袄，田秀才全穿在了身上，勉强也撑得过去。不然，又如何？
    昨天，四大名捕终于结婚了，当然，除了冷血，可是，田秀才相信以冷血和洪青梅的情义，他们终究会走到一起。
    田秀才的身体是冷的，心里却是暖的，他衷心的祝福四大名捕，真心的为他们感到高兴。
    《四大名捕结婚记》写到《双飞燕》后，江河日下，田秀才百思不解。若非他甘愿一分钱不要也写下去，结婚记早被停止出版了。好在，他终于坚持到了今天，今天，就是结局，不是四大名捕的结局，是四大名捕结婚记的结局。
    田秀才凝神运思，提起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大字，然后长出一口气，丢了笔站起了身子，呵口气活动着快要被冻僵的双手。因为要写字，所以手上不能戴什么手套，全被冻出了裂口，每写字都疼得厉害。可是，田秀才的双眼却还是注视着稿纸，看着上面写的文字。
    只见文稿最后写的一段话是：愿普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
    田秀才看着，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后世，王实甫写《西厢记》借去了这句话，成传世名句，而《双飞燕》到元还残存孤本，到明就已经失传了，想来没有文学价值。
    李静安坐在马车里，看完了最后一册《双飞燕》，心里暗笑，这人间故事哪里有什么结局，一切都是过程，难道一个人只要结婚了，就可以从此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哈，书生意气。
    为了不惊动四大名捕，李静安在四大名捕结婚之日秘密起程，轻车简从，一路到了江南找到朱勔。一个月前，天过彗星，道士林灵素告诉徽宗，此不祥，主辞退大臣。此后，修身养性避祸多时的蔡京三番五次求见徽宗都不获见。没办法，蔡京只有主动请辞，立刻获得徽宗的批准被罢了相。
    蔡京一直是朱勔最大的靠山，蔡京一倒，朱勔如同没了主心骨，终日坐卧不宁。李静安找上他，简直让朱勔激动地想扑倒在李静安的脚下吻李静安的脚底。李静安是童贯的义子，天下皆知。朱勔急需在朝中找到一个新的强有力的靠山，李静安的到来正是他所求。
    李静安也是因为看准了这点，所以才会来找朱勔，他是找朱勔借兵的，借一万兵丁乔装打扮成江湖人物全权由他指挥，至于做什么他不说。
    他不说，朱勔自然不问，朱勔时人称江南小朝廷，财雄势大，一万兵丁不在话下。
    李静安借兵，即是要瞒过四大名捕，也是要避开京师各色人等的注目。而且血狼帮上次被铁手和红袖宫等人重创，凤飞庄也因为结婚之计失败而落入了红袖宫的手中，使得李静安苦心培植十多年的江湖势力几乎瓦解，也因此，他不得不借兵，光靠血狼帮，他怕有失，而这一次红袖宫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失手了。
    当李静安率领一万士兵包围了红袖宫，却愕然的发现红袖宫宫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在红袖宫百花殿搜出了一封信，说是搜出来，不如说那就是留给李静安的。信放在小公主张约红平日最爱坐下看落日余辉的地方，信封上写着：李郎亲启。
    李静安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气得快要疯了，抽出信，只见上面写道：“李郎，你心机不可谓不深，几乎瞒尽天下人，你才智不可谓不高，文智武功都是天下可数。十三年前，你收留了一个乞丐，也买了他的命，你将他改名李汝风，他与你恰恰身材仿佛。他是你的玩偶，你就是他的神。李汝风不会武功，平庸之士，才学都不如君。李郎，你可真是聪明啊，竟然想到这个天下无人想得到的注意，从来都是玩偶模仿神你却是神来模仿玩偶，如此，更加无人能分出真假。因为真的也是假的，假的也是真的。你骗了苏雪的心，又骗了我嫁你，你是最能让女人心跳的男人，谁能抗拒你？李郎，你还有无双天下的无双掌。李郎啊，可是你得到了什么？你在追求什么？你得到一切，又空虚的什么也没有。李郎，你倒猜猜，这一切，我是怎么知道的？是你一心一意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补天石预测出的，还是我自己猜到的？或者，这世界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行为根本没有逃过众人的眼睛？”
    信到此为止，没有落款，可是李静安认得张约红的笔迹。他面色铁青，双手一握，信就碎成了粉末，随风吹去无影无踪。
    坐在百花殿上，李静安的眼睛都是红的，诗侠欧阳逸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神色也不敢说话。
    李静安忽然从双手上抹下一层东西，再看，他的一双手掌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原来一如常人，如今，双手全都晶莹如玉似乎透明的手掌中隐然有水波流动。欧阳逸看的心中一惊，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原来李静安为了掩人耳目，平日里都是戴着一双人皮手套的。
    李静安起身朝殿外走去，欧阳逸急忙跟上，到了殿外，李静安回身，一掌拍出，不见惊天动地，不见浪翻海啸，只有诺大的百花殿忽然就轰然倒地了。
    李静安继续朝前走，欧阳逸紧跟了上去，偷眼一瞧，李静安又戴上了人皮手套，双手重变为常人一般，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静安恢复了平日里淡定的神态，边走边吩咐欧阳逸道：“从现在起，动员我们的一切力量查找红袖宫的下落，一定要找到她们的人和她们落脚的地方。这么多人，不会消失在空气中，一定有线索。”
    欧阳逸道：“不错，谢依函就在京师，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李静安没说话。
    一场大火熊熊燃起，将红袖宫烧成了灰烬，她曾经美丽的如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