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青马州风波神侯府过年

    青马州，乱葬岗。
    风中吹着孤魂野鬼的怨气，比别处更冷更寒更阴森。
    这一切又都远远比不上冷血的杀气，杀气带着剑意，刺得唐青山眉心生疼。
    寒风吹得二人衣衫猎猎作响，九天之上，一声雕鸣，几枝枯树张牙舞爪，好似聚拢了一地凄凉鬼来观战。此外，天地肃杀无声无息。
    “你重伤初愈，体弱身轻，不是我的对手，放你回去修养三个月再来交手，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唐青山故作轻松，意在激怒冷血。他站得闲散随意，像是听风赏月的君子凭栏观花，实则已经近道，非中原之道乃忍者之道，譬如茶道，茶非茶茶是道，一切变化尽在心动念转。
    冷血右手已扶上剑柄，却不拔剑，剑挂在冷血腰间右侧。冷血握剑的手很奇怪，因为这样佩剑的方式正握剑柄会很不舒服，所以他反握剑柄。可是反手握剑，天下剑术无一招有此用法，如此握剑，如握匕首，剑长七尺如何攻敌？
    冷血听到唐青山的话，宛若未闻，渐渐身体向左寸寸前倾，每动一寸，唐青山眉心的寒气就重一分，等冷血停住不动，唐青山眉心竟然流下一滴鲜血。冷血的杀气刺破了唐青山眉心。
    那滴鲜血流过唐青山眼角，唐青山眼睛眨也不眨，冷血冷的全身都化成了剑，他却如游山水遥见美人背影心向往之神游物外。
    时间如沙过漏，飞快流逝，二人都不言不动，冷血凝成了冰，唐青山神游于天外。像是同时被点了穴道，又像是乱葬岗里爬出了两具僵尸。
    唐青山的面目一点点模糊起来，身前好似蒙了一层雾，又好似清楚的可以看到他的五脏六腑。
    冷血突然拔剑，拔剑如拔刀，拔七寸飞刀，拔无情的七寸飞刀。
    长剑脱手激射而出，一声龙吟，钉在了冷血身前八尺外一块腐烂的看不清上面姓名的木头墓碑上。
    墓碑一声厉喝，叫得鬼神皆惊，鲜血从墓碑中喷涌流出。
    而立于冷血三丈外的唐青山，一瞬间消失了，像是被一阵风吹散，又像是被厉鬼拽入了地底。
    一剑脱手，冷血跌坐在地，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虽只出手一剑，他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样子连走上一步都没有多余力气，更别说去拔回宝剑。
    “双飞燕。”冷血嘴里喃喃说道：“青梅，我帮你报仇了。”
    再看那墓碑，已经变成了唐青山，他仰天躺着，冷血的长剑正刺入他的眉心贯穿过去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眼看，是绝对活不成了。他的眼睛还瞪得很大，灰色的眼睛瞪着苍天，像是在问：为什么？
    唐青山不知道，冷血习得无情飞刀之法，无情修得冷血剑意剑气，各成一招，都名为双飞燕，一如追命与铁手。
    此时，从京师方向传来人喊马嘶，都向青马州而来。这里本是乱葬岗，平时绝无人影，何况又是春节将近，人们更是宁肯绕路也要避开这个鬼地方，免得沾上晦气倒霉一年。
    待人们奔近，黑压压怕有几千人之多。原来冷血和唐青山决战青马州的消息已经在京师传遍，唐府的人跑去找王黼求援，王黼气的面色铁青，带齐了相府高手又领三百兵丁赶来。神侯府那边也是，倾巢出动，连洪青梅也在其中，他们几乎同时赶到。至于其余人等，则是京师各色武林人物，都来看热闹。
    不一会，童贯也带了五千精兵赶了过来，与王黼会合，王黼气焰顿时更盛。
    洪青梅忽然跑去拔出冷血的剑一剑砍下唐青山的人头，高高举起，面对众人喊道：“人是我杀的，与他人无关，你们来抓我。”
    她还要说，早被唐似月过去拉住，无情、追命、铁手和诸葛小花四人带着神侯府家丁围成一圈，将冷血、唐似月、洪青梅护在中间。他们不过三四十人，与王黼童贯所带的兵马相比渺小的很。
    王黼童贯大喊神侯府私杀朝廷命官，意图谋反，指挥手下高手将领率领兵丁将神侯府人全部围了起来。他们要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剿灭神侯府力量，从此，他们在朝则不必受诸葛牵制，在野则不必被四大名捕牵制。
    两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上手了，忽然又有一对黑压压的兵马奔来足有万人之多。领兵的是一个将军，年约四十上下，面方眉扬不怒而威，正是大将军种师道。
    人未到声音已经传来，种师道大声喊道：“圣旨到，全部住手！”
    一听有圣旨，王黼童贯只有挥手撤兵，一众人等都跪下接旨。
    种师道身旁一位公公跃下马来，手捧圣旨，立于众人面前，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之事，朕已知道。唐青山、冷血二人青马州上生死相搏，立下誓约：江湖身份死生勿论。故生死一决，此事便了，各安天命，卿等不可再多生事端。钦此。”
    公公念完，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晓得为何连徽宗也知道了这件事更还插手其中。但是眼见公公身后还有种师道领兵万人，徽宗的意思明白的很了。
    徽宗本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很多事情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想管懒得理，只醉心于他的艺术世界。他有他的梦想，虽然贵为天子，可是也毕竟只是一人，为了他的梦想理想，他少不了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邦昌、蔡攸、林灵素这样的人，而为了天子之位稳固也需要诸葛小花、四大名捕、种师道、张商英这样的人。帝王之道，臣子相争相抗衡相抵牾，则天子之位稳矣。
    炮竹炸响，春节到了。
    大年三十晚上，神侯府张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青马州之事，因为皇上亲自出面，双方不了了之。王黼抬回了唐青山的尸体，神侯府也护着冷血回到了神侯府。冷血重伤初愈就决战唐青山，又是一场大病，还是多亏了胡不二每日里都从城西跑来神侯府给冷血看诊，又有洪青梅的悉心照料，年前也就缓了过来。青马州后，洪青梅换了个人般，又恢复了一些以前的活泼。虽然人们看得出那是装出来的笑容，可是，能装着笑一笑，也比以前躲起来连人也不见得好啊。
    神侯府大殿里，诸葛小花、四大名捕、唐似月、老板娘甄姐、洪青梅八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满桌佳肴美酒，共度年三十。
    神侯府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众人在席间正谈起一件趣事，事关坊间所出《四大名捕结婚记》这本书。此书如今已经写到了《双飞燕》，可是再也无复当年洛阳纸贵的盛况。此书火爆之时，大宋各地如火如荼的选美大赛胜出的美人都声言非四大名捕不嫁，可是如今，这样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铁手笑道：“我还曾在江南闹过一次笑话，去阻止她们选美，被哄下了台，狼狈的很啊。他们都说我不是铁手。”说着，铁手轻轻摇摇头。
    无情一笑，道：“女孩子爱美选美，其实又岂是真只为了什么四大名捕。我看她们，还是志在展现个人的美丽和风采，如今她们有了信心，也许反而明白了自己的价值明白了生活的意义，当然不再为我们四个江河日老的穷捕快争风了。”无情说着耸耸肩，仿佛有些不胜遗憾，气得坐在他身旁的唐似月在桌底轻轻拧了他一下，无情却夸张大叫。
    众人笑，唐似月哼一声，不理他。
    甄姐笑看他们一眼，接过无情的话，说道：“我看那只是其一。仰慕英雄，哪个女子不是如此？只是一时风潮，梦幻空花，你们四人在平常人看来还是可望不可及的。偏巧，又有新偶像江东四大风流才子崛起，市井间《江东才子》取代结婚记风行大宋，反解了你们的围。不过你们如今也莫懊恼，骗去女儿家心肠诸君也曾风流。”她说的有趣，追命在她身后向众人偷偷伸伸舌头，可还是被甄姐发现了，回头看他一眼，道：“我说的是无情、铁手、冷血三位，可没有你，你这样的大酒鬼，可没女孩喜欢呢。”
    追命嘻嘻笑道：“那是那是，我不讨喜欢，不讨喜欢。”甄姐才转嗔为喜。
    众人嘻笑畅谈，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就要到了旧年去新年来的交接之时，诸葛小花笑眯眯的举起酒杯，道：“老头子敬你们这些年轻人一杯，看见你们，我就开心，好像看到了幸福，看到了明天，看到了希望。和你们在一起，我也年轻了。老头子祝你们都能白头偕老，快乐过这一生。”
    追命等人也忙都起身，举起酒杯又是感谢又是纷纷祝福诸葛，而三个女孩则都有些害羞又有些企盼——对未来幸福生活的企盼。
    只有铁手心中有些失落，他的兄弟们都有意中人陪伴，使他想起了谢依涵，想起了她眼中的风情。他忽然发现，他一直都是如此的思念着谢依涵。